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一后六帝的悲凉
容凌看着路上的烟尘大起，心里升起了希望。 应该是瓦岗寨的来了吧？ 当徐茂公团团围住宇文化及的队伍时，容凌的唇角终于露出了轻松的微笑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终于见成效了。她早就料到了自己逃离的行程不会太顺利，这才将梁国故旧的人马都安排进了瓦岗寨。 但凡徐茂公能有史书上说的三分讲义气，她就有希望。 让容凌意外的是，当徐茂公出现之后，宇文化及深深的看了容凌一眼，没有多作抵抗，便将容凌的马车留了下来，由着徐茂公等人带走。 容凌若有所思……不是张玉庭！又有谁会对她这么好？ 没过几个月，宇文化及的老窝魏县被窦建德攻破，宇文化及仓皇退往聊城，窦建德率军一路追击，最后攻下聊城。窦建德将宇文化及斩杀。 存在只六个月的许国就这样灭亡了，宇文化及的死，距炀帝的死，还不到一年时间。 而此时的容凌已顺利的到达了瓦岗寨。 当她听闻宇文化及的死讯之后，只是愣了片刻，便将其放下了来，更多的，是一种轻松。 至少她已避开了宇文化及与窦建德两人了。没了窦建德，也就不会被送往突厥，突厥的两个大汗自然与自己再无任何的瓜葛！ 离萧后过自己的日子，过自己的生活的愿望还很远，但是，至少不再随波逐流，命带桃花了。 想到萧后在突厥所过的日子，容凌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不但姑嫂两人同侍一夫，且又在后来被纳入到了处罗可汗的帐中……还真是命把萧后推到哪儿，就落到哪儿。曾几何时，长安城里、江都月下，那个光彩照人的国色女子，已被命运流放了。这具风韵犹存的躯体，随着突厥兴衰，在草原牧场、大漠野风中，失魂落魄地游荡……等萧后再回长安之时，已年过四十岁。 想到这里，容凌微叹……徐茂公听从自己之言，准备去投靠山西太原的李家，自己要不要跟去呢？ 如果不跟去，会是怎么样？ 如果跟去，又会怎么样？ 萧后回到长安之后，已年过四十，依旧与李世民有着纠葛……她现在去山西太原，她与李世民之间，又会如何？ 容凌有些害怕……千古一帝李世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杀兄轼弟的人，绝对不简单。 “茂公，我还是不去了。”思前想后好几日，容凌还是下了决定，“茂公是追求大功大业之英雄，而我一介弱女人，求的不过是一份安稳的生活罢了。所以，我就不去了。” 徐茂公大为不解，道：“既然萧后笃定李家会成为最终的嬴家，又想要求一份安稳的生活，难道不更应该去山西吗？” 容凌苦笑不已，她的理由说不出口……难道她要说，她害怕李世民吗？如今李世民不过二十出头，崭露头角而已，谁能想到，李世民会开创出一个盛世？ 命运真是一种奇怪之极的东西。· 容凌拼命想要避开的人，却让她于瓦岗寨里遇见了。 这一日，徐茂公再度与李密发生了争执，这次的争执越发的坚定了徐茂公转投李家的决心。 就在徐茂公欲走未走之时，李家亦派出人马招揽来了。而这个人，便是李世民。 容凌独居于瓦岗寨的山脚下。她身边的人并不多，也就是三五个人而已，那些个梁国故旧，还停留在瓦岗寨里，因此，当李世民突兀出现在山脚下时，容凌吓了一跳。 “这位姐儿，这里便是瓦岗寨吧？”李世民见着容凌，礼节充分。 她没有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李世民……仿佛星星般的眸子，盈满着阳光般的笑容。 “呃，是。”容凌简短的答道，垂下眸子……她不希望李世民看清她的样子。 可是越是这样，李世民反而越是好奇起来。 李世民李家是大门阀之一，见识自是不凡，此时在瓦岗寨的脚下，见到如此风范的一个妇人，先是起了好奇之心，接着，便惊为天人了。 “呃……这位姐儿，能给口水喝么？”李世民没话找话。 容凌瞬间便冷了脸，也怪她自己的疏忽，来到瓦岗寨之后，便再没有化过妆了：“没有。” 李世民有些讥讥的：“这位姐儿，我们不是坏人。” 容凌还是垂着头，道：“我孤身一人在此，并不方便请客人进门。至于你是不是坏人，跟我没什么关系。” 做过了十多年的皇后，其风范谈吐与一般人自是不一样，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向着李世民压了过去。 容凌的心微微一动……不愧为千古一帝，如此年纪之下，竟没有被她的气势所压。 李世民见容凌十分的不欢迎，便作罢了，只在离开时，频频回头。 容凌心知不妙。萧后这个命带桃花四个字，还真是不好破啊！ 避开了其余四位，不代表能避开李世民！ 容凌若有所思，如果猜测没错的话，此次李世民之所以出现在瓦岗寨，是来招揽人才的，而李世民一旦进入到瓦岗寨，见了徐茂公，自己的身份在李世民面前，将坦露无疑。 第二日，容凌才让侍女打开门，便见着外面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李世民。 李世民跪倒在地，说道：“皇后娘娘，臣李世民救护来迟，还请皇后赎罪。” 容凌此时淡然应对道：“李将军，我已是亡国命妇，岂敢受此大礼。”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臣本是大隋子民，见了娘娘岂能不行君臣之礼。”李世民又道。 容凌叹了一声，道：“李将军，我如今只是一普通妇人了。” “在臣的心里，娘娘始终是娘娘。”李世民还跪在地上。 容凌只得扯了一下李世民，道：“你先起来吧。”要论作戏的本事，这个李世民还真是堪比后世的明星了。明明他心里想的是容凌现在这具身体的容颜，却偏偏作出这么一副样子来…… 既然他如此作戏，容凌自是不得不奉陪。 “李将军，老妇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亡国妇人，只求早死罢了。”容凌说完，泪如雨下，然后扯过杨道：“老妇之所以还苟活于世，是放不下孩子。如今见了李将军这等人物，知是厚道之人，便将这孩子托付给李将军，不拘其将来如何，只求将军给这个孩子一个活命的机会。老妇也好去黄泉之下见炀帝……” 美丽高贵的大隋皇后的眼泪，让李世民原本就倾慕的心更软了下来：“娘娘放心，臣一家今后定当忠心为娘娘效劳，让娘娘尽享荣华富贵，娘娘千万不要再想不开，如再有闪失，臣等都罪该万死。” 容凌却依旧哭道：“亡国之妇而已，何来如此的大礼？又何来如此的承诺，折杀老妇了。” 一口一个老妇，随着李世民来的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尤其是徐茂公，不由在心里想道，这可不像是一贯的萧后的风格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才是。他不由细细的留心了起来。 李世民亦抽搐了一下唇角……老妇！再一算年龄，与自己比起来，可不就是个老妇了？自己年方二十二，而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容颜被岁月所厚爱，仿佛凝固在了最美好的年华，可到底有三十好几了呢。 可是，再一见容凌的梨花带雨般的容颜，再听一听容凌如泉水滴落般的清脆嗓声，李世民又心动了，年龄算什么问题？眼前这个女子，才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只要能得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呃……他就算不虚此行了。 