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章 无主的女人
当下朝政的问题俱显,杨瑞为了维持朝廷派系官员在朝中的地位,也在与韩健暗中勾心斗角,只是在明面上杨瑞对韩健乃至东王府还是客客气气。夫妻之间一旦心中有了隔阂,关系疏远不说,还给人一种敷衍的感觉。 眼看过了腊月二十,洛阳城的百姓在为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筹备。在过去这一年中,洛阳城大致安稳,但城南的那一次战事还是深深刻在城中百姓心中,就连皇城内也会发生惨绝的战事,他们更不求偏安一隅。百姓有时也很健忘,当新春佳节即将到来,朝廷还是派出了使节前去安抚城南的百姓,给当初在战事中受损和有人畜死伤的家里送去了钱粮,城中百姓也就乐乐呵呵忘去不快,等着新春佳节的到来。 关于鲜卑人是否会南下的争论仍旧不休,不但是朝廷中人在议论,连坊间也在议论。百姓也担心鲜卑人卷土重来会带给他们生活上的改变,但洛阳毕竟地处黄河之南,很多人觉得鲜卑人的骑兵再骁勇,也只能在黄河以北的地区内驰骋,要过河那是不可能的。 几天时间,韩健没事都会到市井去走走,便衣而行,四处听听城中百姓的议论。洛阳毕竟是天子脚下,很多百姓和官绅士族阶层,甚至是富户,都有空暇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甚至对于当朝政事也敢妄言,倒也不怕有衙差突然会出来将他们捉走。但对于一些有太大忌讳的话,他们还懂得分辨。 比如这些人会说关中的叛乱,会讨论鲜卑人是否南下,也同样会议论朝廷里太子和女皇之事,但关于女皇和东王府的关系,近乎是绝口不提的。就算有一两次有人失言稍有谈及,也会有人刻意提醒,让其岔开话题。 朝廷和东王府在政事上权力的争夺,也成为民间谈论的禁忌。韩健知道这一切始作俑者是他自己。杨瑞是女皇,就算她是女子。可在百姓心中仍旧当她是可以给百姓带来安稳和富足生活的君主,就算他做再多事,也只是一名权臣,是在杨瑞隐蔽之下为朝廷卖命的朝臣。别人要感恩,不会对他韩健或者是东王府,百姓的心始终还是会向着朝廷。 腊月二十四,韩健得到消息,洛夫人和李云相继回到洛阳。洛夫人是暗中回洛阳。在回到洛阳当日甚至没有向韩健奏报任何事,甚至连她人在洛阳之事都加以隐瞒。李云则在回到洛阳当日便派人来请见,只是韩健没有空暇去见。 到腊月二十五,韩健收到关中韩崔氏和韩昭氏写来的信函,在西凉旧地的探马得知,鲜卑人有一部先锋兵马已往西凉旧地靠近,兵马数量至少过三千之数,但因鲜卑人是不宣而战,对鲜卑人这次是部族间的劫掠,还是准备大举发兵南下还不得而知。 在当日。韩健在军所衙门见了李云。 李云虽为女子,但有男子的精明和干练,也是她曾效忠多主,不比洛夫人对东王府来的忠诚。所以她也是在极力做事来得到韩健的认可。这次韩健派她往关中去监察西王府旧部的一些将官,她基本也做的很好,除此之外还调查出很多关中地方上守备兵马与西王府叛军之间的联系。这些消息对东王府来说都是很紧要的,至少能让韩崔氏和韩昭氏防备后院起火。 “做的很好。”韩健听完李云的奏报,点头表示了赞赏,“如今正是新春佳节,你刚回来。便在洛阳城里休整一番。等过了春节,另有重用。” “是。”李云虽是领命,但可以察觉她还是有稍许的失望。她原本因为自己事情做的够出色,最希望的还是韩健委命她为西凉王。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 韩健只字不提,也没说关于她竞争对手洛夫人的事,她心中还是抱有一些不安。