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麻子
村子以前连接外界的唯一通道,是一段很长很长的山岭。山岭又长又陡,两边尽是悬崖峭壁,感觉像是打在两座山之间的一条深深的鞭笞痕迹。山岭原本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相送岭”意为两者情谊,以岭为证,送至岭中,情谊已深;送至岭顶,那情谊更是非同一般了。颇有点梁祝中的“十八相送”的味道。可是后来,在这条岭上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一连串的鬼故事,故这条岭又被称做——“鬼岭” 下面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刘麻子 刘麻子是村里的屠夫,生性胆大。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惜这个刘麻子偏偏是做尽了亏心事。丈着其哥是村长,平时在村里飞扬跋扈,欺凌妇女。大家是敢怒不敢言。按理说村民就不该买他的猪rou。可村里就只有他一个屠夫,而且谁也不敢和他抢饭碗,去做那第二个屠夫。 平时刘麻子卖的猪rou不是注水,就是缺斤短两。更有甚者,是瘟猪,死猪,母猪rou。听说哪家的猪瘟了,死了。他定乐开了花,嘻哈地跑到别人家里去,花三两钱就把猪买了。第二天当新鲜猪rou卖。如果遇到不肯卖死猪的,那更好,连钱也省了。别人头天晚上埋,第二天早上他就能把它挖出来。 这不,刘麻子听说邻村张大婶家的猪得了瘟病。今天晚上就要抬去后山埋了。下午收了摊,美美地回家睡了一觉。到了晚上,他便收拾好家伙,往“相送岭”上去了。 天上无半点月色。黑漆漆地。路边杂草丛生,两边的悬崖峭壁上还不时地传来几声乌鸦叫。虽说生性胆大,可乌鸦那空旷的叫声还是让刘麻子心里发毛。加上两边碎石滑落的“沙沙”声,背后吹来的徐徐凉风,让人感觉身后总有东西跟着。刘麻子心里想着,硬是加快了脚步。 好不容易爬上了岭顶。想想时间还早,加上他有些累了,便找了个大些的石头,坐下来抽支烟。 岭顶风很大。吹得两边的灌木“哗哗”做响。山上的碎石“沙沙”地滑得厉害。刘麻子连划了四根火柴都没燃。“奶奶地!”嘴里骂着,他划燃了第五根火柴。“嗤——”一道闪亮的黄红色火光。在火光的照耀下,刘麻子发现面前有一道白色的东西挡着。那道白色随风飘摇。好象是裙子!白裙子?!有人!“谁?谁?谁在这?谁在这?”刘麻子猛地站起来。握着手电四处打量。两边是黑漆漆的路,前后是高耸的山。路边除了灌木,杂草,石头,和自己刚划过的四根火柴棒,什么也没有!“妈的!抽口烟都不得安宁“见鬼了!”刘麻子把弄着烟,狠狠地吐了一大口口水。 扔掉手中的第五根火柴。又抽出一根。“糟了!”这已经是身上最后一根火柴了。“嗤——”一个橘黄色的亮点,燃了。将火柴凑近烟。突然,刘麻子愣住了。火又熄了。烟和火柴都掉在了地上。原来,在火柴凑近的一瞬间,离自己半步远的地上,他分明看到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上面还露着两条腿!两条苍白的腿!有人!一定有人!一个女人!一定是!他猛地跳起来,拧亮手电。“谁!谁!谁!吓我?!给老子滚出来!给老子滚出来!”他用屠夫特有的大嗓门大吼,一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二来给自己壮胆。可四周除了路,灌木,杂草,石头,六根火柴棒,一支烟和自己的吼声回荡在夜空外,依旧什么也没有! “cao!见鬼了!cao!”他捡起地上的烟,叼在嘴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继续赶路。“嗤——”突然身后闪过一道绿色的光。随即,一根火柴递到他的面前。他叼着的烟猛吸一口。“cao!这才对嘛,谢——”,突然,刘麻子感觉背后一阵发凉!真的有人?!真的有——?!是人?!还是——?!火柴没有熄,拿火柴的手也没缩回去,而是一直直直地伸着。纤细的手指,长长的,涂得血红的指甲!“你~你~你是~人~是~鬼?”此时的刘麻子感觉头皮发麻,全身发抖,烟也掉在了地上。风呼呼地刮着,没有应答!没有应答!有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刘麻子已经全身冰凉。猛一回头—— “妈……妈……”他突然眼睛圆鼓,脸色苍白,半晌才喊出话来。“妈呀……!”。原来站在他背后的年轻女子,满脸惨白,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眼睛圆鼓,嘴角不停的流着鲜血! “妈~妈~妈呀!”刘麻子一路连滚带爬地几近跑到了岭底。很快就到了张大婶所在的村子。