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山人

    从小巷子里头绕过去，暂且离繁华热闹的主街远了一些。一条四五米见宽的小河流过，两岸绕杨垂柳，周围则是一些平民住所，每一个弄堂都挂了一些牌子，用以区分。马车缓缓走过，几个乞丐蹲在路边抓虱子，看见黄薰等人不禁想要起身来以乞讨的名义实行抢劫的政策，荀息策忙加快了马速，避开了这群烦人的苍蝇，心道不管是哪个地方都有贫富之分。

    走着走着，却是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不想前头是一家各色的手工艺品店铺，当家的却不是九黎国女子，而是穿着有些暴露妖艳的外族女子，从这里开始便要进入外族聚居之地，其中有巴哈族，伊布族，塔吉克族等等，因为此地原本是一些小国，在历史的不断变迁中，一部分并入九黎国的地图，一部分则随了别过去，如今这些民族多被九黎国人统一地称为山人，带着一些鄙夷之色，黄薰六叔师海生的生母比山人的层次还要低一些，乃是山人中的一名仆人。

    黄薰听那清脆的铃铛声，似是进入了一个新的天地，那精美的手工艺品让黄薰流连的同时，也引得黄雀和荀息策频频侧目。一个带着红色面纱的山人女子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但听周围人一阵哄笑。

    “我们要继续往里头走？”荀息策有些不太确定，对于不了解的事物存在好奇的同时，本身也有一种畏惧。黄薰本来是想着要是走主干街道容易和龙象山的人撞车，犹豫了一下道：“没事，我瞧着这里也挺有意思的。”

    黄薰想着便跳下车来，荀息策也不得不配合他停下了马车，目光看着她的背影。黄薰已然走到了一家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店铺之前。

    这里的店铺有成型的用砖瓦盖的，也有一些是临时用几根木头和布匹搭建的，并不统一。错落之间，倒是另有一番风情。黄薰看那摆着瓶瓶罐罐的店铺，上面用她并不认识的字迹写着什么，下面又用周正的九黎国文字写着：占卜。

    黄薰为那两个字所吸引。因而驻足。只见对门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太婆，却是穿着一身惹眼的红，给人一种几位怪异的感觉。那干瘦老太婆见黄薰走进了店里，只抬了抬眼皮。也没有招呼。黄薰在一拍瓦罐之前挑挑拣拣，挑中了一个土灰色的小瓦罐问道：“这个怎么卖？”

    “十文钱。”老太婆的声音像是指甲在玻璃上划出的艰涩感觉，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黄薰倒是并不是真的为了买一个瓦罐。只是随意走走看看，双眼里充满了好奇之色。她出身于清河镇，这七年来也一直成长与清河镇。可以说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她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此前只存在于几个人的三言两语中，或者是几本游记杂谈中，却甚少真实地去触摸感受。远在千里的霸主庆国自然不消说，这九黎国，她也不过只看了一丁点而已。

    黄薰走到了那穿着鲜红衣服的老太婆面前，问道：“你这里怎么占卜？”

    九黎国以术数闻名于世。儒释道等百家争鸣，奇门之术只存在于中流。多为测风水，排阵法，以地为局。这占卜之术却是说来十分广泛，测事问人寻因，似是每一个流派都有其特定的占卜之道。

    老太皮又抬了一下眼皮，满是褶皱的脸配上鲜红的衣服，就近看起来有些可怖。她从宽大的袖子里头拿出一张薄薄的宣纸，站起身来，她伛偻着身躯，不过比黄薰高了一点点，从身后不远处取来一支吸了不少墨水的笔，那笔比一般的笔要粗壮一些，别的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同。

    铺子外头的马车上，黄雀也多了几分好奇之色，便也不顾穿着襦裙丢脸，从马车上跳下来道：“阿薰，你在看什么？”

    老太婆道：“一两银子。”

    黄薰听罢眼皮一动，这要价可不菲，谁知道这占卜灵不灵，这些个人最喜欢坑人。黄薰撇了撇嘴道：“这也太贵了一些，街角的算命摊子不过一角银子，你这也不知道算得准不准，不准能退换了去？”

    黄薰换了一副笑脸，道：“要不你先给我免费算一次，若是准，那我这一两银子也掏得心甘情愿。”

    黄雀倒是对于用大笔和宣纸有些好奇，以为是要测字，这倒是道宗喜欢的方式。不过这些个山人应该是和道宗没有啥关系的，便道：“这要怎么测？”

