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郑铎来信
写给暮江: 窗外的梯田颜色很好,种着茶树漂亮的很。我就在这乡间给你写信。 云雾缭绕,半醉半醒,你说的滋味,在这山间孕育。烟云重叠,看着这窗口不合时宜的白玉兰,学着你的模样,竟懂得它的美好。如梦似梦。 平生乐事,当是邀你同看这风景,在这似中世纪的土壤上,和你大醉一场,听着姑娘们的山歌如水。 但我知道,这算是妄想罢了。 她放下笔,闷了一天的雨,在窗外落下。透过这家旅馆的窗只能看见无边的绿色。 她拿起刚刚写好的信,轻轻一扯,丢弃在一边,看着这烟雨蒙蒙的山岚,只有一声叹息。 她在三天后降落在戴高乐机场。 十厘米的私人手工定制高跟鞋,纪梵希的黑裙,拎着爱马仕限量的皮包,墨镜遮住了泰半的容颜,手腕上百达翡丽的手表折射着光线。一头黑发顺着肩头倾泻而下。 她同这繁华之都的女人毫无差别,一样的精致,一样的疏冷。 水晶吊灯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巨大的背景台上,男女眼中的****交织,让她的目光深陷了几分,只有苦笑。 满头银丝的华裔女子被请上台来,她摘下墨镜,眯着眼睛细看,便又有记者的镜头偷偷地向她瞄来,她如今已习以为常,只当做是没看见一般。她只看着那台上的东方面孔,轻轻地笑了笑。 “这款香水,其实也是为我自己设计的。”声音苍老的很,“我叫它爱情与战争。算是对我和亡夫的爱情做个纪念吧。” “爱是付出,是给予,但其实更是两个人的战争。我们都要竭力去占有对方,就注定要血rou模糊才能紧紧和对方相拥。”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进到女人的耳朵里,“在爱中,你能否将自己全心交付。就像一场战争,唯一不同的是,硝烟弥漫中,爱在废墟间升起。” 她把视线珊珊错开,投向闪烁的LED屏幕,广告片闪现香水的瓶身。 复古却华丽的惊人,落在她眼里,只看见了讽刺。那华丽背后,是不堪一击的虚无,越是繁华便越虚无。 台上的老妇人,笑着欢迎她上台。她缓缓走上台,露出被媒体称为“神秘的东方之美”的笑容,在聚光灯的照射中,开口:“很荣幸在巴黎进行本季的产品发布会……” 宾客散尽,留下助理整理会场,她步出宴会厅。 走廊里不停地播着那广告片,拍的唯美,发布会上早有夸张的名媛流出泪来,却又要担心那精致的妆容如何。她摇摇头,又戴上墨镜,遮住自己的情绪,偶有离场的记者看到她,忙打开已经关了的相机。 并不意外,他在十步远的位置出现,极高的个子,在日光下显得如同神殿里的阿波罗。他笑着回头看她,一步一步走来。 她脚步轻盈,叮叮的高跟鞋声响伴着不断传来的法语。 男人自然地张开双臂,将女子环在其中。她笑了笑,便将头倚在他的肩窝,他的心跳如此有力。 “穿这么高的鞋子,还这么矮。”男人在她耳边似呢喃地逗弄着她。 她不去看,也想得到他现在的神情。宠溺的,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在他的唇边,眼里,心里。 “一定累了吧。”男人揉了揉她的长发,爱不释手。 “嗯,累死了。”她抬起头,任他拿下她的墨镜,手指划过她的红唇,她含糊地发出了声音,却像是春日猫咪一般的慵懒,男人的目光迷离。 “那,咱们就离开这。”男人拥住她,身后的宣传片不停地放映着。 他将她纳入怀中,用高大的身躯遮挡着聚光灯的镜头,。 拥着她坐在汽车的后座,男人将她的鞋脱了下来,她便趴在他的腿上,男人把唇抵在她的发顶,低声地说:“爱是占有,你要相信,这世上一切的美,都与她有关。你当竭力占有这一切的美。他们叫我给这香水写句话,我只觉着这句话很好。就写给了他们,没想到做了广告语。” “竭力占有一切的美。”她笑了笑,“是你的风格。” “不是。”他叹了口气,捧起女人小的可怜的脸,目光亮的似要将她灼烧。 她别过头去,塞纳河水,静静地在车窗外流淌。 写给暮江: 最近一切可还顺心? 我近来着迷橙花的香味,如你所说,按照古书的方子搭上玉兰,有着美不胜收的味道。 就像你说的,我觉得闻过了,才能领悟妙处。怎么形容,我想这么说,你也一定会微笑点头。 就像是,喜悦与忧伤,黑暗与光亮,硝烟与玫瑰,同生共存。 山南水北,也不能阻挡相逢。 隔壁的房间里,他已然睡去。她极是自然地撕了手里的信纸,缓缓地走到了另一个房间,静静地看着他。
她拿起手机,给秘书发了一条短信:“明天,我想要回北京去。” 这样的深夜,她知道这个要求任性的可以,她以前虽然有些这样的毛病,可现在尤其明显。 “别走。”惹得她这毛病的罪魁祸首自身后拥住她,她愣了愣,竟不知他什么时候醒的,声音低沉,竟也慵懒性感的可以。 似是知道了她心里的想的什么,他低声说:“珊珊,你一进来,我就觉出你来了。” “我该回去了,主打产品马上要在国内开始预售了,我这个老板,还是要回去坐镇公司。”她任他唤着,语气温柔地哄着,“想我,你便回国去看我。” 他松了环在她腰间的手,径直地走出了房间,坐在客厅的落地窗边,一声不吭地抽着烟,烟圈之后,他的模样她看不分明。 她皱着眉走出去,站在他的面前。 “珊珊。”他唤着她的小名,迟疑了一下,还是掐了手里的烟,“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在你面前抽烟。” 她的心似被扎了一下,她对气味极敏感,他为了她,硬生生地戒了烟。这样的倨傲甚至跋扈的男人在她的面前,却永远小心翼翼地,甚至,委屈着自己。 “子易。”她的神色软了下来,挨着他坐到地上,“我没什么,只是工作需求而已,你别多想。” “好啊。”男人低着头,笑了一下,“阑珊,你想来想走,都是你的自由,随你自个的心情,我不管你。” 她见他这个模样,叫起了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他喜欢唤的珊珊,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地很。她倚了过去,靠在他心口的位置,似是自言自语:“你这么累是何必,倒不如。” 男人没等她说完就环住了她的身子,紧紧地似要将她捏碎融到自己的身体里,他的手珊珊颤抖着,她明白,自己的话他是不爱听的,以前他因为这样的话,不知和她闹过多少次,可每次他都怕她真的离开,就这般让人难过地低声求着她。 他半晌才珊珊放开她,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吻,闭起双眼,轻声说:“就这样,我只求你这样,就够了。” 他的神色如夜色一般的落寞,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