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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意料中狼狈的四仰八叉，而是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脸颊碰到对方的衣服时，温腻的羊绒毛衣触若无物叫人没由来的舒心安然。然而举目一看，心中一阵恶寒，生生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巧不巧的，傅明宇披了一件黑色长风衣，用他的胳膊很好地托住了我的腰，偏偏我双腿发软，没看清楚来人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搂住了对方的腰以确保身体的平衡，整个人恰好被他长风衣的下摆包围，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悔得简直想咬舌自尽。

    发梢的水晶流苏晃晕了我的双眼，泠泠作响，他贴着我的耳垂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说：“你这算不算投怀送抱？”

    我不及应答，旁边有一把戏谑的男声伴着两下掌声响起：“Matthew，好一曲完美的探戈。”

    木易适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笑着对我伸出手，眉目似有若无地含情点点：“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从来没觉得木易头上的光环这么闪亮过，立刻乖乖地交出了我的手，木易牵着我的手轻轻一拉，我顺势站到了他身边，十分担心地看了疯丫头一眼。

    没想到疯丫头和傅明宇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傅明宇首先开口：“疯丫头，今天真漂亮。”

    疯丫头“嘻嘻”一笑很是得意：“那是！还是明宇你有眼光。”

    木易浅笑，很自然地松开我，一手搭上我的肩膀，一手迎向傅明宇旁边的，刚刚跟傅明宇开玩笑的那位男士说：“雪茵，来，给你介绍，这位是KM公司亚太区人力资源总监，宋予涵宋总。”接着又对那位宋总说：“宋总你好，这位是我的秘书，凌雪茵小姐。”

    我微笑地伸出手：“宋总你好，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宋予涵沧桑沉静的面容上带着外企高管的标志性笑容：“凌小姐幸会幸会，叫我Paul就好。”他转向木易，“难怪木总这么年轻有为，有一个这么闭月羞花的秘书，做起事来一定事半功倍。”

    这话听来十分刺耳，电光火石间立刻将眼前的人对号入座，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转淡，我抽回自己的手，微微转首。感觉木易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稍稍用力，只听到傅明宇开口：“Paul你可失算了，我这个学弟从不爱献宝，今天要不是他们公司开张，他一定不愿意让凌小姐抛头露面。”

    宋予涵沉静的脸色微泛波澜，木易等不到他开口，笑眯眯地说：“还是学长了解我。”

    华逸深和段雨菲走了过来，清亮的女声中和上了一抹醉人的温柔：“大家应该都认识了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入席吧。”华逸深在看到我时，闪亮的眼神转瞬即过。

    于是，宋予涵和段雨菲走在最前，华逸深跟在身后，接着是木易和傅明宇，我和疯丫头走在最后。那一刻，我无暇去顾及木易和傅明宇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投缘，只觉得，华逸深的背影透露的，全是沉默，叫人不忍心去看。

    我小声地问疯丫头：“你跟傅明宇到底怎么回事？”

    疯丫头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分手了呗，现在是朋友，而且是比较好的那种。”

    我云里雾里：“再见亦是朋友的朋友？”

    疯丫头郑重点头：“嗯。”

    主桌的还有KM公司的另外两位，一男一女。女的叫赵依影，在段雨菲旁边显得并不十分出众，但胜在让人感觉亲和舒服，是宋予涵的助手，也就是以后具体负责项目实施的进度等一切事宜。男的叫魏平海，是傅明宇的助手，之前见过，很是精神的一个小伙子，负责协助傅明宇进行供应商的筛选和二级供应商的核定。大家寒暄后各自落座，疯丫头在离我不远的隔壁一桌。

    KM公司的人怎样说都算是来宾，所以由华逸深和段雨菲共同举杯上台庆贺公司乔迁之喜，希望SEP公司所有同仁齐心协力，以后能一飞冲天云云，彻头彻尾都没有提到过阳光信息管理有限公司。

    木易对此并不在意，反而一直小声地跟傅明宇聊着天，眼睛却有意无意地会掠过宋予涵，而宋予涵对光彩照人的段雨菲在台上的慷慨陈词似乎听得十分入迷。

    其实一直都是段雨菲在演讲，举手投足间凌厉之风毕现，华逸深只是在一旁微笑。最后他简单地说了几句祝酒词后，宴席正式开动。

    刚刚跟疯丫头是开玩笑的，衣服的商标早已被我扔掉，我脱下大衣挂在椅背上，看着桌上的人觥帱交错，只保持着如烟笑意冷眼旁观，缄默不言。

    大盏大盏的水晶吊灯在天花板上依次铺开，我渐渐望得出神，在亮堂堂的灯光下，眼前的人开始模糊，只知道周边人声鼎沸，却不知所云。

    木易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我的手，我回过神来。他问询地看着我，我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