她现在背后有很多人支持,人脉广泛,还有西凉旧部的一些人马也投奔了她,都想借着她这棵“大树”乘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韩健让她来做西凉王,她甚至可以再组建一个西凉的朝廷出来。 但这也恰恰是韩健所不希望看到的。 李云办事是很积极,但在韩健看来,李云的心已经变得浮躁。现在的李云,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在那些支持她的西凉旧部人眼中,她都是将来西凉一地的主人,就算现在李云对他言听计从,可若是将来真以李云来做西凉之主,那李云难保不会成为背叛东王府而自立。一个有人脉和野心的女人是很可怕的,在如今鲜卑人即将南侵的时候,若是西凉趁机而分裂出去,要想收复回来将有些困难。 李云在离开之前,韩健也赏赐了李云一些帑币和物资,都是李云需要的。李云现在有人脉基础和背后的支持,也需要钱粮来拉拢人心,本来李云还为韩健没有说关于西凉王人选的事而失望,但在见到韩健赏赐的礼单后,马上也感觉出韩健的“器重”。这些赏赐一来是因她在平定关中西王府时作出攻陷而犒赏,还有她办事勤快的赏赐。这些钱粮,足以让她养活背后的一票人。 李云走了,韩健则看着桌上关中和西凉的地图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把关中这块地方占为己有,剩下的却是烂摊子。很多事已经超出了他的初衷,他原本只是想当一个闲人,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哪怕不是很富足,身边有心爱女人的陪伴也足够。可现在他身居高位,也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若是再过几年,也许江北彻底平定,或者到天下也彻底平定的时候,朝廷和东王府的矛盾将会更加突显。就算他与杨瑞是夫妻又如何,杨瑞还不是在一个特殊时期,为了拉拢住他和东王府才会委身于他? 放下手头的地图,整个军所衙门的正堂内只有他一人。门口有侍卫和传令官,但却没更多事。 因为年底,军所衙门的将官也在休整之中,但凡前线上无大事,韩健轻易不会升帐议事。韩健走出门外,对侍卫交待两句,让侍卫先去打探一下洛夫人的下落。他准备亲自登门去看看洛夫人在背地里搞什么鬼。 李云回洛阳是正大光明的,洛夫人则是偷偷摸摸。这次洛夫人为了避人耳目,甚至没有带什么亲随,只是带着两个干女儿回到洛阳。若非是大西柳派人盯着洛夫人原本的产业,也不会察觉到洛夫人竟然摸回洛阳来。 洛夫人现在算是树倒猢狲散,她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本来洛夫人就是那种“激进派”的人,不但体现在她谋求权力上。更体现在她做生意上。曾经她派大小西柳去刺杀西王杨平举,就是为谋求在西凉旧部中的地位,后来投靠东王府也算是“富贵险中求”。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甚至不惜将李云引介给韩健,这却成为她在韩健眼中地位的转折点,正是因为这个李云,她不再是韩健关于西凉旧部中唯一的一颗棋子,是她自己给自己埋下的隐患。 在生意上,洛夫人在聚敛了大量钱财之后,除了源源不断供给给西凉旧部。之后也倾尽家财来犒赏东王府三军。她本以为这样就会得到韩健的重视,但适得其反。韩健故意对她的冷漠,令她感觉大势已去,本来她还可以用这些钱财来买田买地做个衣食无忧的大地主,但这不是她所追求的。从她来到洛阳,为她父亲经营生意开始,就知道一个体面的身份是多么的重要,她为此付出了太多,却没得到应有的回报,这令她的心态已经在慢慢改变。 不多时。侍卫已经回报回来。洛夫人在回到洛阳后便一头扎进一个小院里,好像在和什么人谋划大计一般。 