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花嫁青陌

    我被他这一句话生生噎住，再抬首看时，他已经大笑离去。

    这才发觉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

    竟是一个人呆站在那棵合欢下许久。

    直到一道清凉淡薄的声音渐渐渗入我耳内。

    “莫心，你在这里做什么？朕派人寻了你许久。”

    我蓦然一惊。

    青陌这会子寻我做什么？难不成是千影出了问题？

    抬首对上他的眸。

    他一身红衣，竟有几分妖艳。

    此时微微蹙了眉头，看向我。

    我身上衣衫还未换过，左膝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在第一抹晨光的映照下尤为刺眼。

    这般狼狈的样子……

    “属下御前失仪，且来合欢宫交接些事情，所以……”

    “罢了。”

    他摆手止住了我解释的话，微微颔首。

    手中折扇轻摇，俊朗的眉眼中，满是漫不经心。

    “朕找你来，是为了下月选秀的事情。”

    身子微微一震，面上几分苍白。

    他要选妃了？

    果真是逃不过这一日吗？

    我早就知道，他若是登上帝位，身边，就一定会有，莺莺燕燕，佳丽三千。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我原是知道的，他不喜欢女子，只道女子如衣服一般。

    所以我盼着，这一天不会太早

    然而这后宫皇妃或是皇后应该cao办的事情，能与我扯上什么关系？

    却听他顿了顿，又道。

    “这选秀的事情，便由你来cao办罢。”

    由我cao办？我只是他的一个暗卫，我又有何种身份，何种理由去cao办？

    “属下只是千影的人，不是后宫妃嫔，选秀这样的大事，属下不宜cao办。”

    “哦？是么？”

    他唇角划过一丝邪魅冷笑，一字一句深深敲打在我心上。

    “朕的后宫空无一人，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你这番托词，未免太勉强了些。”

    他的唇角微微翘起，一身红衣如血，刺痛了我的眼睛。

    他微微俯身，靠近我，温热的气息喷薄在我耳际。

    “朕似乎记得你说过，你愿意为朕做任何事。”

    “那么今天，你就为了朕，做朕的女人罢。”

    我是说过的，为了他，我甘愿做任何事情。

    可我此时却听到自己的心脏中，跳动着不甘。

    这一天，我最爱的人，同我说他要娶我，也同我说，要我为他选妃。

    我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可我不是爱他的么？

    嫁给他，不是我日日期盼的吗？

    唇边勾起一丝勉强的笑，淡淡叩首。

    “好，属下遵命。”

    我依稀记得，那日的合欢花，从空中落下，洒满了合欢宫的每一条小径。

    自从他告知要封我为妃后，我便安安静静的待在合欢宫中待嫁。

    后宫仿佛炸开了锅一般，日日传来传去的，竟都是有关我的流言蜚语。

    那日心中也是烦躁，我便同着莫雨出了合欢宫，却听到两个小宫女在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皇上从外头带回一个女子来。”

    “这怎么可能？咱们皇上不是一向不喜欢女子的么？”

    “这是真的”

    一个小宫女向四周看看，确认没有人才继续说道。

    “我听龙仪宫的宫女jiejie说，这个女子，是皇上新侍卫的头领，因着救驾有功，才被皇上带进宫的。”

    “救驾有功？还是侍卫头领？这个女人当真厉害。”

    “可不是，这个女人如今就住在合欢宫里头，我还听说，皇上前阵子下了旨意，要纳她为妃呢。”

    “这女人真是好命。”

    另一个宫女叹息了一声。

    “皇上那样风华无双的人物，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啊……”

    梦中情人……原来他不只是我心爱的人，还是那样多女子的梦中情人。

    如今，便是轮到我，来为他遴选那些视他为梦中情人的女子了吗？

    封我为妃，初初我还诧异，他是如何解释我的身份的。

    原来他解释的这样圆满。

    唇角划过一丝苦笑。

    她们便这样羡慕我吗？可我心中的苦，她们谁又晓得？

    微微有些失神，脚步挪动了一下，踩上了干枯的合欢花枝，发出了细碎声响，惊动了那两个小宫女，转瞬就没了影儿。

    “莫主子，不要听她们瞎说，皇上对您……”

    “阿雨，别说了，我都知道。”

    我知道，他不爱我，我也知道，他册封我为妃，绝对不只是要我cao办选秀那样简单。

    闭了眸子，强自忍住蓦然想要滑落的泪水。

    “阿雨，你不必再唤我主子了，从我被他册封，我便不再是千影的统领，亦不再是你的主子。”

    “主子……”

    “还是像从前那样，唤我阿心罢。”

    莫雨眉眼盈盈一动，看了我半晌，方叹息了一声，对我说道。

    “阿心，若是我知道以后你会这样爱他，那我宁愿不告诉你他的身份，让你们两两错过便好。”

    ※※※

    回到宫中，命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独自一人歪在榻上。

    望着那湛湛星空。

    一道月白的影子拂过，空气中浮动着木樨淡淡的香味。

    我知道是谢婉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这样熟悉他身上的味道，许是那件月白衫子在我身边久了的缘故罢。

    “谷主这样晚来看莫心，莫心真真是荣幸至极。”

    “你不悔？”

    他并未接过我的话，只是看向我，干净浅淡的眸子竟似乎是有了几分愤怒。

    “不悔。”

    “心儿……”

    他唤了我一声，分明是浅淡温柔，我却在他的嗓音中听出沉痛来。

    “谷主不必这样待莫心，莫心一直爱的人，是皇上，不管他爱不爱我，我都愿做他的妻。”

    不知为何，我说这样的话时，眼神竟有几分躲闪。

    略一晃神间，却已经被他压入怀内，十指发了力，狠狠的扳过我的肩头。

    “你看着我的眼睛，同我说，你悔不悔？”

    我却不敢对上他的眸。

    究竟是青陌的命令，我的心中，不甘犹在。

    “谷主何必这样激动，莫心与谷主，不过萍水相逢罢了，莫心做什么决定，与谷主何干？”

    “心儿……”

    他叹息一声，月白的衣袖拂过我的眉眼，指尖拢上我的发丝。

    “你是否相信，一见钟情？”

    仿佛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来，生生砸中了我的心肺。

    一见钟情？我不信……也不愿信，更不敢信。

    别转了眸子，言语冷淡。

    “谷主请自重，莫心虽未同陛下大婚，也毕竟是有夫之妇。”

    “何况，莫心与谷主，也不够用数面之缘而已，若谷主说对莫心一见钟情，莫心是不信的。”

    然后我便觉得他的身子狠狠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