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是和是战？
有了段正志这个开头，群臣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自从婉拒了与洛家的亲事后，一直皇帝冷落的文渊阁大学士，颜婉秋之父颜卿康偷偷觊了皇帝阴沉沉的脸色一眼，狡猾的眸子一溜，突地站出来激愤地说：“皇上，不可，这群反贼都敢杀朝廷命官了，若不杀鸡儆猴，反倒招安，岂不显得我朝软弱。以后但凡有不平之事，群起效仿，那还了得！” 这话明显获得了一部分官员的认可，不少大臣小声嘀咕：“就是，就是，连朝廷命官都敢随便杀，若饶了他们，那以后只要有不满，是不是就拿朝廷官员开刀？” 现在身体倍儿棒，急于重振威风的皇帝显然也不想妥协，他神色稍霁，冲打了鸡血一样的颜大学士颔了颔首，然后望向规规矩矩而立的兵部尚书道：“奉尚书，此事你怎么看？” 兵部尚书奉安一直在装柱子，这平乱原是兵部的拿手好戏，也是众将士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奈何兵部身为六部之一，却只是个空架子。 大梁的军事力量主要分为四部分，其中五城兵马司以及拱卫京师的禁军是皇帝的嫡系，他们装备精良，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保护皇城、皇帝的安全，这部分人是肯定不能轻易派出去的。 另一部分是戍边将士，因为大梁建国以来屡次与北方的游牧民族产生冲突，因此在北境驻扎了大批将士，这部分人几乎占了全大梁兵力的三分之一。而且因为近百年来，边境冲突不断，多次与北夷交锋，经过血与战火的洗礼，这支军队的战力不是寻常军队能比拟的。而这支大梁最重要的军事力量就掌握在顾家手里。 西北离长州、星州路途遥远，而且冬季即将来临，未免缺衣少食的北夷人南下劫掠，皇帝暂时肯定也不会派西北军去星州、长州平叛。 还有一部分是晋王率领的南军。这支军队原只是一支一万余人的弱兵，但却在平叛南蛮的过程中屡立奇功，逐渐扩展成十万人的大部队。 晋王十五岁从军，由一介小校尉逐渐成为南军的大将军，在南军的威望极高。这支队伍战力也很不错，但皇帝对晋王防备甚深，怎么可能把南军派到长州、并州这等富庶之地，眼睁睁地看着晋王继续做大。 除了这三部分兵力，余下的就是各地的卫所了。 大梁全国各地共有三十六卫所，负责所辖之地的安全，这些卫所有大有小，但大的也不过一万来人，小的只有千余人，零零总总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万人。 人不多不说，而且人员还分散得厉害，更重要的是大梁境内这一百多年来都没有任何的战事，这些人大多没见过血，平日里的训练也疏忽得厉害。 加上近年来大梁赋税锐减，国库空虚，军费连年削减，军中贪腐厉害，很多卫所几十年都没换过武器了，也就是说，很可能上了战场，这些士兵连每人一把长矛都配不上来。 这样一群人真上了战场，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 但全国也就只有这些卫所真正的掌握在兵部手中。因此兵部尚书奉安才会一直藏着自己的身形，祈祷皇帝别把火烧到他身上。 但老天爷显然没听到他的祈祷。奉安不得不站出来，苦巴巴地说：“皇上，依微臣之见，还是以和为贵。这些流民抢夺富户不过是走投无路了，没办法的求生之举，皇上宅心仁厚，赦免了他们，他们定会感念皇上的大恩大德！” 他给皇帝戴了一堆的高帽子，就是企图打消皇帝出兵的念头，但今时不同往日，梁仁宗这会儿正踌躇满志，哪愿意就这么罢休。 他也想通过雷厉风行的平叛来给蠢蠢欲动的晋王和朝臣一个警告，同时树立起他皇帝的威严，为他的继承人铺平道路。所以长州、并州之乱对梁仁宗而言，并不算是一个坏消息，他甚至认为这是老天爷送给他的机会，一个重掌朝政，把权力紧握在手的机会。 见梁仁宗的脸色蓦地拉了下来，眼神阴霾地盯着兵部尚书奉安。机灵一点的顿时明白了皇帝意思，正要开口反驳奉安的言论，那边段正志又窜了出来。 “皇上，奉尚书所言甚是，这群反民都直是寻常的百姓，他们的武器也全是种庄稼的镰刀锄头。微臣认为，当务之急是速速派人去长州、星州一地，彻查赈灾一事，肃清户部、工部以及两地官员中的蛀虫，并处置与之勾结，鱼rou百姓的乡绅富户，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段正志是言官之首，素来清正廉明，口碑极好，被天下读书人奉为先生。他为官三十年来，几起几落，却从不改初衷，很受人尊敬。 他这样旗帜鲜明地应和奉安，大部分官员都息了声，生怕被他盯上，捅了马蜂窝。 梁仁宗虽不大喜欢这个总跟他对着干的老头子，但却不得不承认，段正志的人品确实没话说。只是若真就这么退了步，他又总觉得不甘心。 皇帝把目光投向了最近被他忽略得厉害，急于表现的颜大学士。 颜大学士接到皇帝的目光，心中顿时大喜，别人怕段正志他可不怕。他自认为官这些年来，品行端正，私德无损，被御史盯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假意咳嗽了一声，正欲站出来声援皇帝，后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皇上，微臣认为，段大人所言甚是。这些反民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铁血镇压，恐引起动荡，不如招安，弘扬圣上的大恩大德，也为小皇子祈福！” 顾容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在安静的御书房内格外响亮。 一看见顾容出头，颜大学士的眼神暗了暗，竟灰溜溜不露声色地缩回了身体。他实在有悚顾容这个无法无天不按牌理出牌的年轻人。 瞥见他的小动作，原还有些想表现的大臣顿时噤了声。 一时间，御书房内静寂无声，主和党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