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遗恨晚
外面的大雪已然停了,此前被乌云遮掩的阳光,也微微透出来。 这时素心正在马车中沉沉的熟睡,她的身子上盖着一张软软的锦被,木兰花般细腻洁白的脸上,柔唇轻启,那合上的浓密睫毛,似是蝶翼正轻轻颤动。 睡着的素心如一只温顺可爱的小猫,一动不动,又乖又安静。 可是梦中的场景却是那么恐怖与血腥。 宁静的客栈中,素心正在摆着酒具。她转身看到褚叶的正从门外进来,“阿爷,你回来啦。”素心走出去,准备接褚叶手里的东西。 那一瞬间,褚叶斯文儒雅的脸忽然变了,变成了一副痛苦不已的模样,他倒在地上,“阿心,救救我,救救我……” 素心想要去帮他,可又不知道怎么帮。他的脸正如临死前一样扭曲,那一道道疤痕已经乌紫发黑,绽开的皮rou残忍的显现出来。 “阿爷,我该怎么办?我……”她无助的泪流满面,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我去找人帮忙。” 她跑出去叫人,可四周却突然变成了黑夜,全都是一片模糊。 她一直跑一直跑,“有人吗?有人吗?”在那虚空里没有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她只能听到那不像是自己声音的回响。 转身之间,突然看见褚叶浑身是血的站在不远处,他脸庞模糊,“阿心,你为何要杀我?我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啊!”素心捂住自己的嘴,不停的流泪,“阿爷,不是这样的……” 他的脸陡然变了颜色,手里拿着那把匕首向素心走来,目光中透着杀意,“是谁害死了我……是他,还是你?”看着褚叶变成如此模样,她静静地站在那儿,满眼悲凉,就让她被他杀了吧。 猛地,素心忽然醒了。泪水和着汗水在她的脸庞上流淌着,“是梦……” 渐渐的,在目光变得澄澈清晰后,她发现自己侧躺着。 然后惊诧地看见了马车里雅致用心的摆设与自己身上盖着的温暖柔软的锦被。起身,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她发现那个木偶不见了,一阵惊惧向她传来,转身寻找,她看见了身后的秦子楚。 他的身子斜倚在红木的柜子上,与她近在咫尺,似是睡着了。 “只有睡时的他,看起来才不那么可怕……”素心暗暗忖道,她轻呼一口气。 而秦子楚仿佛被素心的呼吸惊醒,他温润的黑眸微微张开,偏过头来看素心。 本来她就在注视着秦子楚,看到他的目光后,她迅速地低下头,却又马上抬起头,目光直视他,“我为何会在这儿?我的木偶呢?” 秦子楚默然不做声,只是伸出一只手,向素心的额头摸去。 素心在被他冰凉的手碰触到的一瞬间,似是受到惊吓,蓦地把身子往后移,紧紧的靠着木壁。 “你要做什么?”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惧,脸上因车中热气而稍有的红润也一丝丝褪尽。 秦子楚瞧见素心这副模样,颇为讥诮的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你坐的马车,还未曾走过二十里,就无法继续前行。仆人查看时,发现你浑身发烫,早已昏了过去。” “怎么,你还想寻死不成?”他的语气陡然冷淡下来,“我告诉你,要是你死了,你父亲也活不成。” 然后他毫不怜惜地把素心扯过来,用手去覆她的额头。 素心的脸在被他碰触后,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她微微挣扎着。 “别动”,他不耐烦地道,“你的身子我又不是没看过,何必如贞洁烈女一般。” 素心闻言,泪水忽然浸湿了她的双眸,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忆起了那个痛苦不堪的夜晚。 那一晚,月白风清,庭院里阵阵花香。 素心却无心赏月闻香,她站在院子里中央,微微仰着头,眼中带着nongnong的悲伤,凝眸望着那广阔天空的星斗无数。 “阿爷,你如今在何处啊?”她的声音哽咽,泪水模糊了视线,“你为何不来救我与阿娘?你知道吗,小妹她,她已经死了……” 她抽噎着,眼泪抑制不住的往外溢,“她是因为我……我不是有意害死秦夫人的,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救她,可没想到”素心正自言自语着,院子里的大门突然被猛地打开。
却是眼中布满红血丝,似是鬼煞的秦子楚。他带着嗜血的冷笑,向素心望了一眼后,对着门外道:“进来。” 一衣着朴素,披散头发的妇人,虚弱的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押着走了进来。她抬起头来,露出脸色蜡黄,憔悴不堪的面容。素心定睛一看,竟是自己阿娘。 她惊异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心就像是被刀狠狠的戳着,那个温柔如水的阿娘,极爱干净整洁的阿娘,如今却变成了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刘氏在看见素心后,眼里闪动着泪光,依旧柔和慈祥的道:“阿心,阿娘在这儿,你不要怕。”然后露出了无力却令人动容的笑。 素心闻言,愧疚与心疼一起向她涌来,她满含委屈地向刘氏跑去,“阿娘!” 可她仅离刘氏几步之遥时,秦子楚就粗暴地将她拦住了,冷酷地道:“我把你娘押在这儿来,可不是为了看你们母女团聚的。” 接着他吩咐一个仆人,“去看看,他们怎么还不来。” 话刚说完,院外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五六个衣着华丽,腰着流苏的官家子弟,满身酒气,跌跌撞撞地挤进院子来。素心认出了他们中的两个人,他们曾请她去府上奏乐。 那个走在最前面醉眼朦胧,满脸油光的男子在瞧到素心后,双目圆睁,惊叹一声,“哟,这不是名动洛阳的乐师素心嘛!” 然后似是想到什么,傻笑几声,转过身对着秦子楚,“秦兄,你的手段真高明,竟能把素娘子弄来送给我们兄弟几个。” 他东倒西歪地向秦子楚作了一揖。 而素心闻言后,先是惊诧地望着他们,接着内心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恐惧。 蓦地刘氏与平日迥然不同的锐利声音响起:“秦子楚,你要对阿心做什么?这大庭广众之下,你,你”然后因为太过激动猛地呛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