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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我都不肯坐他的车单独跟他相处,不过今天如果真的买不到车票,除了找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果然,在队伍缓慢地挪动了近两个小时后,我被窗口的售票员告知,前往吴州的车票,最早的,在明天凌晨一点三十分。 我走出火车站,十分无奈地给木易打电话,木易在电话里说:“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别跑来跑去,原地等我,我帮你拿上办公室的东西后来接你。” 就这样约定挂了电话,华逸深的短信进来:“雪茵,我在机场,你回家时一路小心。” 我想了想,回了一条:“逸深,一路平安。” 不过半分钟,电话响起:“雪茵,是我。” 我咬着嘴唇,低低地说:“我知道。” “雪茵,我很开心,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电话的那头有催促登机前往中京的广播声,我催他:“快上飞机吧,一路平安。” 他不肯,执意地说:“叫我的名字,我想听。” 数九的寒风也无法降低我耳根的热度:“逸深,一路平安。” 广播声再次响起,他于满足中挂了电话,我站在原地怔怔地出神。 肩上的背包被人扯动,我吓得立刻转过身去,一看原来是木易,朝他皱着眉头:“木易,人吓人,吓死人,你没听过啊!” 木易眼睛一亮:“难得看你用这种态度对我,我竟然还十分受用。”他用眼神迫着我,“刚在想什么?要真是个抢劫的,你连人带包被人抢了都不知道。” 我不理他,东张西望地问他:“你车呢?” 他指一指停车场说:“走吧,车在那里,这里不给停车。” 我们出发得不算晚,可车子拐上了高速后速度就开始不得不放缓,车子里有暖气,加上这几天马不停蹄,我脑袋一垂一垂地开始打瞌睡。 木易随手打开CD,MatthewLien的专辑《Wolf》中的第一首“FlyingSquirrelCreek”缓缓流出,我的神经线被曲子开始时冰雪消融的流水声拂过,瞬间身心舒泰。 我看向木易:“Wolf?FlyingSquirrelCreek?” 木易点头,指了指我旁边:“嗯,包装盒在你那边的车门上。” 我爱不释手:“这张碟我找了很久,没找到。” 木易笑着说:“我托一个朋友给我从国外带的,送给你,就当新年礼物吧。” “好啊!”我一点都不客气,“Bressanone”曲终时,有火车远去的声音,我的身心也随之悠远,在不疾不缓的车速中睡了过去。 我是被电话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抓过手机,老爸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小茵儿,到哪里了?” “哦,老爸你等等,我看一下啊。”我张望了一下四周,看向木易,“楼下?” 老爸说:“到楼下啦,也不提前说一声,你快上来吧,我炒菜。” 我木愣愣地挂了电话:“到了楼下,你怎么不叫我?” 木易刻意收敛着眼中宠溺的光芒:“想着这两天,我这个老板给了你太多工作,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好意思叫醒你。” 我忙不迭地下车,嘴里面小声地嘀咕:“你不急着回家么?” “雪茵,”他探出头来,“你的CD。还有,新年快乐,替我祝你爸妈身体健康。” 我接过CD:“嗯,今天谢谢你,也祝你新年快乐,替我跟你爸爸mama说新年好。你快回去吧,估计你爸你妈也等急了。” 我终于回到温暖的家,打开门的时候,忍不住大叫:“老爸老妈,你们的宝贝女儿回来啦。” 老爸系着围裙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走出来:“哟,小茵儿终于回来啦,快去洗手,准备开饭。”老妈赶忙从我手上接过包包:“你这孩子,顾头不顾尾的,也不主动打个电话回来,你爸都张望了你一整天了。” 我在老妈脸上响亮地“MUMA”一声:“妈,我知道,是你和老爸一起张望了我一天啦。” 我奔奔跳跳地去洗手,上桌吃年夜饭。 吃完饭老妈不让我动手,爸妈知道我这段时间忙坏了心疼我。爸爸有点不高兴,坐在沙发上跟我说:“你上回搜刮走的那些吃的到底有没有进你的肚子,怎么这才几个星期没回来就瘦了一圈。” 我把脑袋挨在老爸的胳膊上说:“据科学家研究表明,父母每次看到自己的孩子,一定会觉得孩子瘦了。” 老爸拍拍我的额头:“歪歪理一堆。” 我嘿嘿直笑,茶几上有一袋大白兔奶糖,顺手拿了几粒拨开糖纸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老爸,我今天晚上多吃点奶糖,回头再一睡,明天早上起来你一准儿会说我胖了。” 老妈洗完碗走了过来,摸摸我的脸:“这孩子,几个星期没见,怎么瘦了。” 老爸直笑,我无奈之下把科学家研究表明的话又说了一遍。 手机又有短信进来:“雪茵,我到中京了,你到家了吗?” 我的手指飞快地挪动:“到了,已经吃完年夜饭,你呢,还没到家吧?” 很快他短信就回了过来:“刚下飞机,正准备回家,肚子好饿。” 我继续挪动手指:“那你快回家吃年夜饭吧。” 这次短信回得慢了一点,我拿着手机正奇怪,短信就进来了:“嗯,好,我晚一点给你电话。” 放下手机才发现老爸老妈一左一右齐刷刷地看着我,尤其是老爸那眼神,看得我毛骨悚然。我扭头转向老妈:“妈,你当初就是给我爸这眼神胁迫,才不得已地嫁给他的吧?” 老爸对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掌:“别岔开话题,你刚刚发短信时脸上那一连串咧嘴偷笑的表情,很古怪,跟当年你妈背着人给我写信的时候一摸一样。” 我笑翻:“老妈背着人给你写信的样子,你怎么看见的?”老妈也笑:“你别老没正经,尽胡说八道。” 老爸一脸的理所当然:“当年你同宿舍的告诉我的。”又对着我说强调,“你别想再岔开话题,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我大声地否认。 