因为调查洛夫人行踪的是大西柳的人,而大西柳对她这个干娘还有一些敬重,因而没有过多去干涉。韩健在得知情况后直接召见了大西柳。 这些日子里。大西柳做事也更加勤快,也许是她也感觉到危机。韩健曾对她提过让她来做西凉王,甚至让她留在东王府为东王妃之事,这令她觉得韩健是要彻底笼络她。但她选择了拒绝,这也许会令韩健痛下杀手。她心知自己负责的太多事都不能到明面上来,若是她真有一天从现在的位子上退下来。要么是能令韩健完全信任她,要么是她死。大西柳对于自己的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但她最心疼的还是meimei,她希望小西柳能有安稳和美好的未来,所以近来她也跟自己的meimei疏远,逐渐让小西柳淡出东王府体系。 “你干娘回到洛阳,你提前一点消息都不知?”韩健声色阴冷,像是用质问的口气对大西柳说道。 大西柳面带紧张之色,恭恭谨谨回道:“少公子,干娘她本在洛河以西,曾也与属下的人接洽过。但后来她便行踪不明,直到前两日,才得知她取道河口回到洛阳。属下已有很久没有与干娘有过联络。” “嗯。” 韩健点点头,大西柳很清楚她现在的身份,她现在是为东王府办事,办的还是见不得光的事。就算洛夫人是她的干娘,曾经养育过她,但现在洛夫人也是朝廷所要密切监视之热闹,她为了保持对东王府绝对的忠诚,是不能跟洛夫人有太多接触的。 “你干娘,也许是想早些颐养天年了吧。”韩健突然似有所思说了一句。 大西柳一凛,她还没听懂韩健话中的意思,但感觉韩健像是要除去洛夫人的意思。 她心中也怕洛夫人作出什么与朝廷和东王府为敌之事,若韩健真要让她去痛下杀手,她自问是不能对洛夫人下手的。洛夫人虽说对她利用多于栽培,但怎么说要不是洛夫人曾经的养育她与meimei早就饿死街头,也不会有现在的地位。 在大西柳心中还有些复杂在想韩健话中含义之时,韩健道:“带本王去见你干娘!” 大西柳躬身领命,马上差遣人带路。韩健这次带去的人也不多,但都是侍卫中的精锐。大西柳没有带什么人手,她也怕真到了韩健要杀洛夫人的时候,她带太多人去会引来韩健的猜忌。 但事实上,韩健也只是想知道洛夫人在做什么。至于痛下杀手,韩健还不至于去做。就算洛夫人背地里在谋划如何与朝廷和东王府为敌,如何窃夺西凉旧地,那也始终是她一生所追求,韩健向来也算是“通情达理”,对于洛夫人心中所求他自然也清楚的很。 一行人抵达城西一处偏僻的宅院,这府院属于是城西四坊中不起眼的郊外,距离城西城门不远,但因地处偏僻,街路上连摊贩都很少。或许只有集市的时候人才会多一些。 到了府院门外,有几个盯梢的见到,马上要进门去通告,却还没等人跑出几步,已经被提前一步到来随时应对的侍卫给拿下。随着几名盯梢之人全数都控制住,甚至连一声都没发出。 “带人进去看看!” 韩健不会亲自犯险,他也担心这是洛夫人作出的假象,为的是骗他来,在里面将他伏杀。虽然他自己也猜不出洛夫人有何杀他的理由,洛夫人现在已经完全不得西凉旧部中人的支持,现在又为韩健所疏远,要是她仅仅想报复的话也有一些可能。但这对她也只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侍卫冲进去,基本没有费什么事便将里面的人控制住。大西柳一只守在韩健身边,她的神色也有些紧张。眼前此情此景好像她带人去抄家时候,简直是要令整个府院内鸡犬不宁。 “担心什么?”韩健突然看着大西柳说了一句,“只要你干娘不做危害朝廷之事,本王绝对会善待她。哪怕就算她做错了事,本王也会饶恕她,本王从不会杀对本王有功之人!” 大西柳突然一愣,这话虽然说的是洛夫人,但同样也是说给她听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