如今.单相思
马车里。 “刘府离秦府有一段距离呢,我们不会路过那儿的。” 刘琅轩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望着她,自从入了洛阳城,虽然窗帷外是夜禁前的繁华景象,行人三三两两带着黄昏时回家的暖意,可她眼里的淡淡忧伤依旧透露出了她此时的心绪。 她还是害怕吧? 平静的湖面微微起了美丽的涟漪,他脸上是干净柔和的笑容,轻轻开口,“不要担心,我不再是曾经那个无知弱小的刘琅轩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素心闻言,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 这几年,她一个人孤独的经历了那一切,从未曾想过能够像今日这样,可以有人陪着自己说要保护自己。 原本安宁无波的脸庞上露出酸楚,她把头慢慢倚在他的肩上,“如果未曾发生那一切,我先遇到的是你,那该多好。” 这时,马车外忽然传来刘光的声音,“阿郎,到家了。”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下了车在与谁说话,很是恭敬,本来灵活的音色仿佛被石头砸住,蓦地有些喑哑,“掌事,您在这儿久等了吧,阿郎先前有要紧事,事发突然,这才没告诉夫人。” “我在这儿也没等多久。只是你身为阿郎身边的小厮,应该尽好职责,没有带护卫就莽莽撞撞出了府,若是有个什么,你可担待不起!”掌事的声音柔和中带着威严,像夏日的熏风忽然吹拂而来,虽然变幻无形,但那炎热却能灼烧人的眼眸。 刘琅轩下了马车,朝着说话那人看去,他突然晴朗地笑了一下,声音微带戏谑,“掌事,阿轩这不回来了,你可不要骂刘光了,本来他就老是受我的批评教育,要是再加上你,他那活泼的小猴子性,恐怕要变成老猴子了。” “就是就是,掌事您就不要老说我了,怎么我也算您的半个儿子,看我受罪,您忍心吗?”刘光见自家阿郎替他说话,便卖个乖,顺藤摸瓜向掌事讨好。 这边刘琅轩轻柔地将马车里素心扶下来,素心往掌事望去,才看清他们口中的掌事是何模样。 只见一着暗紫衣裙的女子站在刘府朱红的大门前,她笑脸盈盈,娥眉宛转,琼鼻小巧,美丽双眼动人无比。 但细细一看,却发现她的眼神饱含沧桑与倦怠,肌肤虽细腻白皙,能够清晰看到岁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先前刘光说,他算是她的半个儿子,若是这样的话,这掌事约莫有四十多岁吧。 掌事也看见了素心,她眼睛微微发亮,一开口,语气就似刚刚一般锋利,“哎呦,这仙女是谁呀?怎么突然大驾我小小的刘府,这可接驾不起了,仙女不都应云游四海,在天上住的吗?” “掌事!那事情都过去了,我都不记得,你何必再去计较呢?”刘琅轩见掌事故意为难素心,脸色忽然变红,他急忙看向素心,眼里带着些许羞赧。 一旁的素心发着愣,诧异地望着掌事,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且在她的记忆中,也从来没见过这个美丽的掌事。 刘光见此,暗**索,才觉得掌事对素娘子这样不客气,恐怕是与三年前的事情有关。 —————————— 那时,刘府举行宴会,阿郎专门邀请了素娘子来刘府奏乐。素娘子在洛阳城中,也才初露锋芒,许多人还不知晓有个吹奏箫乐如此美妙的乐师素心。 夜空中不停闪耀着繁星,一轮弯月好似女子的娥眉,凉风习习。 那一晚,正宴请洛阳城中权贵的刘府里,欢歌乐舞,美女环佩叮当,流苏飘扬,客人中觥筹交错。回廊前,一群衣带飘飘,身着五颜六色衣裳的舞女伴着热烈的欢呼声下了场。 一把七弦被放在回廊前的木几上,一男子走了上来,客人一看,竟是刘府的郎君刘琅轩,便叫得更欢了,掌声也越发响亮。 他身着浅青色的衣衫,腰着镶嵌了白玉的锦带,鼻梁上有些月光淡淡的投影,一双眼澄澈无比。 白皙修长的手一扬,便是一阵回音绕梁的美妙响声,空灵无比,仿佛幽幽吟唱。接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吟唱从廊屋上传来,客人们皆仰头观望,发现黑夜月色下,竟有一绝美的女子立于屋檐之上。 那女子墨发倾泻于白色的锦衣上,只是在发上轻轻绾着一个发髻,忽然,她纤纤素手拿出了一把透绿的竹箫,红唇轻启。 先是如清泉过溪一般的美妙,接着再是眼前出现了一深深峡谷,瀑布飞流,与七弦的动人心魄一起一伏,令人仿佛走入了从不曾到过的仙岛,而那里,只有纯净的流水,只有绽放的百花,只有美丽的清泉。 这一晚,有多少贵族才俊被空中似天上仙娥的她吸引了,也是自从那一晚,她便成了洛阳城里乐师素心。 