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学汽修的服装设计师

    这一天晨会上，石俊涛的表现简直就是一团糟。不过，一团糟也有一团糟的好处，因为老练不是装一装就能装出来的。石俊涛这种一开场的露怯，反而让人觉得石俊涛很真实，这种“真实”直接延续到了对石俊涛后来说的那些话的认可度上，大伙儿总觉得，这么个怯场的小伙子，暂时不会对着大家撒谎。

    这次晨会之后，公司很是平静了几天。原本因为公司动荡而显得有些内心不安的员工们，渐渐收起了这份不安，安心地开始工作。因为这位留洋回来的石总不但带来了公司发展的远景规划，而且还交到了一个身家不菲的金发女友，这位金发女友的身后，那是金山银山一般的订单，公司未来很多年都可以开足马力生产，大家都不用担心公司倒闭了。

    公司的未来会怎样，“三剑客”虽然有信心，但是心里也没太多的底气，但现在，稳住公司的军心才是最主要的。

    维卡是个很仗义的女孩，这种仗义也是建立在经济条件的基础之上的。“荣泽”的固定资产加流动资金，在国内而言，也算得上是一方土豪，折算成欧元之后，也就那么回事。维卡家里虽然是个“修车的”，但架不住人家的“特殊业务”：改装。玩儿改装的，都是不差钱的。就自家的汽修厂而言，每个月收入三万欧左右，碰上土豪来整“大活儿”，收入会暴增一些。

    家里工厂里最高级的技师也就三个，维卡以及维卡的父亲和哥哥，维卡的母亲算是负责所有人伙食的后勤，外加几个像石俊涛这样的员工和学徒。而维卡每个月可以从父亲那里拿到2500到3000欧不等的工资，石俊涛这样的则是在2000左右徘徊。即便是如此，这份工资于国内而言已经不算低了，因为在那片土地上，你拿到的工资大部分真的可以放心花掉，而不需要为住房、医疗和教育去拼命存钱。

    维卡的仗义就是建立在钱包里的欧元上的。虽然她有一个哥哥，但她的父亲已经明确了遗嘱，将家里汽修厂的一半股权留给维卡，至于到时候维卡是选择现金还是持股，这看维卡自己的选择。而那家汽修厂在飙车族心里的地位以及维卡本人的改装技术，也是一笔无形资产，如果硬要折算成人/民币，维卡的身家不比石俊涛低多少，毕竟在本朝，维卡的国籍就是一笔无法估量的资产。

    维卡的确对“荣泽”一点儿都不动心，从来不去问财务问生产，整天只缠着老江头开了仓库把库存的旧缝纫机拆装了十来遍之后，就开始大呼无聊；然后又花了几天的时间，把生产线上的报废缝纫机通通拆开，重新打磨了零件之后组装了几台新的……

    石俊涛比较凄惨了一些，几乎是被娘炮和女汉子像押解囚犯一样，在公司里转了好几天，全面熟悉公司的生产流程，同时也是要让石俊涛混个脸熟。让所有部门包括一线的工人们都先认识一下这个新老板，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同时也是让石俊涛清楚地了解一下自己的家底。

    而石秀珠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这几天“三剑客”忙得简直脚不沾地，除了每天例行向石秀珠电话汇报之外，也没有额外的沟通。但石秀珠既不过问三人对计划的执行力度，也不追问石俊涛的动向。甚至可以说，她明知道石俊涛已经进驻了她的办公室，但似乎还是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

    这显得非常不正常，但又非常正常。至少“三剑客”可没单纯地认为石秀珠对公司的情况会一无所知。一个当老总的，在公司有第二个情报渠道，再寻常不过了。这样一来，三个人反而更加小心谨慎。而这些天内，石俊涛也始终没有谈及“回家”的事，娘炮多次向石秀珠暗示过这个话题，但石秀珠都没有正面回答。于是局面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一方面石俊涛好像接管了公司一样，整天在公司里转悠，但绝口不提回家；另一方面石秀珠似乎默认了石俊涛的行为，但也绝口不提让石俊涛回家。

    这姐弟俩在较劲？不对啊！石家还有一位老太太呢！难道她也不管？三个人曾经坐到一块儿讨论了很多次，但始终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来。