    傅明宇由衷地称赞：“刚才段小姐实在是精彩，不过今天也是阳光信息管理有限公司的喜庆日子，”他转向木易，“不知道学弟有什么感想？”

    木易笑着推脱：“我是学工科的，那些个文绉绉的话说不来，不过，雪茵以前教我背过诗词歌赋，那些咬文嚼字的话说起来，她很在行。”

    我瞪着木易，好好地干嘛把我拖出来，傅明宇又来了兴趣：“关于凌小姐这方面的才能已经领教过一回了，不知道凌小姐今天有什么感想？”

    木易鼓励地看着我，我扫了一眼其他人，华逸深脸上好像也有些期待，段雨菲的脸色有些悻悻然，宋予涵看不出来。

    我想了想：“唐德宗李适是一代明君，唐宋八大家韩愈曾于《为裴相公让官表》云：‘臣诚见陛下具文武之德，有神圣之姿，启中兴之宏图，当太平之昌历。’在我看来，阳光信息管理有限公司在木总的领导下，就像韩愈所说的那样，在不远的将来，不但繁荣昌盛，而且历久常新。”

    木易眼中的炙热丝毫不加掩饰，当这一桌人的面就这样看着我。傅明宇若有所思地点头：“你将我学弟比作唐德宗，自比韩愈，言简意赅，十分贴切。”他拍拍木易的肩膀，“老弟，你这个秘书不但有貌，还很有才，是个好帮手。”

    傅明宇说完，木易炙热的眼神逐渐淡去，微微一笑。傅明宇身旁的魏平海举杯邀向大家：“为凌小姐的妙语连珠干杯。”

    我端起面前的果汁，段雨菲开始发难：“凌小姐这么不赏脸，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都不喝一杯？”

    傅明宇、木易、华逸深异口同声：“她不能喝酒。”

    我恨不得拿起桌上的酒瓶一口气干完，然后直接钻到桌子底下去。

    宋予涵微弯唇线一言不发；那位赵依影小姐只做不见；段雨菲奇怪地看着华逸深；魏平海拿出口袋里的电话对傅明宇说：“傅总，你的电话在响。”

    木易笑着对大家解释：“雪茵不能喝酒，她等一下要帮我开车，这一杯我替她喝吧。”

    傅明宇接完电话回来，木易一手拿一个杯子向大家示意，傅明宇率先与木易碰杯，在玻璃酒杯美妙的接触声中，所有人再无异议，杯酒尽欢。

    至此，我已经意兴阑珊，唯一的念头就是，过完年立刻去报考驾照。

    木易察觉到了我的心情，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带我去跟公司的同事们敬酒，最后，酒终人散。我轻轻舒出一口气，这场暗流涌动的晚宴，终于落下帷幕。

    我坚持不要木易送我回家，木易知道我不喜欢被人勉强。在大家都走得七七八八时，趁人不注意，帮我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又记下了车牌号码后，一再嘱咐我到家后给他电话。

    Maxmara的大衣又轻又薄又暖，我在楼下下了出租车到了户外时，丝毫不觉得寒冷。

    故意对停在一边的车视而不见，准备上楼，在有车门打开再关上的声音之后，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又一次传来：“雪茵。”

    这一次，我没有再怀疑自己听错，慢慢地转过身去，华逸深站在面前，更深露重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迹。我突然想起，他找了个借口，提早了半个小时离开。

    我低头，复又抬头问：“你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

    华逸深喃喃低语：“我今天还没有机会跟你说，雪茵，你很美很美。现在发现，你不但美，还很聪明。”

    我浅笑：“谢谢。”

    他的声音里有满足的叹息声：“你今天没有叫我华总，雪茵，陪我走走，好吗？”

    我思考了三秒：“好。”

    夜还不是很深，身边有疾驰的车辆一部接着一部地呼啸而过，车里面的人赶赴着一场又一场的盛宴。

    因为这是很老很旧的小区，所以外面马路两边的树长得十分高大，种得又密，这条路并不长，也许是因为晚上的缘故，看不到前方。光秃秃的枝桠在昏黄的路灯下影影绰绰，也看不清楚。今夜月明星稀，月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