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见驾（二）

    好暗。

    龙仪宫我来过很多次，自然熟门熟路。

    殿内去只点着几只蜡烛，昏昏暗暗，看不清人的面孔。

    但是我知道那里坐着的，就是他。

    除了他，谁能坐在主殿的中央？

    我忍着方才右膝上骨头碎裂的疼痛，尽量端正了自己的仪态，款款向他走去。

    却见他恰好抬起头来，朝着我的方向望过来。

    我的心口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让我无法正视他的目光。

    “……欢儿？”

    青陌的凉淡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和不确定。

    “嗯。”

    心里一酸，几乎坠下泪来。

    “欢儿，是你来了？”

    坐在大殿中央的红色妖娆身影蓦然从龙椅上飞跃而起，还未等我想清楚怎么回事，便被他牢牢抱在了怀里。

    熟悉的檀香气味充斥着我的鼻腔，我的手臂颤了颤，却是不敢再反手抱上去。

    “欢儿，欢儿，你终于回来了。”

    青陌的声音里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仿佛我离开他已经很久，他许久不曾见我一样。

    他修长的手指抚摸上我挽好的发髻，轻轻拨弄下一片雪花。

    “让朕好好看看你，看看你有没有变样子。”

    青陌的手指很凉，碰到我的脸颊时，我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躲开了他的手指。

    青陌的手指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看着我躲开的脸颊，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

    “欢儿，你还在怨恨朕是不是？”

    怨恨？今日突发的一切让我手足无措，然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怨恨他吗？我不知道。

    “我……”

    “欢儿，当年宫中很多人都瞧不起我与母妃，唯有你，对我言笑晏晏。”

    青陌松开了一直抱着我的手，打断了我的话，看着窗外飘零的雪花，眸间明灭不定。

    “那年你一袭青色的裙衫，梳着简单的头发，发髻上绾着臻蓝，坐在月下，那般安静美好。”

    青陌的声音温柔轻缓，我却如遭雷击。

    我是曾经与他月下幽会，然而那时我不过是小小侍婢，纵然再怎样打扮，也不可能绾着臻蓝那样名贵的簪子。

    而臻蓝是合欢公主赠与我的宝物……

    仿佛猜到了什么一般，我惊的瞪大了眼睛。

    “欢儿，若是你当年便告诉朕，你的名字唤作青璃，是朕的meimei，我也许便不会喜欢上你，不会冲动之下让你嫁去突厥。”

    我踉跄着退了一步，不慎撞掉了龙案上放着的茶盏。

    许是听到了茶盏清脆的碎裂声，青陌快步走了过来，声音中满是担心。

    “欢儿，你怎的了？”

    “我……我只是……”

    我突然没有了勇气，有些语无伦次。

    我没勇气承认我不是合欢公主，我没勇气承认我是莫心欢。

    不同于方才的视死如归，此刻的我，有几分心如死灰。

    我在这样的无意中撞进了这样的一个秘密里，而这个秘密给我的震惊程度，让我一时迷乱了。

    “你还在为谢婉担心？”

    青陌的声音冷了些许。

    “谢婉？”

    我的意识一点一点苏醒过来，心一寸一寸的冷下去。

    “谢婉的命，朕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