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阵
洛神殿的后殿连接着水洛峰的后山，那里开辟有一方专门培育灵花灵草的药田。此时药田旁的小茅屋前，几个女修坐在石桌前品着灵茶。 “小师妹跑哪里去了？都一天一夜没有回来。”说话的是一个外貌看起来有二十三四岁，身着冰蓝色锦袍的女修。此女名为文采薇，金丹中期修为。面容娇柔，凤眼狭长。此时细长的凤眼微微一合，只这么一合已显得风情万种。 “可能去了藏书阁了吧，她一天到晚不是在照看药田，就是一头扎在藏书阁。”搭话的是一个修为在筑基初期，外貌二十岁左右的女修，此女穿着淡青色的紧身锦袍，五官极尽英气。她端起桌上的灵茶，细细闻了闻，一口喝尽。 文采薇笑道：“哪有你这般品茶的？真是暴殄天物！” 筑基女修挑了挑英气的眉毛，道：“修士本来就不用在意这些口腹之欲。这茶，本来就是用来喝的不是？” “书琴，你跟小师妹负责照料药田。不会连你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吧？！”筑基女修把弄着茶杯，一只手直在桌上托着腮，懒散地看了一眼站在石桌对面的一个练气八层的女子。 “布师叔之前说是要去帮师尊取回托付执事堂寻找的东西。自昨日辰时出去，至今未归！”被唤作书琴的女修手持茶壶低眉顺眼地说道。 “布凝那丫头偷懒也该有个限度啊。”筑基女修放下茶杯，担忧道，“大师姐，你看小师妹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 “呵呵呵~瞧你说的，我们门内能有什么危险？依我看啊，她准是躲在藏书阁看书忘记时日了。”说话的是坐在颜书琴身旁的女子，女子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后期，面容跟颜书琴有几分相似，妆容精致，身姿婀娜，大红色的纱衣，领子滚着金边，一派雍容华贵。“上次不就是躲在藏书阁两三天没出来。安华师妹，你没忘记吧？！” “二师姐这话就不对了，门内不是还有颜夕道君跟她那被宠坏的徒儿吗？”刚刚那筑基初期的女修，也就是童安华反驳道。“颜夕道君倒不会自降身价去跟一个练气修士置气，传出去了也不好听，不过她那个徒儿可就难说了……” “你们两个说的都有些道理，安华，一会你去藏书阁找找。”文采薇微微皱了皱柳叶眉，有些担忧道，“另外，殿前的幻阵也要检查一下。” 整个幻境上空回荡着震耳的虎啸声，湖面一片三尺来长的竹叶上，洛轻宸手执长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竹叶上躺着两具人鱼尸体。 不多时，散布在空气中的荷香慢慢消失了。两具尸体上有光团骤然积聚，吸收着附近的灵气，吸收到饱和后，尸体发着强光，随后变成一颗一颗密密麻麻的光粒，辐射般朝四周极快地爆射开来。 洛轻宸避无可避，只能抬手挡着眼睛。待四周恢复平静时，周围的景色已然不是刚刚的湖面。 这里大概已经是方才在湖面中看到的布凝所在的密林，四周仍然能听到虎啸声。他祭出竹叶，直接飞到树林上空，朝着虎啸声飞去。过了一会，虎啸声却渐渐消失了。 洛轻宸心中感到不妙，听这声音，伏央兽不像是被打败了。念头一闪而过，他再次打入灵力，催动竹叶提速飞行。 在布凝之前站的地方，伏央兽盘亘了好一阵子，没有发现布凝的踪迹，最后只好慢慢走回丛林中。 在最靠近之前布阵的一面山壁上，茂密的藤蔓后面以藏了一方石洞。石洞中，一双乌黑的眼睛闪着珍珠般的光泽，看着伏央兽走远了才慢慢从石洞的阴影中走到洞口。 “总算是走了。”布凝松了口气道：“真是难缠！” 她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细细地打量着石洞。其实她刚刚躲进这里除了要躲开伏央兽的攻击外，主要还是因为她觉得这个石洞有些奇怪。 石洞外的丛林此时居然开始慢慢地扭曲，糅合，挤压，然后完全变了模样。而这石洞却不见变化，最终石洞洞口再次被茂密的枝叶完全遮挡住。她更加肯定这个石洞与幻阵阵眼必有关联，说不定，阵眼就在石洞深处。 由于洞口被堵住，光线无法照进石洞，洞内一片漆黑，修士本就耳聪目明，比凡人目力好得多，在黑暗中仍旧能视物。不过她还是练气修士，目力比一般人要好一些，但是在黑暗中还不能完全适应。她从储物袋拿出一块通体雪白发亮的月光石，整个石洞顷刻充满柔和明亮的光线。 布凝细细地打量着石洞，发现石洞只有一个房子那么大，四周只有洞壁，地上只稀稀拉拉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根本没有什么连接深处的洞口。