    中秋国庆双节同至，妥妥的大假到了。但作为加工厂性质的私企，“假期”一般都是“假的”。一线的工人从来不理会是否放假，她们只会关心每天下班的时候，车间主任那里记载的自己所在班组这一天的工作量和相对应的酬劳。每一天下来，最多的班组每人三百开外，最少的也能两百。跳动的数据给了这些工人们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假期可以不要。

    但技术车间的小年轻们则不然，早在假期到来之前他们就开始加班加点甚至熬两个通宵都愿意，这样他们就可以在假期里痛痛快快地玩上几天。

    一线的工人多半都是四十岁上下，技术车间的小年轻多半都是二十五六。在这个时代里，四十岁不代表“不惑”而是无奈。这个年龄的人们，上有老，两个老人需要赡养，或许还有更多；下有小，至少一个孩子需要抚养。老人少说也六十多，一个小病小灾地就得到医院呆上几天；孩子也到了读高中的年纪，学费未必高，但各种资料费、补习费也是多得吓人，孩子的吃饭要给足营养、穿衣也不能只图个暖和……这些都是要靠钞票支撑起来的。这个年龄是个心酸的年龄，把家庭里的每一个人都考虑到了，唯独不敢考虑自己，三十多岁时买的衣服，还能再穿穿；公司的伙食马马虎虎也吃不死人；身上有点不舒服的，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二十五六的小年轻们则不然。都说十七八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实际上二十二到二十六才是。十七八岁正好赶上高考，高考复习还能无忧无虑的，基本等同于没心没肺。而二十二岁，书念完了，工作也有了。没有大学里的懒散和恋爱、分手之类的糟心事，每天有规律地起床、上班、下班，工作的时候可以时不时地跟同事来两句段子，每个月可以踏踏实实地拿到自己的工资，不必向父母讨要零花钱；还可以发起个同学会，跟损友们一起K歌，顺便回忆一下那些年我们一起撸过的女神；偶尔跟异性牵个小手也不必担心班主任突然跳出来抓你个早恋。再大了也不行，再大一些，父母该催结婚了。

    但这一切对于“三剑客”而言，美好的假期肯定是泡汤了。

    “工作室的设计图都出来了，”娘炮把图纸往桌上一摊，“衬衫准备了十五种款式，休闲服和西服准备了十种，这些是背心和T恤……还有就是冬衣。冬衣的款式准备得比较多。四十多个款……这些羊绒衫我们公司不做，留着外发出去做。”

    小会议室里，石俊涛一脸茫然地和维卡并肩坐在一起，看着满当当的设计图纸。这间小会议室已经完全被“三剑客”占据，门口的“会议室”牌子都被摘掉了。没有放办公桌，依旧是大会议桌，只是增加了一台打印机而已。

    “这些……”石俊涛看了又看，“都是男装哈……款式跟市面上的都差不多……会不会不好卖？维卡，你觉得怎么样？”

    维卡仔细地看来看去：“好吧，这些衣服的外形都不错，不过……我是不喜欢。额……我就是修车的，我更看重衣服的实用价值……对这些正式场合穿的男装不太明白……不过这一款挺不错，很像军服……”

    “三剑客”无语。良久，娘炮才道：“这些都是男装，而且设计对象是男性白领和金领。从款式上来说，男性服装无非就是宽领、翻领、小翻领、立领；然后就是单排扣、双排扣、对襟，或者下摆是否开衩、再考虑肩宽、收腰、长款、短款等等，接下来就是搭配组合，以上这些每一次组合就会有一款新的服装，每一款服装用不同的面料、辅料就会诞生不同的子款。我们之所以选择男装……”

    “这个我知道！设计难度低嘛！”石俊涛连忙道，“怎么没有裤子的设计图？”

    娘炮顿时就是一脑门儿汗。

    这下维卡也不乐意了：“职业男性的裤子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要符合身材而且不会崩坏就行了！”

    女汉子立刻客气地解释道：“男装西裤一般也就是直筒裤和收脚裤两大类，按照一般穿衣原则，我们配套的服装是工作和宴会场合穿的，所以都是以直筒西裤；这种西裤的款式基本都是固定的，就看尺码……这样可以最大限度降低设计难度。”

    石俊涛挠挠头：“为什么不做有难度的设计？或许这样能有点新意。”

    邱芸立刻没好气道：“我们也想啊！问题是设计师学修车去了！”当员工的也就只有邱芸才有这胆量直接呛声老板了，而石俊涛还真的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