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古家村
两人一骑,在官道上缓行,煞童在一丈之外跟着。打从云凤抹了季山泉的血,煞童便不再攻击,只是与季山泉对峙。季山泉便拉着云凤骑上马,接着赶路。 云凤侧坐在鞍前,越过季山泉的肩头看了煞童一眼,远远地望过去,煞童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云凤轻声问道:“师兄,还去益州吗?何不引他回山?” 季山泉看了她一眼,说道:“他比你精,不会跟着咱们回山的。” 云凤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他总这么跟着,你打算怎么办?” 季山泉答道:“我在想。” 云凤说道:“把玉佩还给我。” 季山泉答道:“我先带着吧,至少先解决了后面那个东西,要不然你带着云凰,我都不敢往你身上贴符。” 日头偏西,忘尘子追了上来,看到煞童,二话不说,直接一道符飞出,射向煞童背心。 煞童晃了一下,很轻易地躲了过去,符落在地上,煞童朝符上吐了口口水,绕开符继续跟着季山泉。 “孽障!”忘尘子抽出宝剑,飞身刺向煞童。 煞童身形一晃,到了忘尘子背后,悬在半空中,一拳打在忘尘子背心上。 忘尘子向前扑倒,一口血喷了出来,晕了过去。 云凤惊呼道:“师兄,那个道士!” 季山泉答道:“不管他。他的血,那东西不敢喝。” 云凤瞪着他说道:“不敢喝他的血,也可以打死他呀!” 季山泉瞪了她一眼,云凤立时醒悟,如果季山泉表现出对忘尘子的恻隐之心,煞童就会用忘尘子吸引季山泉。可如果季山泉对忘尘子置若罔闻,那忘尘子的血没用,煞童也不会搭理忘尘子。如此,即使是被煞童打成重伤,忘尘子应该也不会死。 煞童上去踢了忘尘子两脚,见季山泉不仅没有停下来,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于是丢下忘尘子,继续跟着季山泉走。 官道上偶有车马旅人,见到煞童都会侧目,但看到煞童凶戾的眼神,还有发黑的指甲,又都避而远之。 日头下山了,忘尘子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牛车上。忘尘子坐起来,赶车的老者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道长醒了,我看你昏倒在路边,脸旁边还有血,就把你搭上车了,道长没什么大碍吧?” “多谢老丈。”忘尘子四下里看了看,前面是一个村子,问道:“老丈,这是什么地方?你可看到一个五六岁,光着身子的孩童?” 老者答道:“这是我们村子,你说的那个孩子,我在路上看到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怕是爹娘都死了吧,唉……真是可怜啊,只不过……那孩子怎么看着有些奇怪……” 忘尘子说道:“老丈,停一下,让我下车。” 老者说道:“道长,看你的样子,像是伤得不轻呐,眼看着就进村了,还是到我家去歇一宿,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去办吧。” “不行,我还得……”忘尘子想跳下车,可刚一用力,就觉得后背剧痛。 老者说道:“我说吧……道长,别逞强了,先到我家歇歇,我再去找村里的古郎中来给你瞧瞧。” 忘尘子叹了口气,说道:“多谢老丈了。” 季山泉与云凤并肩坐在火堆边,云凤隔一会儿就抬起头四下观望,然后不知第几次问季山泉:“煞童在哪儿?” 季山泉随手一指,云凤就会凝目看半天,虽然看不见,但也觉得是在那里。 季山泉烤好了rou递给云凤,说道:“你先吃,吃完就睡吧。” 云凤接在手里蹙眉道:“那你不睡了?明天你会没精神的。” 季山泉答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只要他还在,我就不能睡。” 云凤吹了吹rou,咬了一口,恨恨地说道:“他为什么非得喝我的血呀?还这么明目张胆地跟着!师兄,要不咱们回山吧,想好了办法再出来,否则你这样耗着,怕是不行吧?” 云凰轻声问道:“师兄,你不能摆个阵什么的吗?” 季山泉看着她答道:“摆个阵,你怎么办?” 云凰轻轻地咬住了嘴唇,云凤说道:“你摆个只对煞童起作用的阵不就好了?” 季山泉摇头:“我没学过那样的阵,就是符咒也没有这样的。再者说,所谓百怨成煞,想对付他,就要用厉害的阵。可厉害的阵一摆出来,云凰先就受不了。” 云凰说道:“那我离得远远的行不行?” “不行。”季山泉摇了下头,说道:“我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你不能离开。万一他能对你造成伤害,那就更麻烦了。” 云凰轻叹了一声,垂着头说道:“都怨我……要是没有我就好办了。” “jiejie~”云凤蹙眉道:“你怎么总说这样的话。” 