稳住脚,他全身打了个哆嗦,使劲掐了掐手背。“妈~妈的!吓死老子了!”站着歇了约莫十来分钟,又拍拍胸口壮了壮胆。“不怕!不怕!一定是哪个狗娘养的装的,再让老子遇到老子一定剁了她不可!”。 村里还有人家亮着灯。刘麻子左手从背后抽出一把小铲子,右手整了整他那把杀猪刀,然后握着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蹑手蹑脚地朝后山走去。 瘟猪已经下葬。光秃秃的后山多了一个新鲜的土包,圆鼓鼓的。土包的前面还立着一块木牌,很像坟前立的墓碑。上面写着:“瘟猪,勿靠近”。看来就是这了!刘麻子把小铲子往地上一插,然后往手上吐了口口水“啊呸!”,使劲地一搓,就“呼哧呼哧”地挖开了来。 土包埋得并不深,地上的手电很快就照到了雪白的猪毛。忽然,刘麻子停下了手中的活,兔子般地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起来。这是他每次挖死猪惯用的伎俩,这个时候一旦有人来,他便会收拾工具飞快地跑到树后躲起来。他们就会以为是其它动物把土包拱开的。等人一走,他再从树后出来,慢慢开工。可是今天晚上却异常地宁静。村里的灯已全熄,只剩下风刮过的声音和自己的喘息声。 “妈的!千万不要再蹦出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来吓老子!”想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开挖了起来。很快,一头两百来斤的肥猪被他从坑里拖了出来。他cao起手中的杀猪刀,三下五除二地把猪内脏清理干净。“啪!”把最后一坨内脏丢进坑里。然后就只剩下去头了。他把刀子对准猪头下方比划了一下。瞄起眼睛,咬紧牙齿,把刀慢慢地举过头顶…… 正当刘麻子卯足了全身的气力,准备砍下去的时候——“咣……啷……党”像是被人迎面突然重重地打了一拳,刘麻子连人带刀往后滚了几米远。他把眼睛瞪得滚圆滚圆,死死地盯着面前。手脚像抽筋一般,不停地抖着。连脸上的肌rou也在抽搐。嘴大大地张着,却说不出半句话。眼前哪里是猪,这不分明是个人吗?!白裙子!白裙子!对!就是刚才那个女人!就是刚才那个女人!她微抬着头,正用血红的眼睛瞪着他!血红的眼睛!眼中没有眼珠!只有没有眼珠的眼睛才会如此血红!过了半晌,刘麻子才缓过神来。“啊?!”他猛地又后退了一步。怎么?怎么依旧是那头猪?他使劲地搓了搓眼睛,没错!是猪!又使劲地搓了搓,还是猪!一只被掏空了胸膛的瘟猪! 他捡起地上的杀猪刀,慢慢地爬过去。捅了一下!没反应!再捅一下!还是没反应! “一定是刚才在岭顶的时候吓坏了,现在产生了幻觉!”刘麻子盯着猪转了一圈。“幻觉,幻觉,一定是幻觉!” “啪”他把猪头扔进坑里,然后把四周添平。再把rou砍成十多斤大小的一块一块。从袋子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串起。从四周找了一根结实的棒子,挑上就往回赶。 经过了这一惊一吓,按理说他该找个人家歇息一晚,第二天清早再回去。谁不想啊,刘麻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谁叫人家是个偷猪的呢,而且偷的还是病死的瘟猪!如果这让乡亲们知道了还了得,自己的生意岂不完全泡汤了? 肩上挑着一百来斤的担子赶路可不轻松。可这个刘麻子也不是个常人。论其它的不行,论身体,那别说是村里,就算是乡里,县里也挑不出第二个。别人冬天穿件大袄躲在屋里烤火,他敢穿件单衣到处跑。别人冬天用热水泡澡,他却偏偏是跑到水库去游泳。再加上干这样的活习惯了,赶起路来也倒无所谓。 眼见就到岭顶,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心里不免不寒而粟。可是刘麻子这回也算学聪明了。早在半坡上就歇足了劲。“打死我也不在岭顶歇,看你能把老子怎么样?”刘麻子想着,心里乐了“这扛在肩上的可是钱哪,等回去把毛一烫,明天往rou摊子上一挂——嘿嘿,就等着数钱吧!这回呀,说什么也吓不倒我了。” 想着那花花绿绿的钞票,刘麻子浑身是劲。心里也就没有丁点恐惧了,过岭顶的时候越是加快了脚步。“快到了!快到了!”他边走边想,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开心,脚步也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等等!刘麻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瞬间刹住了脚步。“咦?不对呀!”自己刚才明明已经翻过了岭顶,怎么现在还在上坡呢?一抬头,“啊?不会吧?”岭顶明明就在自己面前。“不能啊?”