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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易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说：“不知道，应该是送错了吧。” 高远是做市场推广和销售的，见多识广，一看就兴奋了，说：“好大的手笔，这勿忘我倒是不值钱，不过在这个季节能找来这么多郁金香，真不容易。搞不好是从荷兰空运过来的，这得花多少钱啊，送错了可就亏大了。”他跟木易一向开玩笑开惯了，“勿忘我的花语：‘我的上帝，请不要忘记我！’。郁金香的花语：‘请相信我对你的告白，你是我永远的爱情。’老大，飞来艳福啊。” 这下我更挪不开眼了，心中的惊叹一浪盖过一浪。洛娟补充了一句：“郁金香是荷兰的国花，送花的人真是有心了。” 木易笑了笑：“大家别开玩笑了，应该是送错了。” “嗯嗯，”我想着送这花篮的人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对小琪说，“小琪，你有没有留下花店的电话，给人家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要真是送错了，人家不得急成什么样儿呢！” 小琪很肯定：“人家没送错，送来的时候我特地问了，说是送给阳光信息技术管理有限公司的，祝木总经理大展宏图。” “咳咳，”木易扫了一眼其他花篮，突然微不可见笑了笑，“大家赶快各就各位，今晚还有晚宴，雪茵，你记得跟进一下。” 老板发话了，围观的，赶紧就散了。 清点完花篮之后，我十分意外地发现了傅明宇也送了。花篮本身没什么特别，特别之处在于，他没有用KM公司署名，而是用他个人的名义——庆祝学弟阳光信息技术管理有限公司木易总经理鹏程万里、前途似锦，我知道木易刚刚为什么会笑了。 我对着花篮正纳闷儿的时候，段雨菲小姐走到了我旁边，盯着花篮看了足足有好几分钟，也不跟我说话，脸上的神色复杂难辨。正当我感叹着为什么一个人的侧脸也可以美得那么让人挪不开眼时，她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公司。 看了看时间，两点半了，我赶紧跑到五十六的君凯大酒店确认今晚的宴席，意外地发现，我被编排到了主桌的席位。同桌认识的有木易、华逸深、傅明宇、段雨菲，还有几个不认识。 我要求把我的位置换出去，那位穿着黑色西服，打着黑色领结，憨态可掬的大堂经理十分为难地跟我说：“凌小姐，刚才你们公司的总经理特地来要求的，而且，时间太紧了，每张桌子上的座位名牌都已经打印好了，再重新确认座位打印名牌，时间恐怕来不及。”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只能悻悻地下楼，去木易的办公室里打算问个究竟。 小晞正在木易办公室里精神抖擞地整理文件，木易背朝着办公桌，看着窗外，一动也不动。小晞手上不停，眼睛也忙活着，时不时地瞄一眼，那眼神，十分的迷恋。 在我正准备退出来的时候，木易突然转过身来，看见了我，说：“小晞，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跟雪茵说。” 小晞“噢”了一声，出去了。 木易示意我坐下：“你去过君凯大酒店了？” 我点点头，笑：“木总，你真是洞察先机。” 木易有些认真：“主桌的名单上应该还有几个你不认识的名字。宋予涵，这个人你要记住，他是KM公司亚太区人力资源总监，与KM公司的傅总平级。还有几个是项目启动后的关键人物，我让你跟我坐在一起，也是想让你先混个脸熟，以后大家打起交到来，说话也方便点。” 我要问什么问题，他知道，也已经准备好了答案，而且十分的合情合理。我再度点头，打算出去。 木易突然又开口：“为什么让小晞帮我整理办公室？” 我的答案也已经一早就准备好：“我自己办公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整理，外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确认，四点约了疯丫头确认晚上的流程。刚好小晞忙得差不多了，所以，我请她帮帮我的忙。” 木易看着我，我知道他可以找出一堆理由来反驳我，因为这次搬迁，我的确揽了很多本不该我做的事情，比如，登记花篮，我完全可以交给小琪去做。可最后他只说：“好吧，你先去忙吧。” 在我走出木易办公室的时候，小晞正等在办公室门口。我出来跟她点点头，她就又进去了。 我的格子间就在木易办公室门口，开始动手收拾的时候，我和木易之间的玻璃隔断被打开，只看见木易拿了公事包，出去了，走之前跟我说：“我出去一下，晚宴前回来。”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玻璃另一边的小晞，从她手上的动作不难看出，她的心情已经趋向低落。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转过头来时，木易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等我收拾好自己的地方走到公共区域时，入目的，是一片狼藉，每个人都忙着将自己新办公区打扮得漂漂亮亮，谁也不关心走道和会议室。我刚想开口说话，耳朵边响起中午小晞跟我说的，又咽了回去。再看看时间，四点快到了，先去找疯丫头。 在晚宴的流程这个问题上，木易似乎并不在意，由SEP公司拟定，并且也交代我不用太花心思，过一遍就行了。而且我也不太明白，不就吃个饭，还要列个流程干嘛！ 疯丫头跟我讲的时候，我不停地点头，说完后问我：“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茫然：“能有什么问题？” 疯丫头一脸狐疑：“你真觉得没什么问题？” 我觉得疯丫头实在是太闲了，真诚地跟她说：“疯丫头，你真地得找点事情做让你老板觉得你还是很勤快的，再这样下去，你不怕被炒鱿鱼啊？” 疯丫头用鼻音回答我：“哼！” 我没工夫继续跟她闲扯：“丫头，我还有好多事情，你有什么问题给我电话，我立刻过来。” 我看小晞慢慢吞吞地整理着木易的办公室，心想还是算了，于是叫了小琪，拿上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具，跟她分了一下工，然后热火朝天地开始动手。 