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白脑子有问题
“本尊听闻你将叶天歌困于沙漠之中，他差一点就没命了。本尊不是命你只拖住他便可了吗？”说话的是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戴着斗笠，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听见低沉的声音，虽不凛冽，却惹出一身寒意。 “是叶天歌杀了他，我自然要杀叶天歌！”妙花毒娘身上发抖，可以看出是十分惧怕这位男子，声音却十分坚定，“我恨叶天歌，叶天歌抢走了他的一切！” 白衣男子并不接话，许久，他开口，声音愈加深沉，“你可还记得阁规第一条？” 妙花毒娘垂头。 “违逆阁主者，死。”白衣男子说到这里，似乎笑了一下，又道，“虽然你破坏了我的计划，不过本尊如今心情颇好，所以可给你个机会，你从现在开始可逃，你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内，本尊不会寻你，至明早鸡鸣时分，若本尊寻不得你，便放过你。” 妙花毒娘拜谢叩首，叩完便出了彼岸阁去。 她没想逃，她只想再见聂隐歌一面。 她知道，其实所有的事情都不怪叶天歌，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彼岸阁里的她的阁主，白衣天尊。 阁里无人知道白衣天尊的名字，她们只知服从。 违逆者，死。 妙花毒娘笑出来。 聂隐歌死后，她岂曾活着？ 她只是想报复白衣天尊，她知道白衣天尊在乎叶天歌在乎得紧，所以她要杀了叶天歌，叫白衣天尊也尝尝失去心头挚爱的苦。 可是，现在她觉得她错了。 不管如何，叶天歌总是无辜的。 甚至，当她听见那番话时，当她死在金叶蛇君的坟冢之前时，当她最后瞧见天上那一轮金黄的明月时，她是感谢叶天歌的。 他在等我，所以我便去找他。这是天经地义的。 她想，我与他生难白头，惟祝你能与心爱之人偕老。 …… 身上的凉气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叶天歌揉揉脑袋，他感觉他好像做了个挺长的梦，醒来之后却忘了一切，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走出房间，他在房间门口伸了个懒腰，就在院子里随意溜达。 院子西边稀稀拉拉种着几棵梨树，东边却被各式各样的药草占满，一东一西，几乎是两个世界。 他在某一棵梨树不远处看到了一堆柴禾，立刻想到了上次侵光剑被扔到柴禾堆里的事，鬼使神差地就往那柴禾堆走去。 柴禾堆比上次高了不少，几乎比得上一堵墙的高度了。 方淮上次说没有柴刀，难道这都是用手砍的吗？ 叶天歌腹诽，在柴禾堆前站立，又走几步，转到柴禾堆另一侧，“嗬！”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匹曾经载过他的白马就窝在柴禾堆另一侧，此刻正用嫌弃的表情看着他。 没错，叶天歌确定，那就是嫌弃。 小爷今年二十有七，虽花名在外，却也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为何会被一匹马嫌弃！为何，斯是为何！ 叶天歌的世界瞬时有些崩塌。 “后娘啊，小白脑子有点问题，你不用理它。” 叶天歌转头，露出个哀怨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慕，似乎只要李慕不给出个具体的理由，他就要一直哀怨下去。 “小白觉得这世界上有方淮一个美男子就够了，其他长得好看的男人它统一都嫌弃，而且长得越好看，它的态度就越恶劣。” 杜月蹦蹦跳跳地过来，绕过叶天歌，蹦哒到白马身边，胡乱地揉着马头，欢快地补充并提议道：“不过小白喜欢好看的女人哦，后娘要不要装女人试试？” 叶天歌目光复杂地转头看看白马，心中惊讶无比，方淮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一匹神马？ 果然世事莫测。 他开口：“你先让我继子扮女人试试，他扮了我就扮。” 李慕：“……” 杜月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叫你们老拍马腿。”方淮走过来，似笑非笑地觑了李慕及杜月两人一眼，抓住叶天歌的手臂，“别挤在这儿了，咱们去吃饭去。” 杜月的手僵在了马头上。 李慕目送二人远去，声有戚戚然，“果然有了媳妇就忘了儿……” 这回换成杜月手掐兰花，“吾儿受苦了——想娘亲我，残躯病身，未能护得吾儿，吾儿，吾儿啊——” 李慕听罢，挑眉看向杜月，“你确定要跟二公子抢教主？” 