刘麻子想着“幻觉!一定是幻觉!”是自己刚才想钱想得太开心了,误以为自己过了岭顶。“是这样的!一定是!” 他这次可没想钱,只一心想着“快点回家,快点回家!”。很快又过了岭顶。哈,这回是真的了。等等!不对!不对!怎~怎~么回事?又是上坡!他用右手揉了揉双眼。回头一望,啊?不可能!走了这么久才走了这么一点路!?不可能!“妈的!今天真******见鬼了。”他从背后抽出杀猪刀“妈的!老子不信这个邪!拼了!”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风在吼,汗在滴,沙石在滚,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这条路,很快他又站在了岭顶上。“奶奶的,跟我斗!”他收回手中的刀,象个战胜的武士,对着漆黑的夜空大吼“啊——啊……” 没出几步,他又一次停下了。这……这……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是上坡!?仿佛这条路被人施了魔法,变成了一条飘动的丝带。走一段,飘一段,飘一段,走一段,永远,永远,永远没有尽头!如果是你我遇见这样的事会怎么样?崩溃?对!此时刘麻子的心已经崩溃了。他卸下肩上的担子。“rou?rou呢?”祸不单行,肩上那一百来斤的rou早已不见了踪影!一块也不剩!这下他算是彻底崩溃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白忙活了一场,现在反倒连家也回不去了。 刘麻子脸上的青筋暴凸。使尽全身的气力大吼:“是哪个狗娘养的,你******死祖宗十八代啊,弄这些鬼把戏来整我!还偷老子的猪rou!跟你说,那些rou是瘟猪rou。你他妈吃了全家死光光!生儿子没屁眼!”响亮的吼声回荡在山谷。突然,他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并不时伴随有撕咬的声音。就像狗儿吃生猪rou时发出的声响。空气中也慢慢弥漫开一股血腥的味道“靠,还来!”刘麻子不敢回头。只是悄悄向前走了一小步,右手顺着腰慢慢地去摸背后那把杀猪刀。就在离刀0。01米的地方,他的手触碰到一样东西。一样谁摸到都会全身起鸡皮疙瘩的东西!一只冰冷的手!一只比冰还冷的手!并且他的手已被抓住。死死地抓住。瞬间,一股冰冷沁透全身。那是一种怎样的冷,冰心!彻骨!犹如整个人都掉进了冰冷的地窖,或坟墓!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拼死挣扎,可那只手似乎有使不完的劲!越抓越紧!越抓越紧!更要命的是那东西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因为他耳边的风越吹越烈。空气中的血腥越来越重。他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最糟的是,他背后的那把刀正在出鞘!慢慢地出鞘!刘麻子的心“咯噔”一下“完了,她要杀我!” 暂停!这时候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等死?跑?刘麻子心已经蹦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他脑袋里闪过了无数电影电视中鬼片的画面。念咒语!对!念咒语!怎么念?念什么?芝麻开门?菠萝香蕉密?天灵灵地灵灵?吗哩吗呢哄?对!吗哩吗呢哄!“吗哩吗呢哄”!“哐铛”刀子掉在了地上。手被松开了。风也慢慢小去。管用了!哈!管用了!哈哈!此时的刘麻子兴奋得像个小孩。“跟我斗!哈哈!” 真的管用?怎么可能!电影电视都是骗人的!一转身——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铜铃般大小的眼睛,离他只有半指之遥。正不停地往外溢着血水。嘴里正嚼着一大块生猪rou,确切的说是一大块血淋淋的瘟猪rou,正不偏不倚地凑进刘麻子张开着的嘴里。一团团的尸虫正“噗噗”地从脸上蹦出,不停地掉在那快rou上…… 笑容榭了!刘麻子的脸不停地变着颜色,接着便口吐白沫地倒在了地上…… 刘麻子死了。 第二天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全身僵硬。嘴里含着一块猪rou。猪rou上留着一排整齐的牙齿印。他的脸,因为惊吓过度,已经变了形。 岭上有鬼。人们说,刘麻子是被吓死的! 刘麻子这辈子做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就是让这条岭,从此改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