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4
木易无奈：“你要是不介意，明天我和华逸深谈话时，拨通你的电话后把手机放在抽屉里让你也听着，这样你就更能明白一些华逸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顿一顿，略略皱了皱眉头，言语中带上了些许不情愿，“其实这些人心的阴暗面我并不想让你知道得太多，我更希望你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可又不想有事情瞒着你，那样你又会像之前那样时不时地误解我。” 其实我自己也很矛盾，一方面越来越清楚的真相让我的内心开始有些悲凉人性的薄冷，另一方面，我又不想任何事情都被稀里糊涂地蒙在鼓里。我对木易说：“让我再想想。” 第二天早晨，木易照常来接我上班，我说：“木易，我还是想知道。” 今天的天空黑压压的，乌云由远及近一层密过一层，远处隐隐有闪电和雷声，锤击着我心底的不平静。 十点，华逸深依约而来，背对着我坐在了木易办公桌的对面，木易提早拨通了我的电话后将手机放进了抽屉，我给华逸深倒了杯水拿进去时，看见那抽屉微微拉开了一条缝儿。 退出木易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连着放在抽屉里手机的耳机就这样静静地安伏于桌面，木易与华逸深的谈话已经开始，我却还在撑着脑袋盯着耳机发呆。 转头看向木易，他的表情突然稍显愕然，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带上耳机，华逸深的声音传来：“木总是聪明人，我给了足够的时间让木总吊起来卖，木总应该不会在多花一点还是少花一点钱收购SEP公司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吧！” 木易由愕然转为扬唇一笑：“当然不会，我只是担心段小姐会不同意，毕竟SEP公司的法人是段小姐。” “她？”华逸深森森的语气叫人齿寒，“SEP公司的现状已经难以为继，为今之计只有将它卖给想买的人，尽量回笼资金另起炉灶。无论是中京还是浦江，她要是能支撑得下去，就不会把自己搞得进医院了。中京那边虽然号称是总公司，但自从我把技术核心人员从中京公司全部抽调到浦江公司，所谓的总公司实际上不过只是个销售公司，技术开发公司少了熟悉系统的软件开发人员会怎样，木总也是做开发的，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现在她已经走投无路签了授权书给我，一切由我全权做主！” 我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看向木易的办公室，木易沉吟：“华总放心，你的手下我一个都不会留。不过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本意只是想拿下SEP的浦江分公司，没想到华总竟然连中京的总公司也想一起卖掉。” 华逸深往椅背上一靠，带了一声轻笑：“木总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再要SEP公司？” 连木易听了都忍不住要动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从你到浦江来开分公司开始，从你接下这个项目开始，就是给段小姐布下了一个局，目的就是将段小姐扫地出门,自己自立门户,对吗？华总好手段，好心机，也……好辣的心！” 华逸深的语调中全是轻快：“要不是要木总，这件事情恐怕还没有这么顺利。” 木易摇头：“原来无论是我还是宋宇涵，又或者是傅明宇，刚好顺水推波祝你一臂之力。” 华逸深笑了：“木总太谦虚了，傅总如愿以偿爬上高位，木总也得偿所愿使得公司业绩蒸蒸日上，至于我，不过是拿回了本来就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宋宇涵嘛，他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华逸深凉薄的话语一字一句地传来，外面电闪伴着雷鸣一阵雷雨瓢泼而至，仿佛全部落在了我的心里，填满了整个胸腹，我恶心得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摘下耳机走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吐到翻江倒海后一直用冷水扑着面孔忘记了时间，纯纯来找我，看见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不多话，细心地帮我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净后把我拉了出去交到了一直等在洗手间外的木易手上。 