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登上一处哨台，从那个方向望出去，可以看到市区的剪影，风吹来的声音夹杂着丧尸的嘶吼声，这在他们听来已经是最熟悉不过的音乐了，和以往不同的是，今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不会像以前那样每分每秒都在拉紧人的神经，折磨人的意志，甚至扰乱你的梦，让你一刻不得安宁。丧尸的影子融化在黑夜里，只有脚步摩擦路面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若隐若现，提醒着人们外面仍然是一座凶险的丛林，他们的身后，零落的灯光散布在体育馆的场地上，像丛林深处的一片绿洲。 “通哥，方舟基地里一共有多少人？”闫启昕问。 赵通回忆了一下才回答：“具体数字没人统计过，最多的时候有800多人，现在估计300人都不到了吧。” 这时尉迟楠插嘴道：“对不起，我忍不住要说，这名字到底是谁起的？真的很难听耶！” 赵通和他的队友全部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听别人这么叫的，所以也跟着叫了，至于谁取的名字鬼才知道，他们住了这么久从来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过，女人果然都是敏感的生物，很多关键性的问题她们可以视而不见，却在末枝小节上较真，你永远把握不到她们思维的脉搏。 “大家都是这么叫的，我们也不知道谁给取的名字。”赵通老实回答。 站在后排的一个人半开玩笑地问：“美女，那你觉得叫什么名字比较好听？” 尉迟楠想了想，说：“这个基地可以称得上是座城堡了，当初副市长退守到这里的时候，想必是按照一座小城市的规模来规划的，他想把这里打造成新的家园，这里也是我们这群幸存者新希望开始的地方，就把这里叫做‘新城’好了！” 这下轮到所有人傻眼了，不得不说，在某些地方较起真来的女人的确会带给人惊喜。闫启昕立即表示这个名字虽然简单，但确实听起来顺耳多了，其他人也跟着表态，新名字听上去低调奢华有内涵，配得上这个地方。 小插曲刚刚落幕，从北边跑来两个人，立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听那匆忙的脚步，刚刚轻松片刻的众人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来的是曹波鸿的手下，两人一前一后登上哨台，对着赵通说道：“通哥，发电机那边又聚了一堆感染者了，怎么办？要不要把弟兄们叫上？” “发生了什么事？”肖晨走了过去。 “哦，是这样，东北角上是我们放置发电设备的地方，由于平时噪音比较大，围墙外面经常会有感染者集结，为怕出事，轮到保卫工作的人要定期去清理。今晚就让我们碰上了。” “这么晚了还要去处理吗？” “如果聚集得太多会影响到出城的路，所以要去看看。” 肖晨表示说一起去看看。 他们顺着墙边往东北角走，走了将近20分钟才到。东北角的一片空地上，放着大大小小的柴油发电机和整齐堆放着的油桶，为了减少噪音，周围做了简单的隔音处理，并且只开着几台，但那声音也足够响了，就在围墙的铁栏杆外，无数手臂从栏杆的缝隙里伸进来，上下挥舞着，有些丧尸的脸就嵌在缝里，不停张合的牙齿刮着铁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手臂墙一直延伸到墙角，拐了个弯，又在东边的围墙上延展了几十米。站到哨台上面往外看，无数的脑袋叠了有四五层，这数量算起来起码有好几百只了。 “你们平时怎么清理的？”肖晨突然问。 赵通边上的一个小伙子挥了挥手上的尖钢条：“就用这个啊，一只只杀过去，一次下来基本上每个人的手都酸得抬不起来。” 闫启昕了肖晨交换了下眼神，看来虽然这里很安全，但住在里面的人们也不轻松，为了不被困死，每天都要花大量的精力去清理附近的丧尸，而且武器也单一，全靠人力，不但累还危险。以前肖晨疑惑过，为什么会有人从这里逃走，像周艳她们就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里的安全也是建立在人数的优势上的。换句话说，新城是靠所有人的努力维持下去的，当出现像大规模的打斗这种事情的时候，这里和外面没什么区别，丧尸仍然无时不刻威胁着人们的生命。总的来说这安全感本来就处在微妙的平衡点上，一旦打破，人们会本能地选择相对更安全的生存方式。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肖晨，你们以前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吗？你们是怎么应付的？”闫启昕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手臂，感觉有些泄气。 被他这么一问，肖晨的脑子里突然跳出在滨海市那个旧车站里和救世军他们一起经历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守卫战，那是他们最接近死亡的一个夜晚，最后如果不是邢龙赶来，他们已经全部葬身在那里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同，那晚是破釜沉舟的一战，能用的武器能想到的方法全都用上了，不用顾及造成的破坏。但这座新城是他们打算长期居住的地方，每一步都要格外谨慎，不容许有任何冒险的行为。 此时肖晨心里想到，如果换成是秦楠，他肯定有能力分析出优劣势，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哪怕付出些“必要的代价”；如果是沈灵，他也能给出几套方案，并指出哪种代价最高哪种收益最大。可惜现在这两个人都不在队伍中，让他感觉失去一只手臂那样别扭。 肖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回答闫启昕刚才的问题：“办法肯定是有的，只不过今晚还是先不要行动了，等明天再讨论吧。你觉得怎么样？”最后那句是冲着赵通问的。 本来还有点期待的赵通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客气道：“行吧，明天再去征求你的意见。今晚大家照常巡逻吧！” 