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谋心
卿妩晚间置换了青浅镶珍珠的宫装,卸下满头的玲珑一派悠闲模样,跪了宫门口等候,卿妩知道他会来。果不其然,皇帝当夜翻了襄嫔的牌子,皇帝甚至乘了御辇过来。她不敢抬头,仔细算来这是她和这位丈夫的头回见面。当选是皇帝坐在殿上,十足的威仪,叫她不敢抬头盯着看,就如同现在一样。皇帝含着笑瞧了卿妩的架势,竟然猛的弯下腰将抱了卿妩进去,避退众人。卿妩吓了一跳,挣开怀抱行礼,又走至桌前斟茶。羲扬听见她的嗓音,挑眉瞧着她不由想起梅林的那晚,转瞬却觉得自己好笑。梅林的女子清雅脱俗,古灵精怪。不像眼前这个倔得很,哪里像十几岁的姑娘。虽然声音相似,可女子声音娇柔,岂不是都是相像的? 卿妩手心雾起一层薄薄的汗,假装冷淡的出声打断皇帝思考:“皇上想要臣妾做什么?” 羲扬朗声调笑她:“还不为朕更衣?”说罢,索性张开手,一副‘美人快来’的模样 卿妩叫他逗笑了,想了想重重放下茶盏,蹙眉:“皇上您若是宿在景阳于理不合。皇上是明白的,求您饶了臣妾这风口浪尖的”说罢卿妩就跪了地上叩首:“恕臣妾嘴快” 皇帝轻笑两声,渐渐冷下脸来,冷声问:“你就这样大胆不怕掉脑袋?今日景仁宫谁许你假传圣谕?” 卿妩到底年轻,忍不住要争辩,蹙着眉猛然抬起头来:“皇上既然留了臣妾有用,又不肯据实以告。臣妾只得自作主张,让皇上瞧瞧万琉哈家的女儿心气。”尔顿,她咬着唇,半晌,扭捏着挤出一句“至于性命,自臣妾入宫那日不是就交给了皇上?” 静默,无言。 香气散在屋内,再凝不起来。 皇帝一盏清茶足足喝了两盏茶的时辰,悠悠开口赞了一句:“好茶” 卿妩就这样跪在地上,冬日的地上有些冰凉的感觉,虽说隔着绒毯,暖炉却也烘不热地板,久久刺着卿妩膝上的神经。她端端正正的跪着,耳畔那句“万琉哈家的女儿心性”掷地有声。 皇帝终于瞥了卿妩一眼意味深长的啧说:“美艳不足,清秀有余。纵观大清后宫你不过中下之姿,却比任何女子都幸运。” 卿妩的头上泛着阵阵的晕,大抵是身子娇气。她听见这句幸运,像是戳在了心窝里,冷笑一声,继而挑衅:“幸运?身为正黄旗的女子是幸运,身为万琉哈家的女儿是幸运,身为皇上的妃嫔是幸运,那么什么才是不幸!” 皇帝重重砸了杯盏,一声翠音有些令人打颤,他眯起眼来,周身都包裹在天子震怒的气势中:“万琉哈卿妩!你好大的胆子!美丽善谋的女子向来为朕青睐,可惜了,你不美,没有吸引朕的资本!你不要不识抬举。”皇帝眯眸的时候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来,单手捏住卿妩的下颔,渐渐加重力道。卿妩只觉疼得流泪,卿妩还是不肯低头,硬是倔得很,咬唇轻笑:“您嘴里,有美丽,有智慧,有胆略,有才德的女子想来活不久。为了活下去,所以臣妾,不美。” 皇帝轻笑一声,像是怒气消了“好聪明的回答,朕没有错看”皇帝松开指尖的力道渐渐放开卿妩,俯下身对着卿妩低声:“保景仁,灭景仁”他略一顿,玩世不恭得笑,啧一声:“朕保你满门荣耀,你全朕后院无祸。各取所需,美事一桩。”随后拂袖而去。 卿妩劫后余生跪在地上发愣,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时候走的。 次日卿妩就依照规矩去太后宫中请安谢恩。太后凤眸微暇,生生透出一股威严的慈爱,啧声夸赞着卿妩,却不可置否的说道:“戚夫人专宠之时,吕后做了甚么来着?