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袭

    刘泽清挥兵奔向扬州的时候，朝廷派出宣召四镇和左良玉的钦差也刚从南京城里出来。

    而派往传旨的官员都是东林党的人，这也是钱谦益执掌的礼部推举的人选，说起来也整合皇帝的心意。

    五个钦差都是同时从南京出发的，而淮安城最近，那使者要去淮安，必然经过扬州。但是却正好碰见了刘泽清挥兵攻打扬州。

    那钦差没想到刘泽清这厮如此胆大包天，一方面驻足不前，一方面派人向南京报告。

    扬州知府任民育是个有胆识有见识有手段的官员，原本历史上扬州城能够抵抗清军多日，除了大家知道的史可法之外，任民育也是功不可没。后来城破之后，鞑子屠城，任民育也自杀殉国。

    刘泽清在江淮地面上横行跋扈，骄横肆虐，许多地方官员都对其惧怕不已，唯有任民育对其毫不待见，上次当着刘泽清的使者面将其痛骂一番。

    任民育早知道刘泽清这种凶残武夫形势跋扈，胆大妄为，所以早早就派人盯着刘泽清的动静。刘泽清大军一出动，他就将城外百姓组织迁入城内，做好了守城的准备，并且派人向朝廷禀报。

    等到刘泽清大军遥遥相望的时候，任民育便下令关闭扬州各门，所有兵丁衙役上了城墙守城。

    城中也组织了众多民众，变成壮丁，随时准备支援城头。

    扬州城城池高大，后来的清军最后用红衣大炮才轰破城墙才得以取胜的。刘泽清虽然有五万兵马，但是却没有什么攻城的重武器。这些士兵跟扬州百姓并无私仇，只是被刘泽清用金银财宝巧言引诱，才来攻城。

    由于扬州城准备充分，且扬州知府任民育早就打算给这个暴虐的军阀一个重重的教训，因此在刘泽清再次威胁开门被拒之后，他恼羞成怒之下便下令开始攻城。

    刘军没有攻城重武器，只有一些简易的登城云梯。原本想着只要他虚张声势一下，扬州军民百姓就会屈服。

    没不知刘泽清这么想，刘军的军官士兵也都这么想。只要他们稍微做个攻城的样子，扬州的官员百姓还不吓破了胆子，早早的就开了城门求饶了。

    所以当刘军士兵各个满怀信心，鼓噪攻城的时候，转眼却被城头上如雨点一般落下的石头砖块给砸的头破血流，骨断rou碎，哀嚎一地时，他们才意识到扬州人这次是来真的。

    刘泽清眼看自己转眼间就伤亡了上百名士兵，虽然意外，但是却更加恼怒。这些士兵都是他横行江淮的本钱，虽然说死了就死了，日后再抓些壮丁补充就成。可是他的面子威风却被扬州人给彻底给踩在脚下了，这要是不讨回来，以后就没法再混了。

    刘泽清发了狠，命令部下继续攻城，并且开始下令砍伐树木，准备制造攻城器械。而那些刘军士兵，也是被扬州百姓的抵抗激起了狠厉之气，竟然拿出了对上流贼的时候未曾有过的狠劲死命的攻城，前赴后继，倒是各个拼命。

    城头上矢石如雨而下，刘军士兵不断的有人受伤阵亡。而刘军再如何草包，那毕竟也是朝廷正规军，一旦发起狠来攻城，箭雨不停的飞上墙头，给城头的百姓军民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扬州百姓都听说过刘泽清的暴虐事迹，知道一旦被这家伙得手，自己就到了霉，所以也是拼命的守城，不让刘军得逞。

    刘军攻城半日，死伤惨重，足足有上千人伤亡，而死亡的士兵至少有一半以上。

    看着死伤枕藉的军队，刘泽清暴跳如雷，又派人烧了附近的几个村子才算xiele火。

    而刘军士兵死命攻了半日，却丝毫没有进展，反而死伤惨重，早先被激起的狠厉之气也开始消散低沉下来。一夜之间，那些伤兵的哀嚎之声让其他士兵都听得心中惶惶，士气越发低落。

    刘泽清心狠手辣，晚间却派亲兵将那些伤兵拖出大营，竟然全部给杀了，然后起了一个大坑直接给埋了。回来后却对士兵宣称将伤兵全部给送回淮安大营去了。

    其他士兵虽然心中狐疑，但是面对着刘泽清亲兵营的霍霍刀光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中却都愤恨不已，暗流开始涌动起来。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刘泽清就驱赶士兵继续攻城。士气已泄的刘军士兵面对着后面杀气腾腾督战的刘泽清亲兵营，无奈之下只要闷着头继续攻城。

    亲兵营的士兵其实就是明末的家丁。明末一般将领都拥有自己的家丁，这些家丁都是将领私人豢养的军队，装备精良，战力强横，所以往往是一支军队的核心战斗力。将领的家丁不论是装备水平还是饷银待遇都远远超过普通士兵，所以这些家丁对将领都是忠心耿耿。

    将领控制一支军队也主要是依靠家丁部队来控制的。对他们来说，普通士兵都是炮灰，死多少都不重要。只要自己有一支强横的家丁队在手，那多少军队都能拉出来的。

    而昨天攻城伤亡的士兵都是普通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一个都没有损失，他自然一点都不心疼。