有人甚至一掷千金,就单单是为了见她一面,以解只是因为一眼而起的相思之苦。 自家阿郎当然也在其中,宴会过了几日后,阿郎听说素娘子去了秦府,便辗转反侧想要见她一面。 “阿光,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素娘子记得我呢?原先与她相处时,我觉得她对我很是温柔,还以为她也……”刘琅轩在刘光身侧,转过去转过来,自顾自地说着,“结果我才发现她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 他叹口气,有些担心地道,“而且自从宴会后,我那些朋友都开始倾慕于她,我是不是应该先一步向她表明我的心意?” 刘光在一旁,闷闷地开口道,“阿郎,你这样转,转得我头都晕了,这样我怎么想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身着暗紫衣衫的掌事从院门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方木托盘,上面是刚刚熬好的莲子羹。 掌事名为谢有映,是跟随刘琅轩母亲谢姮出嫁时来到刘府的人,她至今都无子女,性子直爽,是看着刘琅轩长大的,对他就像自己儿子一般好。 因此刘琅轩从小有事,除了自己母亲,最爱倾诉衷肠的人就是她了。 谢有映脸上是nongnong的暖意,“阿郎,快来喝莲子羹,阿光也来喝,这可是新采的莲子,可新鲜呢。” “掌事你来了,阿轩正有一事拿不定主意。”刘琅轩心不在食,犹豫不决,看到掌事来了,赶紧将思虑的事情告诉她。 谢有映闻言后,了然地看着刘琅轩,“原来阿郎喜欢那晚奏箫的女子,那女子长得美,如今又在洛阳城中博得了好名声,阿郎不赶紧抓紧机会,可要担心被人家抢走了。”
“真的吗?”刘琅轩突然紧张了起来,他握紧拳头,“那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去秦府?” 谁知谢有映忽然扑哧笑了出来,“傻阿郎,与你说玩笑话呢。” 一旁的刘光也嘻嘻笑了起来,他猴子一般跳到刘琅轩身旁,“阿郎,你要想去你就去呗,走吧,我给你驾车,保准你马到成功!” 刘琅轩这时又犹豫起来,他吞吞吐吐地说,“我怕……怕她拒绝我……” “傻阿郎,你要是怕,让掌事陪着你可好?我们在一旁藏着,你将素娘子约到秦府后门,直接告诉她你的心意就行了。你这么真诚,她保准会答应你的!” “就是,阿郎,你怕什么嘛,阿光觉得,阿郎是全天下最俊俏的郎君了,那娘子怎么会不答应你?” 刘琅轩听到他们二人的鼓励,紧张的心情减缓了不少,他沉吟几许,突然坚定地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去秦府!” 三人坐着马车前往秦府,到了秦府的后门,刘琅轩下了车,刘光与谢有映就藏在马车里。 他走向站在门口的那些护卫,礼貌地道,“劳烦你去传信给府上的素娘子,说是刘府刘琅轩想要拜见娘子。” 那护卫一听说是太傅之子,虽然觉得他不到前门却往后门来找人有些奇怪,但依旧急忙往府里传信去了。 护卫一去,就是半个时辰,刘琅轩在外面,本来心里就极其紧张,再加上天气炎热,那汗水是一滴一滴的流着都快要将他整个人湿透。 “阿郎,那娘子怎么还不来呢?是不是因为有了点名声,就自恃清高,连我们刘府都瞧不上,偏要去与秦府结交。”谢有映忽然从马车里出来,她手里拿着圆扇,扑哧扑哧给看起来很是忐忑的刘琅轩扇起了风。 她话刚说完,从门里就传来脚步声,刘琅轩赶紧对着谢有映说,“掌事快进去,人家来了!” 他看掌事进了马车,转头望向大门,心里是急切与紧张不停地交织旋转,过了一会儿,素心青绿色的裙角映入他的眼帘,在这夏日的酷暑中给他带来一丝微微的凉意。 素心这几日一直有些郁郁寡欢,那天秦夫人突然对她说了那一番话,使她原本已经平静的心绪又翻滚起来。 可秦子楚自从将她从李愔手里救回来后,对她虽然温润礼貌,但却时时刻刻透露着nongnong的疏离,这一切,怎么让她欢喜的起来呢? 这不,今日因为心境不佳,便午睡得久了些。 她走出门外,看到了满头大汗的刘琅轩,有些奇怪这个与他只有几面之缘的郎君为何会突然邀她至此。 刘琅轩看到魂牵梦萦的人儿就在面前,不自觉更加紧张了,他结结巴巴突然说不出话来,“娘子……娘子……” 马车里的刘光与谢有映在一旁看着可着急了,“阿郎真是个呆子!”两人都是急脾气,只差没有冲出马车替他开口。 “郎君邀素心至此,可是有事?” 她温柔的声音传来,令刘琅轩满心的紧张有些减缓。 他呼出一口气,澄澈的眸子望向素心,“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