老爸很正经地跟我说:“小茵儿,老爸从小就教你,好孩子是不可以撒谎的,你从小一说谎就借着提高声音来壮胆。” 我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打开电视机:“春晚,爸妈,看春晚。” 老妈给老爸使了个眼神,二老暂时放过了我。我其实对春晚没什么兴趣,就跑回自己房间。 直到铺天盖地的烟花开始绽放,我才收到了华逸深的一条短信:“雪茵,我已经吃过年夜饭了,你这两天也累了,早点休息,新年快乐,想你。” 我没有回他,默默地放下手机,心中有着莫名的怅然。过了一会儿傅明宇也发了条短信过来,没什么特别,应该群发的,就四个字:“新年快乐。” 我和疯丫头煲电话粥,丫头跟她妈两个人在浦江,说是年初三过来玩,让我给安排一天的行程。 我跑去问老爸老妈过年的时候哪里有得玩,结果老妈告诉我,年初三,她和老爸约了木易的爸妈一起去爬灵岩山。 我目瞪口呆,老爸一边给老妈剥核桃一边说:“你连着几个星期周末都不回来,我和你妈最近有什么活动你也不关心,这段时间我们经常和木易他爸妈一起出去玩儿。” “噢!”我挠挠头,没了主意。 老爸试探着问:“说起来疯丫头疯丫头的听了好多年了,还没见过,要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气呼呼地看着老爸,老爸又坏笑:“我们不强迫你,我们在问询你的意见,省得回头你又说我们设计你。” 老妈提醒老爸:“快,你爱看的小品来了。”好吧,我直接被无视。 正巧这个时候,木易给我打电话:“雪茵,我刚听说,年初三,你爸妈和我爸妈约了一起去灵岩山,你去吗?” 我气还没消:“你一台车哪里坐得下,而且年初三疯丫头也要来,更没法坐了。” 木易在电话里笑笑:“那你不用担心,我找朋友借台车。”
我还是没好气:“没人开。” 老爸明明在看电视,见缝插针地来了一句:“老爸来开。” 我嘟着嘴看着老爸,木易在电话里说:“你把电话给你爸,我刚好给他拜年。” 老爸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把电话往他手上一放,这俩儿就聊上了,“嗯!”“好!”“行!”“时间定了我让小茵儿给你电话。”“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替我给你爸妈拜年。”“那就先这样,年初三见。” 老爸算准了时间点儿,我很困了,打了个哈欠没力气再跟他理论,洗澡上床睡觉,十二点时,呯呤咣哴的鞭炮声响起,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一连两天,我被爸妈拎着串门子,脸笑到僵。叔叔婶婶、伯父伯母、姑姑姑父、舅舅舅妈、阿姨姨夫,一个个地比我亲爹亲娘还cao心我的终生大事,前篇一律的话:雪茵啊,又长了一岁啦,阿能不要再这样挑了,人长得漂亮就要趁年轻,挑来挑去眼睛都挑花了咯,到晨光挑成了老姑娘后悔都来不及啊。你看,那谁谁谁家今年孩子都有了…… 唉,年年都是这样…… 爷爷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我听得烦了,跑去陪外公外婆。结果,今年老人家也开始训我了:你看你表妹啊…… 我每天都垂头丧气地化悲愤为食欲,他们念、念、念……我就吃、吃、吃…… 年初二晚上开始跟爸妈耍赖:“接下来我哪儿都不去了,就好好休息,好不容易放个假,年后还要忙,我得趁这个时间养点rou出来做储备。”躺在床上的时候,心情有些低落,两天了,一通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 年初三那天一早,木易到我家接上我们再到他家把爸妈放下,然后带着我,去火车站接上疯丫头和她妈,约了在灵岩山景区门口碰头。 自从爸妈下了车,我就开始沉默,这个新年的阳光一直很好,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眼神找不到地方着落。 木易问我;“雪茵,你怎么了?” 我叹气:“木易,你的逻辑推理能力一向很强,帮我分析一下,如果有个人答应你做件事情,保持联络和不保持联络,你说,事情的结果会怎么不一样?” 木易听完没有马上回答我,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有两个可能:他一直在跟你联络,说明事情处理得很顺利,不过从你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不是一个容易解决的问题,所以这个可能性很低;第二个可能性,说明他根本没有在解决问题。第二种情况:他在努力地处理,有成功和失败两个可能。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所以没办法分析成功和失败各占多少比例。” 我认真地思考他的话,心情稍稍好了一些,说:“木易,谢谢你。”突然反应过来,提高了声音,“我就问问,跟我无关。”说完就懊恼,十二分的此地无银。 木易笑笑,长久没有作声,气氛有些僵滞,快到火车站的时候,他说:“雪茵,别犯傻。” 我有些淬不及防;“什么?”然而话出口已经明白他在说什么,开始发现在他面前,脑细胞不太够用。 他依然笑笑:“没什么!” 疯丫头看到木易毫不客气:“木总新年好哇,今天占了雪茵的光,有劳木总亲自来接,真是太感谢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疯丫头的mama,心里就纳闷儿,疯丫头怎么一点都不像她mama,她mama看着很文静和气的一个人:“阿姨新年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是疯丫头,不是,是竹猗的大学同学和好朋友,阿姨叫我雪茵就好了。”我说顺嘴了,改口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疯丫头“嗤”一声:“别装了,你给我起的外号我早就跟我妈说过了。” 阿姨微笑着说:“没关系,她那样子是挺像疯丫头的。” 我怪不好意思的,木易也跟阿姨打过招呼后,带着我们往灵岩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