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从码头逃出来后，所有的交通工具都丢了，为此小猫还难受了好久。现在他们点起蜡烛，蜡烛是小滨在被丢弃的车子里找到的，那里几乎所有求生用的东西都有，所以不用担心供应不足。 “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雯菁学会了喝酒，或者说她发现了自己能喝酒这件事。她仰起头将啤酒罐入在嘴边，这个动作持续了十几秒，喉咙里发出有节奏的咕噜声，白色的泡沫顺着白净细长的脖子流下来，一罐酒就这样倒进她的嘴里，她的脸上飘起红晕。 “你的意思是？”天乐突然意识到雯菁好像是对着他说的，所以问了一句。 “我们打算一直这样住下去吗？” 天乐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这些事情以前好像都是肖晨在头疼的事情，想好方案然后供大家讨论，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地想过。而石佛带队的时候通常是这样的：没吃的了？你怎么不早说……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或者：这里不安全？等明天再说吧。在石佛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是紧急到需要开会研究的，哪怕丧尸堵到门口了他也是先睡一觉再说。倒不是他真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实在是，懒得动脑。 总而言之，以前一直在队中起到领导作用的三个人，肖晨、石佛和秦楠都由于种种原因无法带队了，这些问题直接落到了他们的头上。 “这个，我已经跟石佛提过这个问题了，这里虽然相对比较安全，但是也不是长久之计，补给是个问题，而且我们的弹药几乎已经耗光了，要是碰上大群丧尸完全没法应付……” “我不是问这个！”雯菁擦去嘴边的泡沫，由于酒精的关系，她说话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但是她的眼里却带着迷惘的神情，是的，迷惘，就像在座的几个人所共有的神情一样，“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一直住在这里？还是继续逃亡，就像以前一样？”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从码头逃离的计划失败后，他们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很多人死了，剩下的人被冲散了，不知逃去了哪里，他们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却失去了肖晨。为了寻找安全的落脚点他们躲躲藏藏，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开始养伤，还没来得及好好喘口气，石佛又病倒了。虽然生存的危机暂时解决了，但是内心的伤痛却无法治疗，微弱的希望已经化成碎片，未来更是一片渺茫。一路来的磨练使他们不会轻易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但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情绪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表露出来，看不到出路，看不到未来，他们此时就像一群迷失在险恶丛林里的旅行者，却不知道目的地是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天乐将额头靠在了自己紧握着的双拳上，“我们的队伍人数已经越来越少了，现在走每一步都要非常的小心。在石佛恢复健康之前，我们不能够轻举妄动，我们承受不住任何的损失了，能够找到更安全的地方肯定是最理想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方案了。” 小猫紧张地看了天乐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把话咽了回去。 “现在的安全只是暂时的，我们待在这里已经太久了，总有一天会碰到麻烦的。”雯菁今天说的话比平时都要多，不难想象出她此时心中的不安与烦闷。 天乐犹豫了好久，终于把下面的话说出口：“其实我一直不明白，石佛为什么要拒绝那些人的帮助？我们现在缺少保护，缺粮食缺弹药，该有的东西我们几乎都没有。他们却能提供我们需要的一切！他们救过我们，而且派人来联络了好多次，我坚信他们是有诚意的。现在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我们首先在考虑我们的生存，这才是当务之急吧！” 天乐说的这件事，是自从他们中转站计划失败之后遇到过的最纠结的一件事，他们曾为这事激烈地讨论过好多次，最后石佛以强硬的不容否认的态度做了决定，这才平息下来。 他们逃离码头的时候，被丧尸前后夹击，当时的场面已经无法用混乱来形容，失控的人们四处逃窜，混乱加上恐惧已经无法再去辨别方向，很多人直接冲进丧尸的中间，被它们活活撕裂，内脏被掏得到处都是，街道上随处可见喷射而出的血注。逃跑成了最后的催魂曲，四面八方的街道上不停传来临死前的惨叫。有些人失去逃跑的勇气，直接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然后木然地看着丧尸步步逼近将他们淹没……当时谁也顾不上谁，只是本能地挥动地武器，每个人都在心里真切地触摸到了自己的墓碑，死亡很有可能在下一秒成为现实。就在这时，石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拉住身边的同伴，往我这里冲！”石佛的声音如洪钟一般震动着他们的耳膜，让他们浑身激战，求生的欲望被重新点燃。天乐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他感觉身旁有只血手向他伸来，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两个人的手紧握在一起，相互提携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在这种时候两个人的力量超出了极限，因为相互之间的鼓舞和激励增加了求生的信念。等他们砍倒挡路的最后两只丧尸冲出血路后，队友们已经在前面集合了。石佛提刀站在一辆车顶上，扫视着整个街区，沈灵无力地靠在车子上，双手撑着膝盖。小滨拖着雯菁，手中的刀滴下一条血路，正向石佛艰难地移动。天乐看了看身边的小猫，两人的眼神里同时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 石佛看了一眼他们几个，脸上露出了招牌式的阴笑：“你们把肖晨弄丢了？” 其他人顿时脸色煞白。 “算了，先逃命再说吧！”石佛跳下车，开始在前面带路。 