    黄雀还没有经过变声期呢，一下子也听不出是男是女，老太婆看了说话的黄雀一眼，道：“写一个字。”

    黄薰心中有些不痛快，怎么着她说话她不理会她，黄雀一上来倒是给说上了？黄雀也不含糊，直接拿起那粗壮的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雀”字，而后好奇地看着那老太婆。

    黄薰插话道：“这是要测字吗？”便抱着好奇心听着老太婆怎么说文解字。

    然而那老太婆却并未看黄雀写了什么字，却是将那宣纸对折了再对折，直到变成了小小一块，丢进了一个盛水的小瓦罐里头。

    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瓦罐上，黄薰但见原本在宣纸上的墨迹丝丝缕缕从纸上飘出来，化作烟雾袅袅升起。

    黄雀看着称奇道：“这是怎么弄得？”

    黄薰目光盯着那水，再看那已然变成了烟雾状的墨迹，但听那老太婆道：“问什么？”

    黄薰当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们能否平安回家。”

    话音刚落，便见那原本飘散的烟雾重新落回了杯子里，老太婆将那张已然湿透了的宣纸被捞了出来，摊开，那上面写着一些黄薰看不懂的文字。

    黄薰啧啧称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本来黄公睿的那几手已经让人费解了，这会儿看了山人的一套便更是称奇。

    “这上面写着什么？”黄雀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

    老太婆看着那几个文字，用直白的叙话方式道：“会见血吧。”

    黄薰心下一凛，这回答并不让她满意，这回答实在是太笼统了一些。那老太婆说完便伸手道：“一两银子。”

    黄薰道：“我虽然是看了你的表演，可你这占卜实在是太过轻率了一些，这回答有等于没有。”出趟门擦破一点皮是多么正常的事啊，若是荀息策之前蹭破的皮算的话，那也是见血了的。可谁也不知道他们三人是不是会突然挂了一个，或者中了一刀，或者吐一口血。

    老太婆冷冷道：“给钱。”

    他话音刚落，门口却是站了两个粗壮的男人，黄薰目测二人都在一米八以上，肤色黝黑，五官深刻，典型的山人长相。

    她这是进了一家黑店？要是不给钱的话，也就是说着两个男人会处理他们？

    荀息策眼见着那两个男人出现，手中提着马鞭也下了马车，问道：“怎么了？”

    老太婆又重复了一句，黄薰心下有些纠结，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果然如此，这不就撞上了黑店。前世似是也有遇到过一些少数民族在外抱团的，不管好的坏的都要坑害你一大笔银子，更何况如今他们不过是三个小孩子。

    拿钱还是不拿钱？黄薰觉得还是安全第一，从荷包中颤抖着拿出了一两银子，乖乖交给那老太婆。交了钱，那两个男人也便让开了路，黄薰忙走出店面，恨恨道：“这些个店铺都是抢钱的，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居然坑我银子！”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不远处传来，黄薰见着一个穿着宝蓝色短裳，宝蓝色短裙，脚上还缠着宝蓝色丝带的女孩也进了这家店。那女孩年纪和黄薰也差不到哪里去，手脚都缠着铃铛，走起路来的时候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音。她脚上并没有像是九黎女孩一般裹严实，穿着一双草鞋，鞋上并无泥污，露出晶莹可爱的脚趾头，在夏日里倒是十分凉快。

    荀息策和黄雀都不敢直视这个女孩，这两孩子受的乃是正统的礼教，这年龄也知道女孩子如此将脚将手臂露于人前是不对的。

    黄薰倒是对此还无顾忌，盯着那女孩儿猛瞧，那女孩儿面上却是带着一层蓝纱，走入了铺子。

    “这家店是骗人的。”黄雀忽然开口对那女孩儿说道，那女孩儿侧身看了一眼黄雀，黄雀被他那一双亮亮的眼睛看得不好意思，忙又往黄薰身边靠了靠。

    黄薰心道小黄雀这可是多嘴了，他们人还在人家地盘上，就诽谤人家店铺，万一人家发飙可不要收拾他们？黄雀不知道自己闯祸，兀自继续对那女孩说道：“随便算一下要给一两银子，要不我给你算吧，我也会算一点。”

    黄薰忙捂住黄雀的嘴巴，对两个壮汉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说着就将人扯出了店铺。黄雀挣扎起来，被拖黄薰拖出店铺后道：“我没有说错啊，阿薰你不是觉得十分不划算吗？”

    黄雀一巴掌拍在小黄雀后脑勺，道：“你这不会察言观色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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