季山泉说道:“云凰,不怨你,其实在我给你渡元气时,就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会引来这么厉害的东西。” 云凤轻声说道:“我把你的血涂在身上,他就不来打我了,那你去打他呀。” 季山泉轻声答道:“他虽然怕我的血,但我的血毕竟要不了他的命,如果我离开你身边,以他的速度,极有可能将你一击杀死。就算碰到我的血会被灼伤,可你已经死了。” 云凤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又往季山泉身边挪了挪,挨着他的胳膊,感觉心里踏实了一点儿。 季山泉用肩膀碰了碰她,微笑着说道:“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爹,不会让你死的。明天要是还想不出办法,咱们就回山找师父。” 忘尘子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过来时,觉得浑身乏力,头昏脑涨。强撑着坐起来,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待在一间极小的屋里,除了身子下面的这张床,也只有靠墙的一张窄桌,外加一个破旧的木凳子。 屋子没有窗户,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因为周围黑,所以光线极其刺眼。门关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忘尘子下了地,走到桌边拿起油灯,举在手里到了门边,拉开门看了一眼,外面漆黑一片。 忘尘子轻声唤道:“老丈?”
半晌没人回应,忘尘子将油灯放低了些,照着脚下,慢慢地向前走。 按说自己睡的是一个里间儿,那出了里间就应该是中堂,或者寻常百姓家住的屋子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大间儿套小间儿的结构,但怎么也不至于这么窄吧?感觉像是走在一条甬道里。 走了一会儿,看到一扇门,忘尘子轻轻地敲了敲门,唤道:“老丈?” 还是没人回应,忘尘子稍微使了点儿劲儿,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儿。 忘尘子微一皱眉,轻轻将门推开,走进去,发现是间空屋,什么都没有,只是角落里有个破碗。 忘尘子心里生出一丝异样,回想刚才走过来这一路上,似乎没有看到门。那他睡觉的屋子和这间破屋,由一个甬道连在一起,他是怎么进来的? 走了这一段路,忘尘子的脑袋也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隐约闻到有一股异味儿。忘尘子吸了吸鼻子,在空屋子里找了找,猛然察觉,异味来自手里的油灯。 忘尘子举起油灯,凑近了些吸了吸鼻子,一股带着臭气的油腥味直冲灵台! 忘尘子骇然变色,这灯里点的竟然是尸油! “道长。” 背后响起苍老的声音,忘尘子猛然回身,带得油灯上的火苗忽闪了一下,险些熄灭。面前站着赶车带他回来的那位老丈,一脸的困意,打了个哈欠说道:“道长,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我听见你喊我,就来看你,结果你不在房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忘尘子本来脱口就要叫‘孽障’,但话在出口前,猛然醒悟,如果面前这个老头儿不是人的话,那道行必定在自己之上,否则自己不会毫无察觉。 老丈答道:“我就是个赶车的老把式,姓古,你叫我古老爹就行了。” 忘尘子仔细地端详古老爹,实在看不出他不是活人,想了想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呀。”古老爹顿了一下,又说道:“哦,我们这儿是古家村,村里的人都姓古。之前古郎中给你瞧了脉,说你……哦,说你受了内伤,还说要治你的伤,得到山上去采药,我也不知道他要采什么药,我看你睡着了,我也就回去睡了。” 忘尘子皱眉,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古老爹,我想方便一下。” “哦。”古老爹转身,说道:“来,我带你去茅房。” 再一次走出门,忘尘子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看到了朗月当空,月色下,错落的房屋都黑着灯,静得连虫鸣声都没有。回头看了一眼,忘尘子走出来的那间空屋,就是个两人宽,没有窗户的屋子。 忘尘子问道:“古老爹,你们这儿的屋子怎么都没有窗户啊?” “有啊。”古老爷回头答道:“你说刚才那间屋啊?那是柴房,盖的时候懒得弄窗户。” 忘尘子皱紧了眉头,他明明记得自己睡觉的那个屋子没有窗户,而且,这样的安静中,总透着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