附近的丧尸不知是被直升机的声音还是被血腥味吸引，不停地往这边赶来，他们紧紧靠成一团，但是体力剧烈的消耗让小滨他们开始视线模糊，头昏脑胀。很多道路都被封锁了，他们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天色渐渐变暗，一旦进入黑夜，就等于宣布了死亡，可他们偏偏找不到能够逃出升天的希望之路。 就在最后的体力都被榨干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亮光。枪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他们相互扶持着才不至于跌倒，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几个身穿军服的军人向他们慢慢走来。 他们被带上了车子，就近找了个空房子进行医治。看到他们浑身浴血随时都要昏倒的样子，几名军人无语对视，咂舌摇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而石佛他们更是没想到会看到军人，双方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 “咳咳，我叫叶子杰，现役军人，有位队友告诉了我们关于你们的事情，所以队长派我们来看看情况。”一个1.85左右身高，皮肤黝黑，牙齿却是整齐洁白，脸孔有些瘦长，笔挺的鼻子占了整张脸很大的篇幅。但是这名年轻的士兵很快发现现在不是交谈的时候。 “那么你们先休息吧，我们明天还会再来的。” 天乐他们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只有石佛靠在墙上，两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在其后几天的接触中，他们终于弄清楚，叶子杰和他的战友是执行任务时失散的部队，原属华东军区的一个侦察连，在几个月前由于意外的情况跟指挥部失去了联络，所以滞留在了这里。发现他们的是另一个人，但不是叶子杰的战友，而是几个退了役的军人。叶子杰的队长听到这个消息，派他的手下前来营救，并且希望他们能够跟他们回他们的营地。 没想到的是，石佛直接回绝了，并且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天乐现在说起的，正是这件事，他们以前曾就此讨论过，都被石佛近乎粗鲁的直接否决了，现在天乐又将这事提了出来，因为不管怎么看，他们现在都太需要支援了。 “我们确实需要帮助，不然很快就会走投无路，但前提是那些人值得信任。”雯菁接了天乐的话。 “我说了，现在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天乐叫道。 “听我说完！”雯菁摆了摆手，“但现在我们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石佛要么就是对他们不信任，要么就是太过自信了。在我看来第二种可能性更大，每次看到他恶心兮兮的笑，我就有这种感觉。”趁石佛病倒的时候骂他几句也是挺爽的事情。 “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该再跟他好好谈一次？至少我们要弄明白他拒绝帮助的理由。” “我觉得不是这样。”小猫的声音传来，“虽然我跟你们接触的时间最短，但我感觉石佛不是会草率做决定的人，他这样做，或许是因为还对肖晨回来抱有希望吧！” 天乐愣了愣，这一点他们早就想过，但他们确实已经回头搜寻了两遍，石佛独自去了两次，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肖晨还活着，虽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但随处可见的惨状已经证明了当时情况的惨烈，若没有叶子杰他们的到来，他们也早已成了丧尸中的一员，肖晨生还的机率实在是太低了！ 天乐的表情黯淡了下来，有些抱歉地看着小猫：“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很无情，我也跟大家一样希望他还活着，但是……这个可能性非常小，我们也不可能无休止地等下去。等石佛醒了我就会找他去谈，然后我去联络叶子杰他们。” “没有用的！”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沈灵突然发出声音，让其他三个人惊讶地转过头，好像现在才发现他的存在一样。沈灵从来不会参与他们的讨论，连说话也很少，但现在他坚定的语气一下子转变了这场讨论的结果。 “你说什么？”雯菁冷冷地问道。 “你们找他谈没有意义，他永远不会同意的。”沈灵不紧不慢地说着，完全不顾及其他人的反应，甚至没有看他们，只是纯粹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石佛怎么想，你又怎么会知道？”天乐被他气得不轻，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讽刺他。 沈灵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道：“我们现在有什么？只不过是几个没死的人而已！人家却有枪有基地。抛开所有其他因素不说，谁有实力，谁就有发言权，这是永远不会变的。如果我们加入了他们，只能接受他们的安排，甚至于听从他们的命令，完全失去自主权。石佛正是看清楚这个，才会从一开始就拒绝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没有想明白？” 天乐他们顿时语塞。 这些话无从反驳。虽然不愿承认，但沈灵所说的没有错。联想到他们刚遇到罗飞他们的时候，同样也是摩擦不断，原因就在这里，而且那是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如果双方实力悬殊，那么完全就有可能导致沈灵所描述的那种情况。 经沈灵一说，天乐他们几个才真正明白石佛的用意，各怀心思又沉默了好久。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天乐决定不再去多想，石佛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那就跟着他的计划好了。天乐用力甩了甩头，把头痛的东西都赶出脑袋，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已经这么晚了，小滨怎么还不回来？” 小猫和雯菁对望了一眼，暗叫糟糕：“天哪！他很少不准时回来的！” 雯菁猛地站了起来：“先去找人！喂，你留下来照看石佛，哪儿都不要去！”说着转身去取枪。 沈灵稳稳地坐着没有出声。 就在他们三个拉开房门准备出去的时候，里面的房间突然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cao，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天乐顿时瞪大了双眼。 -----第十五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