容凌虽然哭的落花带雨，眼角却一直带着李世民的脸色……此时一见，不由更是作张作致了起来：“老妇唯有这一个孩子，他也是杨家唯一的血脉在了，还请李将军看在曾为臣子的份上，不要过于为难这个孩子，亦不要为难老妇！炀帝啊，你怎么就被宇文化及给害了呢？怎么就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了？还好如今得见李将军，知将军是厚道之人，老妇这才起了托付之心，知晓这个孩子将再无性命之忧了。” 容凌的这一番作张作致，让李世民的冷汗淋淋而下……今日自己是怎么了？自己一贯维持着虚心纳谏，厉行节约，绝不爱好女色的形象，难道要在这个萧后面前破功了吗？李家现在还在收揽人心的时候，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萧后虽然是亡国之后，可是，李家却曾是杨家的臣子！一旦作出过份的事来，天下人会怎么看李家？又会怎么看他？李世民不得不多加考虑。 想到这里，李世民的神色一正，再不敢多想小心思，连对容凌的称谓都变了，他道：“萧后，这是臣的本分之事，臣绝对不敢勉强萧后，亦会对杨家后人好。臣今日在此发誓，只要李家在一天，必无人敢对萧后无礼，对这个孩子无礼。” 容凌得了李世民的这个承诺，才稍稍的放下心来，又对着徐茂公大哭道：“茂公啊，老妇今日还请你做个见证，李将军所言你可都听得了？如今老妇无所依靠，全仗着茂公了与李将军了。日后，日后……茂公，可要为老妇直言啊。” 听着见着眼前仿如二八年华的容凌一口一个老妇，徐茂公不但觉得rou疼，更觉得rou麻了：“萧后娘娘今日这是怎么了？” 容凌对着李世民扫了一下…… 徐茂公想起今日一大早，李世民便急冲冲的请求他带着来容凌这里，恍然了过来……李世民这是与宇文化及一般了啊……想到李世民的年龄，再想到萧后的年龄，徐茂公先是有啼笑皆非之感。 怪不得萧后非得一口一个老妇！ 他又想到近日与萧后之间的谈论，于国事家事多有清晰明确的看法，知晓萧后绝对不是无缘无故这么作张作致，他便顺着容凌的话，不禁正色道：“萧后娘娘，昨日一见小李将军，我便觉得是个可信可托之人，深明大义，谈吐不凡，宅心仁厚……萧后娘娘不是亦对李家赞赏有加，说李家才是命之所定的天子，让我等去投李家？！” 容凌心里略松。 徐茂公在大唐位列于三公之一，其后权势滔天！今日有了徐茂公一句话，有了他做见证。李世民想要做点什么，总会有所顾虑。 容凌这才止了泪，对着李世民及徐茂公福了个礼道：“老妇今日见了李将军，有所失态，还请李将军原谅。” 李世民大手一挥，道：“是本将军的错。让萧后受惊了。” 他接着又对着徐茂公道：“昨日商议之事，徐公既然答应了下来，还请尽快成行。” 徐茂公答应了下来，道：“如果茂公一人，倒是今日可以就走，只是手下众多人马，还得细细打点盘旋些时间。” 李世民了然……李密那边还得好好的交待才行。 “如此，世民此间事已了，便回转山西了。”说完这话，李世民便带着人离开了。 走了很远，容凌还能感觉到，李世民的频频回头。 她不禁苦笑了下，这才对徐茂公道：“今日多谢茂公了。” 徐茂公怪异的看了容凌一眼。 容凌直接的道：“不是我太过小心，实是这乱世女人如浮萍！” 徐茂公想起容凌一再说过，她只想着过些轻松自在的日子，默然了一下，才道：“小李将军英俊不凡，志向远大，必不会于些许小事太过纠缠。” 容凌叹了口气，道：“但愿吧。如果将来有了这么一日，还请茂公为我直言今日之承诺才是。” 徐茂公不由道：“萧后，你确定会是小李将军？” 容凌道：“非常确定！你也见过小李将军了，除了……他可还有其他的不好之处？” 徐茂公摇了摇头，“没有。” 容凌道：“天下除了李家，李家除了他，再无一人可担让这天下稳定下来之责任了。信我，茂公，日后你必得大富大贵，位极人臣。” “如果真有那一日，我必不忘记今日之事。”徐茂公亦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