在新城的第一次保卫任务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第二天大家都起得很晚，经历了那么多天艰难的生活，终于找到一个安身之所，精神终于不用时刻紧绷着，可以全身心投入到睡眠里，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 石佛他们五个已经出发继续他们搜寻的任务了，肖晨和闫启昕他们是凌晨才换的班，所以睡得比较晚。他想找闫启昕说些事，却在营地附近碰到了周婉芬，后者看见他，惊呼道：“肖晨，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肖晨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道：“眼睛？眼睛怎么了？” “别动！”周婉芬走了过来，翻起肖晨的眼皮看了看，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在队伍里，周婉芬是所有女性中心理年龄最成熟的一个，说话做事也是超出她实际年龄的老成，此时她用严肃的语气说道：“你整个眼珠都是红的！你没不舒服的感觉吗？赶紧去找田医生看看！” 肖晨还想说什么，周婉芬板起了脸：“又想逞强？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怎么长的，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超人也有脱掉披风的时候吧，真把自己当英雄了？！现在我们都好好的，你还瞎cao什么心，赶紧走吧！少了你地球照转，懂吗？” 被周婉芬数落了一番，肖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想想有时确实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来到新城的第三天，队员们强大的适应能力已经让他们调整过来了。闫启昕和尉迟楠的感情一直升温，已经发展到出双入对的程度；李万对车子很在行，到处收集材料对车子进行改装；杜芯安心地跟着苏颜邪在医院里帮忙，学习护理知识；周婉芬在主馆底下找到了击剑馆，一有空就往那边跑，跟约会了情人似的；小滨一个人四处转悠，有时爬到车顶去睡上半天；赫伯托启昕给他找来好多书，安心地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 总之大家都很快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生活方式，失去了支撑的肖晨有了种孤独感，像是爬到山顶后发现没有路了，有种迷惘的恐慌。周婉芬的话将他点醒了，他自己都说不再当队长了，还死撑在这里干什么？ 他简单收拾了下东西，乖乖地去田晴医生那里去报到了，很快田医生给他安排了个床位，接受各种检查，一天下来，光是他身体情况的报告就是长长的一卷。 放松下来的肖晨想明白了一件事，不管他愿不愿意，队伍已经成熟了，能够应付各种状况，意味着他的作用也越来越小了，他一路的拼命挣扎失控疯狂伤心懊悔，就像是场电影，现在他的戏该到杀青的时候了。以前的自己从来不会有这种老头子一样的念头，但躺在病床上接受各种检查吃进各种药的时候，这种念头就会变得无比强烈。 田晴医生连续“邀请”了两位伤员都没成功，气得饭都咽不下去，直到听说有个伤员自己来到她这里报到，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些。她对自己专业领域的认真程度已经达到了近乎严苛的地步，针对肖晨的情况反复做了检查研究，还问了许多问题。在这么负责任的医生的看护下，肖晨也调动起了积极性来配合治疗。至于脑袋里的情况，天乐问药的事情瞒不过田医生，所以肖晨也把李博士那里得来的情报一五一十汇报了，这超出了田晴的业务范围，但表示会尽力帮助他们。 在肖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石佛和季臣他们会不定期过来向他说明情况，前几天他们还有计划地在那边搜寻，四五天过后石佛直言已经没有再找的必要。肖晨忍不住有些难过，沈灵在队伍里十分特殊，但他能留下来完全是因为肖晨的缘故。最后一次也是肖晨劝他留下来的，他答应沈灵会将他带到安全的基地，而沈灵需要帮助他解决一些难题。如今沈灵的承诺已经实践了，他却在离基地一步一遥的地方失去踪迹。但他有种感觉，相信沈灵还活着，至少他不会就那样死去。 石佛告诉肖晨不再外出的决定时，田医生刚好进来查房，她走进来首先看到石佛的光头，顿时脸像打了层霜，白里透青还冒着寒气，三步两步走到肖晨床前将手里的本子猛地摔在桌子上，大声喝道：“闲杂人等通通出去！” 正在说话的石佛很明显的傻住了，他已经忘掉几天前和田晴吵架时出言讽刺她的事，完全弄不清楚这美女医生干什么发飙，于是自顾自又开始说话，而这看在田晴眼里又是另一种污辱。 “喂，说你呢！医生查房，赶紧走赶紧走！” 石佛头也没有抬，用他最无敌的懒洋洋的语气问道：“医生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田晴已经忘了进来什么目的了。 后来肖晨把这事告诉天乐的时候，天乐笑得腰都快断了。 这段闲暇的日子成了肖晨最惬意的时光，身上的伤也全部被找了出来，开始接受系统的治疗。这天他正无聊到拿空药瓶子用刀子削着玩，听到门口有人进来以为是石佛或季臣，叫他进来坐，等了半天没声音，抬眼一看，小猫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外，身上穿着宽松的衣服，头上还包着绷带。 “小猫？怎么是你。”肖晨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小猫笑着走了进来：“怎么样？躺得发霉了没有？” 肖晨知道小猫一直在住院，只是没时间去看她，没想到她自己找来了。 “都长霉菌了，你呢，可以到处跑了？医生让你回去了？” 小猫半靠在床边，撅了下嘴道：“跑出来的，再躺下去都要长出根来了！” 她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主，肖晨也没感觉意外。 “你怎么样？能下地吗？” “当然，我又没重伤！” “那就好，要不要跟我去个好玩的地方？” 肖晨推托道：“算了，我可不想动。” “怎么这么没用？真没劲。”小猫不满地嘟囔。 见她仍然靠在床边没有要走的意思，肖晨只好答应道：“好好，走吧。” 小猫顿时多云转晴。 ----第22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