哀家愈老记性愈发不好了,丫头年轻,可记得清楚?” 卿妩心知太后是说她这几日风头太甚,便低下了头,行了个礼,谢道:“臣妾明白,臣妾必然安守本分。臣妾幼时研读诗书也曾瞧过木秀于林风必毁之的道理。太后娘娘今日所说的一番道理,臣妾记了心里,在此谢过您的恩。” 太后略有单薄的身子往案几一靠,挪了几分,精致的远山眉微微一挑:“丫头到底还是年轻,待怀着一男半女再来吧。即便有孕了三月之前也没什么意思,待三月之后胎像稳了再说吧,记清楚了。” 卿妩不明所以,太后这是教她争宠吗?她不敢多问谢了恩就往外走,隐约瞧着从里间闪身出来一个宫装女子,约莫是后宫嫔妃。想要回身仔仔细细看一看时听见太后轻咳一身,忙向宫里回了。 端是意外了,叶赫那拉颜珍,就是受封的颖答应在宫门处候着了。镶黄旗籍女子,平日里极少听闻,也不曾听说父辈有所交情的。现下一口一个jiejie叫的亲热,卿妩有些不惯,故意摆足了架子。颜珍笑得有些诡媚有意在撺掇她和贵妃翻脸:“jiejie,meimei瞧着若是成了,承乾宫迟早为jiejie留着” 卿妩疑心盯着她的眼,端着架子不动神色的说:“后宫之中从不缺聪明人,你何苦与本主这个糊涂人讲这些不明不白的?若真有诚心捡了明白的来说,本主乏得很,无空与你拐弯子。”
颜珍有些讶然,不敢相信卿妩的直接,旋即一笑“贵妃娘娘怕是多了块rou。” 卿妩霎时明白皇贵妃和贵妃为何两两咬着不放了。自顾心里在轻叹一句:孵蛋的母鸡可不是凶着?复而奇怪起来:“你何处得来的消息?当真?” 颜珍浅浅地笑着,一脸的讨好谄媚:“贵妃娘娘自个儿说的不适想请御医来订诊,嫔妾今日恰在,瞧着十有**了…..贵人可想打碎了鸡蛋?嫔妾有个法子,不知您可想听听?” 卿妩自然只道这两个尊贵的女人的孩子留不留不在自个儿,后宫里的女人哪里又坐得住呢,何况皇上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来羲扬膝下子嗣单薄应当是会留。可仍旧要请了皇帝的意思。卿妩斟酌一二圆道:“待本主想想”接下来的话可就是无心应付了,卿妩走神了,颜珍看着,晓得自个儿要说的当是到此为止了,告了个礼就回去了。 卿妩教人送了颜珍心中一团乱麻,此时羲扬政务繁忙是无暇见自个儿的,只得等等,可这件事一刻也是不好耽搁的。卿妩正要出门,适逢皇帝身边的张顺领了一个小太监过来,阴阳怪气的说:“襄主子,万岁爷拨了个使唤人来,名说是拟了小夏子。万岁爷还说您左右的丫头瞧着太聪明,防着也是好些的。” 卿妩想着皇帝一时半会儿不会来的,临时起了主意,让张顺等等,给了张顺几张银票说是请他喝茶,张顺不推不拒打着哈哈收下了。卿妩随手添了幅图画:左右两侧芍药牡丹各领风sao,一华贵,一艳冶。中间却是个大石榴,饱满多子。瞧起来像是阿哥所的阿哥们随手涂鸦。卿妩晾干了墨迹,折了纸给张顺:“来日还望张公公照料提点,这画还请交由皇上。” 张顺冷笑一声,眼睛飞在天上一样,收了东西,皮笑rou不笑的作个礼,摆手走了。 卿妩觉得张顺阳奉阴违绝非善类,却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到底只是一包衣奴才也就不多想了,只是陪着在皇帝身边有个照应也好,这些嫔御总也有顾不上的时候,她想着想着伏在案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