难道猜错了？这个石洞跟阵眼无关？ 布凝拿着月光石慢慢地在石洞中走动着，细细地观察着洞壁的岩层，并不住地敲打着。一圈下来并没有什么发现。她郁闷地将月光石放在一块约莫有半人高的石头上，然后自己也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打坐恢复灵力。 四周的灵气渐渐被引入体内，大抵过了半天时间，在运行了两个大周天后，她仍然感觉体内灵气虽然趋向饱和却有继续吸收的迹象。她也干脆继续引入灵气，灵气沿着她的经脉缓缓地洗涤着所经过的地方。 又运行了一个大周天，灵气却还是没有饱和。她平时恢复灵力只要运行两个大周天便可，现在已经运行了三个大周天，可灵力还不见饱和。 布凝再笨也想到了，她现在的情况是要突破六层了。体内的筋脉被灵气撑得越来越膨胀，额头渐渐冒出汗水，疼痛感席卷了而来。 咬咬牙，她继续吸收着周围的灵气。这个幻境本就由水洛峰的灵脉支撑，灵力特别浓郁，而她在这里晋阶完全省去了吃丹药的麻烦。 灵气吸收的速度越来越快，体内的筋脉却越来越酸胀难耐，这次晋阶跟以往晋阶的感觉都不一样。 布凝有点慌乱，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又没有长辈在旁边指导，她心里一直怀疑这样吸收下去会不会爆体而亡。很快，她压下了自己的恐惧，酸痛的感觉已经让她没有时间恐惧，只靠本能地吸收外界的灵气，一边忍受着体内灵力的暴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灵气慢慢停止了输送。布凝的鼻尖布满密密麻麻的水珠，浑身散发着阵阵恶臭。 好一会儿，布凝才悠悠睁开眼睛，抬起手，看着满是污垢的手臂，她心中暗笑了一番，没想到就这么晋阶了！ 这些污垢是她体内的杂质，修士每一次小境界的提升都会排出体内的部分杂质，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筑基。 布凝呼了一口气，除了满身恶臭之外，全身没有一处不轻松舒服，用一个词形容就是通体舒泰。 她落到了地上。拍拍衣服上的沙土，突然又觉得这动作有点多余，她自己现在才是最脏的！ 此刻，石洞内隐约还能感觉得到因为方才她晋阶产生的灵力波动。她脑子里突然想起黎洛道君对她说过的话。 “只要意志坚定，不为表象所惑，定能走出幻境。细心感受幻阵中种种幻境引动的灵力波动，才能找出阵眼所在，阵眼处必是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布凝细细咀嚼着黎洛道君这几句话。 翻身跳上那块半人高的石头，双手迅速掐诀。 下一瞬，石洞内都是郁郁葱葱破土而出的嫩芽，翠绿的嫩芽吸收着她的灵力，枝叶舒服地舒展开来。慢慢的，这个有一间房子那么大的石洞除了她和她踩的地方外，全部填满了吸收满灵力的树枝藤条。 但她并没有停下，依旧源源不断地给树木们输送灵力。然而石洞已经被填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缝隙。树枝只能互相挤压，向着洞壁挤压。 布凝虽然现在是练气六层的修为，但是她才刚刚晋阶，境界还没稳定下来。这么大面积的使用灵力，马上出现了灵力不足，后继无力的现象。她吞下两颗补灵丹，一边催化丹药，一边继续往植物中输入灵力。 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隙生长，树枝只能冲击着四周的岩壁。头顶不时有沙石落下，但是布凝却没有在意，她再次吞下两颗补灵丹，源源不断地往树木身上输入灵力。这个石洞肯定与阵眼有关，现在的她，似乎摸到了阵眼的边边，成败在此一举，她怎能停止施法？ “当当当~”“嘭！~” 此时，石洞外响起了斗法的声音，难道是洛师兄？！布凝想着。虽然知道以洛轻宸的实力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这幻境却也不容小觑。她必须快点找到阵眼，破除幻阵。 只是连续大面积使用灵力，使得她身上的补灵丹很快就用完了。眼看灵力就要被反噬，布凝不得不停下施法，在石头上盘腿打坐恢复灵力。 四周的树木失去了灵力的支撑，迅速的收缩，变小。 四周又空阔起来，有灵气迅速流动形成一个灵气漩涡。布凝蓦地睁开眼，眼角有点抽搐。 那迅速吸收着灵气的，正是她屁股下的那块半人高的石头。莫非搞了半天，消耗了一瓶补灵丹，让她差点被灵力反噬的阵眼，就是她一直坐在屁股下的石头？？！！ “这破石头就是阵眼了！”布凝站在石头上阴恻恻地盯着石头看，思量着要从哪下手。 因为身上晋阶排出的污垢还没有清理，又黏又臭，实在难受极了，她现在只想赶快出去清理掉这一身的污垢。 她祭出一把长剑，长剑的剑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一看就知并非凡品，此剑是她高祖西源道君当初所赠送，布凝一直宝贝着不舍得拿出来用。 此时，她双指并拢，向着脚下石头一挥，长剑带着凛冽的剑气直直击向石头。 “嗡~”长剑发出嗡鸣声，在离石头半寸的地方停下，再前进不得。 布凝刚刚还没有运转完一个大周天，现在灵力还很空虚，只僵持了一会，灵力又耗尽了。 咬咬牙，她召回长剑，跳下石头，取出一张传音符，凝聚灵力将自己要说的话通过识海，传到符箓上。随后，传音符便化作一道金光朝石洞洞口飞出去了。接着，她连续扔出几张低阶爆破符。 爆炸的轰鸣声响连续不断，充斥在石洞中。 整个石洞都摇晃了起来，头顶的沙石簌簌地掉下来。原本那块石头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块拳头大的高级灵石，四周布满大大小小十来个聚灵阵。聚灵阵此刻正迅速吸收着周围的灵气。 这个时候如果对阵眼发出连续攻击，必定可以毁掉阵眼！可是她现在灵力耗尽了。布凝毫不吝惜地又摸出十来张低阶爆破符，对着周围的聚灵阵一阵狂砸。 由于幻阵重点在于保护阵眼，对周围的聚灵阵的防护就远远没有阵眼那么严密。十来张爆破符下来，其中两个聚灵阵被轻微破坏了。 手头上的符箓所剩无几，布凝只好在四周布置了小型防护阵，随后盘膝而坐，重新打坐恢复灵力。她才刚晋阶就过度使用灵力，致使现在境界隐隐有倒退的趋势。 以她现在空虚的灵脉对抗这个还有高级灵石支撑的阵眼无疑是以卵击石，还不如稳定境界，等待洛轻宸到来。她刚刚已经发了传音符，相信洛轻宸就会找到这里，到时以他筑基期的修为破坏阵眼，肯定要比她这个刚晋阶六层的练气修士容易得多。 “轰轰轰~~~”一阵厚重的撞击声响起。 随后“嘭~~~”的一声巨响，原本石洞洞口被枝叶挡住的地方，从顶上被整片削断了。 山石滚了一地，原本只有月光石照亮的石洞，此刻被耀眼的日光填满。在石洞被削掉的洞口方向，日光中有人持剑悬浮于半空，由于逆着光，没能看到脸，却见长袍飘飘，临风而起，如仙人一般。 布凝被强烈的日光照得睁不开眼，只得用手挡住双眼。 “师妹！”洛轻宸看着做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布凝，驱使竹叶落地，快步走到她身旁。“你没事吧？！” 布凝收起防护阵，从地上站起来道：“我没事，师兄，那中间镶嵌高阶灵石的地方就是幻阵的阵眼所在。” “恩，辛苦你了。”他说着从储物袋拿出一个绿色玉瓶给布凝。“这是中品聚灵丹，你先拿着到一旁疗伤。” “谢谢师兄。”布凝也不推辞，拿了瓶子说完就退到石洞洞壁边边上布下防护法阵以免被干扰到，接着她取出一颗聚灵丹服下便打坐恢复灵力。 洛轻宸看着布凝布好法阵便转身驱使长剑攻击四周的聚灵阵。约莫半个时辰，已经有一半的聚灵阵被破坏掉。可以感觉到阵眼周围的灵气比之之前要稀薄得多。他取出一颗丹药吞下，又继续驱使长剑攻击剩余的聚灵阵。 布凝有了中品聚灵丹的辅助，很快灵力就恢复了。 这中品聚灵丹比一般的下品聚灵丹所蕴含的灵力更加纯净，恢复灵力更加迅速。之前她过量使用灵力，致使境界不稳。现在虽然境界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但是至少不用担心境界倒退的问题。 她收起防护法阵。没想到洛轻宸才大半个时辰就几乎把十来个聚灵真破坏殆尽！ 她慢悠悠地掐诀，一株藤蔓迅速长成，朝着阵眼处的高级灵石破空而去。 还没触及灵石，就被格挡了开去。阵眼周围出现一个淡淡的白色防御罩，随后又消失了。 她再次驱使藤蔓攻击灵石，又被防御罩格挡开去。 这时洛轻宸已经将四周的聚灵阵全部破坏了，看见布凝在攻击阵眼的灵石，也驱使长剑攻击灵石。毫无疑问的，他的长剑也被格挡开。 这样的攻击对阵眼的防御罩来说，明显是很不够看的。布凝想了想，摸出一把高阶符箓，朝洛轻宸喊道：“师兄，快让开！” 说完，她手中的符箓纷纷朝着阵眼飞射而去。 瞬间金光火光齐齐炸开。“轰隆轰隆~~~”石洞被炸得摇摇晃晃，头顶的沙石不住的往下掉。洛轻宸挥剑将落下的沙石一剑隔开。 待爆炸声过后，阵眼依旧没有损坏，不过灵石却失去了原先的纯净。 两人见状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