木易手上有一杯温水，我低着头看着水杯时，有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心疼不已，轻拍着我的背：“雪茵，你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我的泪怎么都止不住，木易一下子慌了手脚，我哽咽着：“我以后再也不要听到这些事情。” 木易忙说：“好，好！” “木易，我哭是因为觉得段雨菲好可怜。” “我知道，你会在我面前哭，我很开心。” “我想周末去看看她，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木易凑在我耳边悄悄说，“你再哭下去，公司的人一定会觉得你想甩了我又甩不掉，急哭了！” 明知道他是胡说八道哄我开心，可我还是笑了。 木易的方案其实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似乎是一举几得的事情,除了宋宇涵和段雨菲每个人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结果。 签约那天,我和木易一起去KM公司时,傅明宇忙得都没有出现,听说是因为要陪DoctorWhite进行离任前全亚太区的巡视。 叫人意外的是赵依影并没有如木易所料即将要担任傅明宇的高级秘书,而是全面代理KM公司人力资源总监职务,和IT总监一起接手项目接下来的后续事宜。我总觉得她偶尔飘向我的眼神十分古怪,有着刻意打量和探究的意味在里头。 星期六一早，我和木易出现在段雨菲的病房外，看见只有疯丫头一个人蜷在门口的座椅上，整个人消瘦而憔悴。 我在疯丫头旁边坐下，木易很知情识趣地说：“我去给你们买点喝的。”然后离开，因为时间还早，整个走廊上只剩我们两个人。 疯丫头慢慢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搂着我的胳膊小声地抽泣！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她了，自从我们认识以来，疯丫头从来都是天塌下来也是满满的不在乎，即便上次她说和傅明宇分手，带着的也是释然的情绪。而今天，她的哭声中充斥着软弱，委屈得叫人心疼。 清晨时的日头，在走廊上投射进大片大片的白光，与耳边疯丫头的轻语连到一处，让我有一种恍惚之感。 “哥哥不肯来，我怎么求他都不肯，打电话给宋宇涵永远是关机。她是个孤儿，一直以来，就算她再怎么不好，我们都已经是一家人了。其实她把孩子生下来，就算哥哥不肯，我也会努力赚钱照顾她们的。她一直很疼很疼我，总是不肯让我插手公司的业务怕我走她的老路，哥哥并不擅长做生意，是她一直在奔波，一直在帮着哥哥养家，说到底，我们欠她的。” “雪茵，我吵吵着要追明宇就是因为不想她再牺牲自己和宋宇涵搞到一起去，我不想再欠她，我想让她能好好地跟哥哥回到从前。可没想到我没能瞒得过明宇，也劝不回她和哥哥，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事情并非疯丫头想得那么简单，华逸深将公司卖掉的事情堆在心里无法达唇，华逸深算计段雨菲的种种也塞在嘴边说不出口，我作声不得，只能任由她用眼泪将我的臂弯处濡湿。 “哥哥一直不出现，她越来越绝望，要不昏迷着，要不就是醒来后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说话，就这样不吃也不喝。雪茵，你教教我，该怎样才能让她想活下去？” 走廊的尽头有门轻微的开合声响起，白衣天使手上拿着刺眼冷光的钢制托盘走来，里面的针尖令人不寒而栗。我抚了抚疯丫头的脸轻声说：“你去买点清粥，我在这里等你。” 疯丫头终于抬头看着我，我说：“既然你已经想过很多方法都不奏效，不如让我试试，说不定有用呢！” 疯丫头想了一想去了，等护士给段雨菲打完针从病房出来后，我推门走了进去。 她醒着，我的出现并不能转移她看着天花板的眼神，她的素颜有些出乎于我的意料之外。 从来都精致无比充满着靓丽色彩的眼角如今只剩下惨白和空洞的眸光，却显得异常的干净，娇小下颚上的唇无一丝血色，抿成一道黯然，再无飞扬跋扈的角度。肤色青白得接近透明，整个人像一个失去了生气的瓷娃娃，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我并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将悲悯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脸上逼视着她一动不动，良久之后终于激得她生出一丝怒气，扯开嘶哑的声线：“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我依旧保持着悯人的目光轻轻摇头：“你这个样子，不就是想要叫人可怜你，想要博取华逸深的同情？” 她终于收回失神的眼神看向我，吃力地抬起青紫的手背将床头微微翘起，平静地说：“凌雪茵，如果你是来彰显胜利者的姿态的，那么你赢了。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那么你现在也该看完了，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