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呓语

    要说三个小孩雇马车，却是叫车行有些踌躇，黄薰忍痛多加了一倍的银子，才叫人松口，黄薰决定连夜出城，又给添了一些银子，真真叫她rou痛得不行。

    荀息策有些对于此事见惯不怪了，打包了一些点心，便听黄薰催促车夫上路。雇佣的车夫乃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国字脸，浓眉，看着倒是正气。

    黄薰若是会看相，定是要给他看上一卦，怕这些个所谓的大人因为看不起小孩子，而黄薰又拿着钱财会做出什么坑害他们的事情来。好在荀息策会一些武功，黄薰道自己也需要长一些心眼，才不至于出事。

    那车夫啃了一个饼，对于大半夜里出城有些不悦，道小孩子应该乖乖在家睡觉才是，便问黄薰等人为何要去大河城。

    黄薰嘴上立马扯谎道：“我家中大哥说起大河城的外族舞姬容貌好，舞步佳，我让他带着我去他却不肯，于是我决定要早先他一步过去好气一气他。”

    那车夫听罢以为黄薰等人是大家少爷，和兄长赌气呢，可这不过是七八岁的小孩，哪里知道女人的好来，于是哈哈一笑道：“那大河城的舞姬确实美貌，纤腰楚楚，眼神愣是勾人，我虽然没有见过却也听说过一二，不过几位小少爷年纪方小，怎么也知道女人的好处？”

    黄薰心道原本藏着的一本黄色小说可派上了用场。便趁着马车行得不快，在外间与那车夫分享起小黄书来。

    然那车夫却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莽汉，黄薰连道可惜。不过那车夫算是明白过来大户人家的一些歌龌龊事，怎么着让一些个七八岁的孩子看这等东西，怪不得那些个少爷年纪轻轻便面色不佳，想来是美色掏空了身体。他一边肖想着自家娘们，一边想那舞姬该是何等美貌，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黄薰进了马车，但看荀息策面色不善，讪讪道：“你别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是个男人都要经历那样的过程呗。”

    黄雀却是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便问黄薰在外与那人所说何事，黄薰随意绕了几句就给绕了过去，对付黄雀可比要对付荀息策容易多了。

    马车约莫行了一个时辰，黄雀已经睡了过去，黄薰也哈欠连天，只荀息策一人眼睛清亮。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荀息策忙问那车夫是怎么回事，车夫回话道：“撒泡尿。歇息片刻。”

    黄薰本就防备着，马车一停。便立马精神过来，严阵以待。但见荀息策清明的眼睛，用只有他可以听见的声音道：“你防备着点，这夜深人静的，指不定他会见财起意，想要谋财害命。”

    荀息策也有这层顾虑，一手按着胸口的匕首，一手抓着马车的车门。

    过了好一会儿，那车夫总算是回来了。在外头道：“三位小少爷可还清醒着？”

    黄薰和荀息策都没有出声，那车夫又问了一句，黄薰和荀息策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眼色，黄薰稍稍向后挪了挪身子，荀息策已经按着匕首。

    忽然一只手来扯马车的帘子，荀息策一个匕首扎过去，那车夫大叫一声躲开。

    荀息策开了帘子。见那车夫另一只手果真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顿时冷笑一记，拿过那赶车的马鞭便抽了过去。

    那车夫护着鲜血淋漓的左手，骂道：“小杂种！”

    黄薰忙催促荀息策道：“快赶车！”

    荀息策第二记鞭子落在马屁股上，顿时马儿嘶鸣一声就跑了出去。黄薰只觉得身子向后一凛，马车动了。车夫哪里肯死心，这就快步追了过来。但想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不是三个七八岁孩子的对手？

    黄薰想他上辈子一定是和车夫有仇的，一日内居然与两个车夫结缘而动刀子出血。只催促荀息策赶紧赶车。好在这条官道上都是直路，荀息策和黄薰看着那车夫驾了好一会儿车。也算是瞧明白一些，一口气甩脱了受伤的车夫。

    这时候黄雀已然被惊醒过来，他经历过了几次惊险，倒是也没有之前那么迷糊，问道：“车夫呢？”

    黄薰恨恨道：“果然是想要见财起意，我之前在车行给了他这么多钱，他便会想着我身上是不是还带着更多的钱，这半夜三更的无人地方，我们不过三个孩子，杀了也不会有事，到时候吞了钱财才是实在事。”

    黄雀呐呐道：“……好危险。”