终于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最后一拨垃圾被堆在了角落，小琪打算去扔的时候，花店的人送来了胸花，小晞也忙完出来了。我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对她们说：“我去扔吧，然后再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你们先去楼上准备，再过一会儿，客人们就陆陆续续到了，做好迎接工作。” 话说完我就开始犯难，真是百密一疏，我们三个忙活了一天，可以说是灰头土脸，这幅模样迎宾，公司的脸都给丢尽了。可一时之间上哪儿找衣服换，就算现在立刻去买也来不及了，这可怎么办！ 小晞看着我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雪茵jiejie，你怎么了？” 我无奈地问她们：“你们有没有准备衣服换？” “当然有啦。”她们异口同声，小晞接着说，“一早就料到今天一天下来一定是脏兮兮的，晚上这么重要的宴席肯定要备一套衣服的嘛。” 我真是猪脑啊，为什么我自己没想到，小琪无限同情地对我说：“雪茵姐，我只带了一套衣服，不过你要是需要用化妆品的话，我可以借你。” 我摇摇头，让她们先上去了。 垂头丧气地拎着最后一袋垃圾去楼梯口，打开楼梯间门的时候，被放低的、但仍然十分动听的、清清亮亮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逸深，你叫我怎么说你好，Paul一直是我在跟，不过就是让你跟着傅明宇这条线，你看你都跟成什么样儿了。项目丢了一整个模块不说，连公司乔迁人家傅明宇一点表示都没有，反而以个人名义送了个花篮去对面，你让我们公司的面子往哪里挂，你总不能叫我一个人劈成两半跟两条线吧。” 我轻轻地关上楼梯间的门，把垃圾放下，正准备离开，华逸深的声音传来：“雨菲，我也没有料到傅明宇和木易是校友，而且傅明宇好像还挺看重凌小姐的。” 傅明宇看重我？疯丫头不是说之前一直是华逸深给的机会吗？听到这里，我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只听见段雨菲继续说：“你在抓客户方面比较差劲我也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我对外你对内。可是你怎么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大公司派系斗争有多厉害，你看也应该看会了吧，傅明宇摆明了就是不想称了Paul的心，愣是把最难最能看到技术能力也是利润最高的模块给分包了出去，采购他说了算，我也没办法一个人应付两个人。他拿个小丫头片子出来做挡箭牌，你怎么还就当真了。” 华逸深没声音了，段雨菲对他没有反应这个反应似乎更生气：“每次一说到重点你就没话了，我容易吗？整天在外面对人家逢场作戏，笑脸相迎。你呢，好不容易接了个这么大的项目回来，煮熟的肥鸭子咬到嘴里了，你居然还能把最好的那一块给丢了。你……你怎么这么没用！” 段雨菲似乎越说越生气：“这么多年了，你说，公司的客户，我一个一个费尽心思累死累活地接回来。你呢，风风光光地管着一个越来越大的公司，你难道就……”再难听的话说出来恐怕就伤人了，段雨菲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华逸深终于沉闷地开口：“雨菲，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很辛苦。” “光知道有什么用！”段雨菲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点点，“什么时候能让我轻轻松松地不要再四处奔波，你这个男朋友就算称职了。” 我听不下去了，不为人知地离开了楼梯间。 公司里的同事们已经离开了，估计都是迫不及待地提早去了宴会厅。我就在前台傻傻地坐着，没有任何原因地就在前台坐着。过了几分钟，我看见段雨菲一个人从楼梯间出来，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声音配合着她的昂首挺胸，在那一刻，我觉得华逸深，其实很不容易。 我看着段雨菲再度进了电梯往楼上去了，华逸深一直没出来。我去茶水间跑了一杯茶，再次到了楼梯间。 华逸深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他的双手插在浓密的头发里，头深深地低着，把原本打理好的发型都弄乱了。我轻轻地走到他面前，把茶递出去，对他说：“我爸说，绿茶降火清肺，这是热的，刚好给你暖暖。” 华逸深抬起头来，接过我手中的茶，嘴角带着对自己的嘲讽：“你都听见了？” “没有，”我摇头，“出来扔垃圾，无意中听了几句，扔完垃圾就走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听到了多少，对一个男人来说，这太难堪。 他苦笑：“雨菲她，其实说得没错。” 我微笑：“时间不早了，今晚还有很重要的宴会，你头发乱了，快去洗手间整理整理，你是SEP公司的总经理。” 他站了起来，对着我扬了扬手中杯子，说：“雪茵，谢谢你，这杯茶，很及时，很暖心。” 我目送他离开，然后透过楼梯口的窗户向外看去，夕阳正在西下，夜幕开始降临，灯红酒绿在蠢蠢欲动。突然惊觉，在刚刚的对话中，我没有叫他“华总”。 我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准备开始烦恼眼下的问题，今晚我要坐主桌，就我眼下的这个德行，怎么办？可是，我在我的办公桌上居然发现了个化妆包，我认识，是疯丫头的。 有匆忙地脚步声响起，木易走了进来，给了我几个十分精美的纸袋子。我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盒子装了一串亮红透明的水晶流苏，一双Bally短筒靴、一件Armani的礼服和一件Maxmara的呢大衣。 我十分诧异地看着木易，木易催促我：“我猜到你马虎，所以打电话给疯丫头问你衣服的码数，应该不会错。我逛了不少时间，不过就在楼下的商场买的，要是不合适还来得及去换。化妆品来不及一样一样地买了，就跟疯丫头说请她先借给你。” 我错愕无比，脱口而出：“木易，你居然会帮女孩子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