杜月把头摇成拨浪鼓，抖落一脸无辜，“小女子刚才被天外飞仙附身了，究底发生了何事，还请这位兄弟告知于我……” 话分两头，却说这厢方淮将叶天歌领进前院。 若说后院是东西殊途，前院倒称得上是南北同归，统一的……什么都没有。 一派荒凉。 唯一算得上景物的怕也只有四个角落里的那四棵梅树，而看模样已经死了多年，干枯的树干上都有好些道剑的划痕，似乎是……剑气所致。 能有此剑气者，必定不凡。而上次方淮却说二人“实力悬殊”，是他自谦，还是划出这剑痕的另有其人？ 叶天歌狐疑地瞧了方淮一眼，方淮仿佛没有察觉，径直拉着他进了房间。 这房间里倒是没有了绘得满墙满窗的黑色蔷薇，墙壁窗户都是纯白之色，而细观房间里，除了床桌椅柜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简洁素致到过分。 桌上摆着饭菜，还冒着热气，看得出是刚盛出来没多久的，方淮松开叶天歌的手，让他在桌边坐下，不等他问，已开口说：“这是我的房间，它本不需要多余的东西。” 剑者，刚者，师法天心，用不着追求甚么。 而叶天歌的剑术之所以迟迟卡在当前境界，岂非就是因为他心上所装的事情太多，于是陷在深沉的思虑中，属于剑的纯粹就难能再舒展？ “本？” 方淮将筷子递给他，极认真答：“若是你想，我可以添些。” 叶天歌觉得仿佛他心上突然架了一张琴，正被方淮妙手勾弹，带起一片温情而澎湃的音潮，将他的心笙摇动。 他想，什么舍得舍不得的，那晚不就已经决定了么，大不了就万劫不复，现在又是在这里反复什么呢？ 这些年，虽并没有刀山火海踏着行，也着经历过不少苦痛，他都捱过去了，怎么有人给他真心，他倒不敢了？ 怯什么呢？ 有人给，他就接着呗。到什么时候那人不愿给了，大不了他再给那人就是。 哪有什么可思虑恁多的？ 填了满口的饭，他嘟囔着说：“那行，”接过方淮递来的茶，把饭冲下去，“添个我得了。” 方淮调戏未成，反被将了一军，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忡地看了叶天歌一眼，后者起身，隔着桌子勾住方淮的下巴，笑眯眯地问道：“你儿子为什么叫我后娘，说，原配是谁？” 没等方淮回答，杜月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方大哥，不好啦，不好啦，有人不肯砍胳膊，我和小李子打不过人家！方大……哥？诶？”一看面前境况，杜月颇觉自己破坏了什么一般，立刻换了谄媚语气，“那什么，我觉得小李子还能撑好久好久呢，你们继续……继续……” 方淮：“……” 叶天歌放下手，坐回原处：“……” 杜月闹了个冷场，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房间瞬时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的沉默包围，三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再开口。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悲戚的大喊，“爹！鸟毛！你们快来，我撑不住了！” 杜月瞬地转身，人还未去，声已先至，“该死的红烧翅膀！你叫谁鸟毛呢！” 方淮突然觉得自己认识这俩货有点丢人。 他起身，刚想说一句“我去看看，你在这儿好好吃饭”，叶天歌已经跟着他起身，他也没再说得出来，两人从桌子两侧汇至一处，没有交谈，却意外合拍地并肩走到后院。 杜月的居处其实有个名字，叫“逆乾坤”。 这倒不是因为她有多看不惯这个世界，所以想要反一反，之所以她的居处会是这个名字，主要是因为这地方的格局是反着来的。 真正的前院从外边看起来正是后院，真正的后院则是前院了。 是以这次来求医的人，甚至叶天歌上次走出这里，都是自后院进出的。 “鸟毛！” “红烧翅膀！” 李慕与杜月二人，已经被人捆成了粽子，却犹然不忘争个面红耳赤不死不休，叫方淮颇有感慨，再转眼看一下将二人捆成粽子的人，他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锦衣华服，折扇风流，面上虽带有十分焦急神色，却并不影响他的清姿傲骨。 这人他见过的，正是与叶天歌相熟的苏惊梦。 “这……” 方淮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叶天歌打断。 就见叶天歌走到苏惊梦面前，“苏惊梦，你脑袋是放河里洗了一遍全盛上水了吗！来求医你把人裹成粽子人就给你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