    刘军又攻了半日，死伤了上百人，又狼狈不堪的退了下来，刘泽清砍了十几个也无济于事，士兵们死活都不愿意再攻城了。

    刘泽清无法，只有等待攻城器械造好之后再行攻城。

    黑犀军行军神速，在刘泽清再一次攻城失利的时候就已经赶到了扬州城二十里外。

    刘泽清发动大军攻打扬州的消息震惊了朝廷，就连东林党一干大佬都是震惊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货竟然如此的胆大妄为。从根子上来说，他们根本瞧不上刘泽清这种武夫，明朝文贵武贱的传统由来已久，这些粗鄙无文的将领平时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若非乱世飘摇，刘泽清这种人平日里就算舔着脸巴结他们，他们都不会搭理。他们跟这江北四镇联络也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而已。

    这次刘泽清如此嚣张，竟然发兵攻打扬州。扬州作为南京城的北大门，这种行为无异于造反。

    所以当皇帝震怒，将御案上一块白玉镇纸给狠狠摔碎的时候，下旨要神机营副将戚胜广率军救援扬州，锦衣卫出动捉拿刘泽清的时候，文武大臣没有一个人说话。

    刘泽清在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眼中根本就是一个不知死活的莽夫，他的死活无足轻重。

    只是对于皇帝派神机营救援扬州这件事，没有人有什么信心。毕竟神机营烂了那么多年，战斗力根本就是个渣。虽然皇帝重新清洗了神机营，让戚胜广重新整顿，但是离形成战斗力还早着呢。去了以后也无意于以卵击石，要知道刘泽清可是有五万大军。

    还有让锦衣卫去捉拿刘泽清就更不靠谱了，锦衣卫再凶，也不能从五万大军中捉拿人家主帅。刘泽清如此狂妄，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

    所以，在一众大臣看来皇帝这是气的出了昏招。史可法还提醒了一下皇帝，但是却被皇帝生硬的驳回了。

    所有人都觉得皇帝这次有点失去理智了，也许需要碰个钉子才能清醒过来。

    上次神机营整顿之后才不到一万人马，而且大部分还都是新兵，正在训练当中。而且名为神机营，基本上都是用的冷兵器训练的，因为朝廷根本没有给他们补充新的火器。

    戚胜广虽然费尽心力的训练神机营，但是毕竟他也不是神仙，也只能尽力而为。

    接到皇帝让出兵的圣旨之后，戚胜广心中虽有异议，但是军令如山，只能遵从，连夜下令神机营将士准备出征。

    神机营就驻扎在长江边上，只要渡过长江就很快到了扬州。渡江的话又需要方国胜的水师帮忙运兵。

    一时间燕子矶边船来船往，热闹非凡。

    朱常淓接到刘泽清攻打扬州的消息后着实震怒。他虽然知道四镇跋扈，也希望找个借口剿灭他们，但是却没想到刘泽清竟然如此的嚣张跋扈，丝毫没有把朝廷和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虽然震怒，但是他却并没有失去理智。这件事看起来是坏事，但是却也正好给了自己一个极好的机会。

    至于说让神机营出兵救援扬州和下令锦衣卫捉拿刘泽清，那并非大臣们以为的昏招，他有自己的用意所在，只是暂时无人知晓。

    而接到命令的姜飞雄派遣黑鹞亲自带领一百米锦衣卫前往扬州。他们的目标当然并不是就这么硬闯刘军大营抓人，而是要与黑犀军汇合。

    刘泽清再三攻城不下，又杀了几十个士兵，其余士兵在他的亲兵们的屠刀之下只好继续攻城。

    刘泽清五万兵马，并没有能力四面围攻扬州城，因此只能在北门主攻，其他三门各派一支人马看守，防止城内百姓逃出或者援军进入。

    当瘦西湖上洒满落日余晖的时候，刘军终于停下了再一次的攻城，将士兵撤了下来。

    城下死伤枕藉，刘军的收尸队推着小车在清理袍泽的尸体，那些重伤未死的士兵则被单独抬到了一边，所有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都跟看死人一样。

    而城头守城的军民百姓也有不少伤亡，扬州知府任民育左臂上中了一箭，用纱布裹着。城头上此时已经点起了火把，一路走来，看着城头上的斑斑血迹，听着城中不少死了亲人的百姓哭声，他的心中痛如火焚，看向城外刘军大营的时候却又变的心如寒铁。

    夜已深，镇守在扬州西门外的一支刘军早已经扎营入睡，只有少数的巡逻士兵在无精打采的游弋着。

    忽然，黑沉沉的暗处伸出了十几双结实有力的手臂，那十几名巡逻的刘军士兵瞬息便被拖入了黑暗之中。

    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在这支刘军大营的各个方向，须臾之间，周围的巡逻队全部都被清理干净。

    一群悄无声息的身影矫健的跃向刘军营盘，等到靠近刘军营盘五十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只听见黑暗之中一声轻微的哨声，黑暗之中顿时点亮了无数的火光，火光点燃了那些身影手中东西上的引线。火线嗤嗤作响，两秒钟后，数百枚黑乎乎的物事便飞向了刘军营帐之上。

    “轰轰轰”的一连串巨响之后，刘军营中顿时火光四溅，许多军帐都被点着了，火焰升腾，惊慌失措的士兵四散奔逃，营中一片混乱。

    刚才那批投掷炸弹的正是黑犀军的掷弹兵战士们。他们投弹完毕之后便迅速的撤了下来。接替他们的正是两千名老练弓箭兵。

    两千名弓箭兵四下围住，锋利的箭矢在火光映射下闪着慑人的光芒，对准了刘军营中那些四处奔逃的士兵。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些士兵就是一个个的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