    荀息策一边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面上露出一阵厌恶，这世上终究是好人太少。黄薰见荀息策的脸色，心道他小小年纪经历了太多肮脏危险的事情，可别心境受了影响，长大之后也变态了，于是问道：“你以前杀过人没有？”

    荀息策犹豫了一下，默默点了点头。

    黄薰呼吸一窒，她想起来五岁的时候被黄公睿逼着杀了一条狗狗觉得犯恶心呢，那黑暗的小屋子，浓稠的血腥味，每每回想起来都叫她想吐。

    “很多？”

    荀息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黄薰不知道他在说是还是不是，只握着他的手道：“别想了，杀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总比自己被人杀了好。”

    荀息策目光有些恍惚，感受到黄薰手上的温度，刚才经历过危险又出了一些汗，黏黏的，本应该难受的，可如今他却不这么觉得，反而被她一握，有些心安。

    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一些鱼肚白，离天亮也不过一会儿，黄薰在此之前问过去大河城的路，此段反正只要照着官道走就没事。

    马儿不急不缓地跑着，三人的马车倒是显得悠闲了很多。黄薰对着荀息策笑了笑道：“我可不想大清早地和你分享杀人的感觉，你也别记着，忘了它吧。”

    晨风有些凉，黄薰的话落入荀息策的耳中，就好像一阵风一样去了他不少燥热，恶心的感觉也消失了一点。

    黄雀趴着看着远方的山峦，一边用手指比比划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阿薰，你说大姑婆会不会找我们？”

    “肯定会找。”这问题不用问，因为她是黄薰，像是黄穗这样的人，应该会十分担忧她的安慰，不过除了她之外的人，黄薰就不知道了。

    之前黄雀睡得香甜，她半睡半醒的也算是休息了一会儿，荀息策可是一直都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的状态。黄薰怕他就此倒下，便要荀息策换手道：“你进去休息一会儿，这会儿我来。”

    荀息策倒是想，但是不太放心，问道：“你会？”

    黄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现学了。”她话一说完，就惹来荀息策的一阵白眼。黄雀困得不行，又滚回去睡一会儿。黄薰干脆坐在荀息策身边，道：“你先看着我一会儿，等放心了你就去睡。”

    荀息策同意了黄薰的建议，将马鞭交给黄薰，二人并肩坐在车夫的位子上，黄薰心道这时候正是打开他心防的好机会，问道：“你怎么会做那么多事情？”

    “什么？”

    “杀人、放火还有赶车。”

    荀息策难得地嘴角微微上扬，以前曾令他觉得厌恶的事情如今叫她说来反而成了骄傲的资本了吗？然荀息策想到这两日能够脱困，却是靠了黄薰打得那些个主意，与其说他厉害，不如说她更厉害。

    这会儿他想起此前在林中黄重崖所说的黄公睿会的乃是杀国之术，迷迷糊糊间想起那张绝美的脸，记忆中她总是郁郁寡欢，不论他怎么样想着法子逗她开心，她却从来不笑。

    每一次他看见雨笺meimei依偎在她娘身边的时候，每次只能用“我是男孩子所以不需要这样”来安慰自己，可是说到底心中那一丝羡慕之情却是不曾减去分毫。

    黄薰在一旁眼见着荀息策脑袋晃晃悠悠的就要向另一头倒了下去，深怕他就这样摔了出去，忙一手按着他的脑袋架在了自己的肩窝上。而后便见荀息策细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呼吸声渐渐均匀。

    黄薰呼了一口气，太阳缓缓升起，晨风吹起身边男孩的发丝，露出俊秀的眉宇，黄薰发现他不刻意板着脸的时候，面目十分柔和，有点像是女孩子，要不是自己还看见过他若隐若现的小鸟，这会儿倒是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是女扮男装了。

    “……母妃。”睡梦中的少年低呼了一声，黄薰的手一抖，差点将使得荀息策滑落了下去，乖乖，她刚才没有听错吧？

    黄薰视线下移，再看荀息策的脸，回想着刚才她听到的那两个字，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然而荀息策却再也不曾吐露什么，刚才不过是男孩睡梦中的呓语。黄薰暗道这母妃可不是什么人都叫得，要么是皇子，要么是世子，回想她所知的国家的国姓，似是都没有姓荀的，那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他后来所告知的“荀息策”这个名字也是骗人的？黄薰有些生气，便一下子将他给推起来，然睡着了的人却十分依赖她的肩膀，推了几次没有成功。黄薰有些无奈，心道他怎么编了这么一个复杂的姓，随便说一个李姓张姓也就算了。

    “到底什么玩意儿啊。”黄薰的心里感觉像是有一只猫一直在抓她，难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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