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失口
葵敏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她所说种种细思量来,倒真显得碧月形迹可疑,贵妃面色迷茫,只是她实在不愿相信柔弱如枝蔓的碧月竟也是狠毒心机女,难道这宫里真的就容不下真正善心? 贵妃本有意成全的心思恍如一枝嫩芽被人连梗给生生拽断,那一种痛楚只有半残的枝节才晓得。 悲哀在心间蔓延,贵妃叹道,“本宫只是不喜看到有太多的女子孤苦伶仃毁于在高墙之中,只是没成想,做一回好人却也是难。” “娘娘,恕奴婢多言,碧月似乎也是懂得药理。”葵敏抬眸看着贵妃,缓缓道,“奴婢怕她寻机加害娘娘。不如,娘娘随意找了由口将她遣到别处,也好绝了后患。” “葵敏,你向来聪慧,能丈量是非。”贵妃面色平静安宁,不带一丝涟漪,恍若说着与己无关之事,“只是,这宫里何时静过?树欲静无奈风不止,屏退碧月再简单不过,但区区一个碧月又能有何担当?她能否左右全局?翰云居乃至整个后|宫的风云,绝不是十个、二十个碧月能搅动的。” 贵妃目光炽炽,有着不容辩驳的真理,葵敏大约还是懂得贵妃的心意,贵妃有意保留一个明面儿的探子,总归还是有保留的,一来,不打草惊蛇;二则,碧月若是露陷,她暗里随的旧主儿只怕会灭人口实。贵妃到底还是不忍一条花样年华的性命就此陨落。只是,将明知是细作的碧月安于身边,万一她哪一日做手脚可如何应付,毕竟,暗箭难防啊! “娘娘,其实给碧月指婚也是成全她,身为女子,不就指望一门好姻缘吗?” ”葵敏心思转的极快啊,是不是后悔与本宫说起这些了?一旦本宫将碧月指了婚,碧月想来也没有机会留于宫中。”贵妃笑着弹葵敏的额间。 葵敏张目结舌,她不敢置信的看看贵妃,呐呐道,“娘娘,若是这样不是极好吗?既护住了碧月的面子,又不伤和气。” “利人利己,何乐而不为,是吗?”贵妃捏了捏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碧月若是探子,你想,她会有自由吗?不止是她,连同她的家人恐怕也早已拿作人质,本宫给她指婚,岂不是害她有苦难言?终归是身不由己,不是存心作恶。不要刻意为难她了,只要防着就是。” 葵敏见竭力苦劝,也不能改变贵妃初衷,也只得无可奈何应了声。 贵妃若有所思道,“碧月值夜,翌日竟也是神采奕奕,这倒值得推敲。” 葵敏蹙眉想了一想,道,“可不是么,守夜都是轮守,一般七天一轮,葵兰都受不了,碧月前儿个晚上替了她守夜,昨儿晚奴婢刚入了寝室熄烛火,那碧月竟是毫无声息就进了殿,幸亏奴婢从里头上了暗销,她这才没进得去。” 贵妃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前面的路。 冬天的风威力极显,它不知疲倦的旋起尘土高高扬撒,如顽劣幼童玩弄的把戏,故意迷了人眼。 眼看就要到了翰云居,贵妃不由加快了脚步,自打进了宫,她从未离开过翰云居。乍一经分离,竟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不知何时,这里的一草一木竟已是深入骨髓。 “吆,这不是贵妃吗?大清早怎地在园子里?是寂寞无法入睡还是去看皇上了?” 妖俏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贵妃脚步止住,她不用回头,也知那女子是谁。 贵妃沉着自若,瞧着那富丽堂皇的轿子停在了跟前,道,“大清早的,才人是从何处归来?这路径倒不像是去看皇上的吧?” 才人微有愕然,贵妃何时也会冷言讥讽了?竟不见那些柔弱了。然,终究还是善于变脸的人,只一瞬面上便恢复娇媚神态,纤纤玉手扶了扶发间那枝醒目的鸳鸯钗,“贵妃说笑了,这整个皇宫不都是皇上的吗?臣妾不去看皇上,又哪有闲工夫像jiejie这样瞎逛?” 贵妃和蔼笑道,“才人说的是,那皇上刚才没告诉你点事情吗?” 才人一愣,无知无觉,有些不知所措,“有吗?说了那么多话,臣妾怎能一一记住?” “皇上没告知才人,你应该下轿与本宫请安吗?”贵妃一字一顿道。 才人这才明白贵妃是耍笑她呢,脸色一时红一时青白,一对眸子尽是恶毒,手上的帕子不经意间已拧成了麻花,她本也是性子极傲的,哪经得住别人的拿捏,“贵妃还是好好理会自己吧,免得日后与安乐公府一样败落不堪,连个活路都没有。”
葵敏眼见才人如此蛮横无礼,揭人底细更是不可饶恕,她早已怒不可解,横声冷笑道,“才人惯会趋炎附势,从前爬上贵妃的床榻,成就了今日的才人之位,今儿竟在贵妃跟前作威作福,不知道又是何人给才人撑腰呢?” 才人大约也没想到竟会被贵妃身边的侍女给羞辱,她气急败坏的下了轿,指了葵敏声嘶力竭喊道,“把这贱婢子的脸给千刀万剐毁了她,不要让她再出现在本宫面前。” 贵妃淡淡一笑,“才人倒令本宫看错了眼,竟就这么点修为?连个宫女都容不下?” 才人一副拔剑弩张的样子,那本来极圆润的小脸生生扭曲成狰狞,她似是疯魔了一般,直指贵妃道,“你以为你是谁?还以为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吗?待过一阵子,天|朝更换新主儿,你给吾提鞋洗脚吾都嫌弃呢。” 轿旁的侍女穗儿听闻此话,面色顿显慌张,更有惊诧,她顾不得规矩礼数,越过几步随在才人身后,扯了才人的大髦,挤眉弄眼,使眼色。 “你这婢子又来作甚?!也是与她们一起嗤笑本宫的么?就知道你们一个个吃里扒外,尽等着捡高枝的是吧?等本宫宠冠六宫,看你们还能怎么龌龊——”才人一把揪住穗儿的发髻,口不择言,胡乱咒骂。可怜那穗儿本来是有意提醒她的,此时也只能一边躲着,一边嘤嘤啜泣。 众人皆默默看着着近似荒唐的一幕,才人的失口反倒被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