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废后(上)
椒房殿内,前脚刚踏进去,一只杯子就有备而来地砸在她面前应声而裂。王嫣然和乌云珠显然吓了一跳,前脚也不由得退了回去。 循声去看摔杯子的人,王嫣然本就糟糕的情绪就再也难以平复,眉心严重皱起,但想到对方乃是一国之君,任何人都不能迁怒他时,她紧皱的眉心勉强地舒展开来,情绪也要快速地支撑到平和无任何涟漪。 王嫣然巧妙地绕过摔成碎裂的茶杯,走到平坦的大厅中央跪了下来:“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请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卫泾硬生生地打断了。 “够了,朕哪有心情需要万福金安的!”卫泾怒然道,随即黑脸一线地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王嫣然,眼中只是怒火中烧,根本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掺杂在那里。 王嫣然心里明白卫泾的怒气何来,更不在乎他眼中冷冰冰的寒意,而是让自己卑微地低着头,缓缓地道:“请皇上息怒……”想到王太傅的死,心里更是微微地痛道:“臣妾不是有意的,其中之处也是臣妾迫不得已呀!”她微微悲哀地说道,就算卫泾再生她的气,也要明白哪个亲生女儿会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除非这过程定是有人强迫她,才导致这样的悲剧。 她以为她这样卑微地解释可以换来卫泾的理解,可实际上他却不是。 “有意?迫不得已!朕看你不是有意吧?” 听他带着无情地疑惑口气,王嫣然逐渐抬头,望向了他满眼全是怒不可歇,一点同情理解都从未出现过,哪怕一点点的怜惜也没有了。渐渐地,王嫣然吃惊中眉心又皱起来,她难以相信卫泾此时此刻把全部责任完全地抛给她一人去承担莫大的痛苦。 “王太傅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居然肯下得去手!”卫泾难以置信地道。 王嫣然缓缓摇头,“皇上您没看见这一切乃是有人逼迫臣妾痛杀臣妾的父亲吗?难道您没发觉魏宰相不想亲手去杀臣妾的父亲,而是以借刀杀人的趋势,逼迫臣妾握魏家的剑,又在臣妾手握的剑柄之后推了臣妾一把,一剑就准确无误地刺中了臣妾的父亲!”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但这也是事实啊! “哗啦”一声,长袖孤傲地甩动,卫泾冷冷地俯视地上的王嫣然,而王嫣然看着他黑一线的双眼,听他毅然冷冷地刺入她的心道:“你所说的让朕怎么相信你。除非……”王嫣然蓦然地深感失望地听他抛出一句话,“你拿出证据。” “证据!”王嫣然难以置信,道:“皇上刚刚在大殿上都已经看到了啊!难道你——” “你敢揣测朕的心意!”卫泾突然喝断她的话道。 “我……”王嫣然哪里会想到卫泾此时愤怒如此激动,看起来有些像心虚作怪才如此,“臣妾不敢!”他到底是一国之君,却不是帝王之料。 王嫣然对自己愤怒无助的情绪忍住了好久,她发现纵使为自己清白一万遍,卫泾始终不会再相信她了,在他的字典里永远都是王嫣然自己犯的错,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既然这样,王嫣然还需要争执什么,左不过让自己担下一切责任,任由卫泾嫁祸于她,可是她不甘心卫泾就这样把他的责任全数地扔到了她的身上。 “哼!”卫泾慢慢把目光从狼狈的王嫣然身上移开,望着前方,道:“传朕口谕,皇后殿前失仪,本不配一国之母,但念在你与朕夫妻之情,暂时保你做皇后,但六宫事务已不适合皇后掌管,就交由欢宸妃掌管!” 王嫣然心冷地坐在地砖上,想不到她刚才如此的卑微,换来的却是帝王无情地剥夺。但是王嫣然自己并不在乎保不了皇后的位置,也不在乎六宫事务由谁掌管,就是担心卫泾把皇后的权利转移到是非颇多的欢宸妃手上,后宫在她手下定会乱得天翻地覆。 罢了,管他呢!还是在这个战乱时代保自己的命才是上策。 卫泾见王嫣然一直低头,许久不回应,忍不住探她的情绪道:“皇后可有异议?“ 王嫣然抬头很快地答说:“一切由皇上做主,臣妾无异议!” 卫泾愣了一下,想不到皇后说的如此坦荡,一句话就结束了。他以为他说出去的口谕,皇后还会争辩,或许会大吵大闹,可现在见她反应却平静得没有涟漪,卫泾看着已经摸不着头脑,更对王嫣然捉摸不透了。 “好,很好!”卫泾心里极为不痛快地愤然离去。 她如此坚决,何必给她留余地! “等等!”王嫣然叫住了,却没有回头去看卫泾。 卫泾疾步地顿住,回头看向已是背影仍旧坐在地上的她。 “臣妾有句话问问皇上。”王嫣然难得平静地道。 “哦,皇后想问什么问题?”卫泾很好奇,同时王嫣然也被乌云珠搀扶起来,缓缓转身。 “适才在皇和殿上,魏宰相向皇上您征询臣妾父亲的罪责,您为何不为臣妾父亲开脱罪责,否则就不会有最后的悲剧。”她今天就想问这句话,如果他还是如此…… “这……”卫泾想不到她会如此问,回想皇和殿上的情景,魏寥的确对他苦苦逼问,可是卫泾因为惧怕魏寥,又怕魏寥知道他心里谋反的意图,慌忙中不敢发一言,就这么眼看着王舟死在魏家剑下。 想到这里,卫泾不禁心虚又气恼,愤怒中猛地瞪视王嫣然吼道:“还不是你破坏朕和王太傅的计划,魏寥又何时知道王太傅要谋反!” “臣妾何时想要破坏皇上和父亲的计划?”王嫣然严重地皱眉,卫泾的举动如她所料,他不会承担责任,只会把事情都迁怒于她。 “别以为朕不知道,那天王太傅过来见你,是不是你阻止你父亲谋反的?”卫泾一提这事,王嫣然模糊地记起结婚后几天曾见到过王太傅,由于皇后大婚后不能回门,只能让家人亲自过来看望请安。 “父亲只是提出他的想法,臣妾才会否决父亲的意思。厮事重大,若是父亲口不择言,道出心中所想,万一被别人听去了会怎样?就算皇上和父亲暗中cao控,魏宰相也早已知晓,否则也不会在皇和殿上逼臣妾亲手杀了臣妾的亲生父亲啊!”王嫣然说得句句在理,倒是卫泾却无语力争。 “够了,朕不想听你说了!”显然卫泾自觉理亏,不该把没有的全数安在王嫣然身上,但是他一国之君怎能在皇后面前失了颜面!“朕看你不仅不配一国之母,还敢在朕面前污蔑朕,朕看你真真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卫泾激动道。 “臣妾不敢!“王嫣然不得不又跪了下来,又道:“是臣妾失德,请皇上息怒。”说着,身后乌云珠、珂儿和小禄子都跪下来纷纷替皇后求饶道:“皇后娘娘方才的话乃是无心,请皇上恕罪,饶了皇后娘娘把!”
卫泾哪管其他椒房殿的下人求饶,就只顾对身旁的张德运道:“一会儿叫来几个重兵把守椒房殿,不许皇后出门半步!” 张德运也想着好言相劝,可是卫泾已经对着跪在地上的王嫣然愤然道:“朕这就回去拟旨,你残忍杀害你父亲,弑父之罪之一;在殿上以下犯上之罪为二;三罪就是你不配当一国之母,最后你这个皇后就不要当了,朕这就废你皇后!” 一语中的,椒房殿的人全都五雷轰顶,只有王嫣然木然盯着卫泾,她早知道自己终有这一天。 乌云珠等众人纷纷求饶道:“不要啊,皇上!不要废皇后娘娘。” 张德运好一会儿从震惊中回神,忙好言相劝道:“还请皇上三思啊!” “怎么你也想为皇后求情!”卫泾怒瞪张德运,张德运吓得低下头不敢发一言。 接着侍卫都来了,遵从了卫泾旨意,纷纷把守椒房殿,把椒房殿围得水泄不通。 卫泾甩袖出了椒房殿,扬长而去! 王嫣然心力交瘁地软下来,她曾记得在宫内第一次见到王舟就劝过不可妄自造反,皇帝年轻又不谙世事,根本不了解前朝竞争,王嫣然心里清楚卫泾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子,他没有心胸,没有大志,更没有政治手段及才能,空读基本圣贤书和兵书,到头来依旧是纸上谈兵,与那两位有心计有狡诈,甚至充满政治目的的魏家父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若卫泾生在百姓家,当个小官就足以安享一生,不必在这里看着刀光剑影,到处充满尔虞我诈的皇宫内拼命又无助地挣扎。 “娘娘~”乌云珠和珂儿一齐上来扶起王嫣然,珂儿更是担忧地道:“娘娘,皇上他——”她明眼都能看到皇帝这一走,临走落下决绝的话,她知道她的皇后娘娘将要在后宫失势了。 乌云珠也想到珂儿的想法,只是她乐观地安慰王嫣然,轻声细语,好似她比珂儿更不在乎皇后是否失宠,她所想着只要王嫣然和她还有命所在,那么以后脱离皇宫黑暗势力就近在眼前。 “娘娘您别担心,以后会好的。”乌云珠说出这句话时,珂儿忽然看着乌云珠淡定的脸色半信半疑。 “以后会好的。”珂儿默默地回味这句话,但很快被现实转回原来思路,又担忧地看向她们二人,“以后怎么会好,皇后娘娘恐怕就要——”但见她们主仆二人的脸色没有因为卫泾的话颓废下来,一个乐观,另一个却思绪不知飘浮到哪里,总之二人没有感到恐惧,珂儿看着不知不觉把刚才所想渐渐省略掉了。 “罢了——”王嫣然看起来疲惫不已,在朝上受到惊吓和恐吓,又在后阁处被魏铭纠缠sao-扰不放,接着碰见卫泾被他金口玉言下了一道废后的圣旨,事情发生得接连二三,她自己都深感吃不消,哪还有心情静坐下面的情景呢? “乌云珠扶本宫到内里歇息。”王嫣然有气无力地走着。 乌云珠认真扶着她转到内阁中,留下珂儿依然担忧不已地望着,满脑都是若皇后失宠,她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