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似水流年(一)
课堂上,物理老师正在讲解一道力学分解题。 午后的阳光有些暧昧,照得班里的同学们昏昏欲睡,有几位困得过分的同学,此时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老师抑扬顿挫的嗓音并没有缓解他们的睡意。 物理老师讲课讲得激情四射,动作大开大合,孔武有力,在黑板上画图时,一用力把粉笔都摁断了。 “同学们,记住了!看见这种题,上来什么都不用管,先把这三个力画出来,这两分就到手了!接下来再写这个公式,具体的一算,这几个值都出来了,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这有难度吗?照着我这个解法,这样的题就是送分题!”由于最后一句话说得太激动,导致几颗唾沫星子都飞到了前排同学的课本上。 张家俊坐在第四排,此时他的心思并没有在听课上,他撕下一段透明胶带,正在小心翼翼的粘在前排女生的马尾辫上,透明胶带的后面还连着一张小纸片,上面画着一只小猪手里拿着大棒,旁边跪着一个小人,附带一段话。 他的同桌彭勃看了一眼那张纸片,忍不住笑了几声。 也许是这几声笑声引起了前排女生的注意,她往前坐了坐,而此时张家俊还没有完成他的“工程”,所以这不可避免的扯到了女生的头发。 “哎呦。”女生轻声叫了一声,然后气呼呼地转过头来,皱着眉头,质问张家俊:“你干什么呀?”同时将头发的上透明胶带和小纸片拽下来。 张家俊连忙摆手,轻声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彭勃干的!” 而女生看了一眼小纸片上的内容,眉头皱得更紧了。此时,彭勃也没想到张家俊会诬陷他,他连忙解释道:“这不管我的事。” “哼,你们俩个无不无聊啊!”女生怒道。 物理老师也发现了这里的不正常,他板起脸来问道:“赵雅茹,怎么回事?” “老师,张家俊和彭勃在我头发上贴透明胶带。”赵雅茹委屈道。 “好,我知道了,你好好听课。”物理老师安慰道,接着严厉地说道:“张家俊,彭勃,你们俩个站起来!” 张家俊和彭勃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同时把头埋得很低。 “你们上课干什么呢?”物理老师这么问其实根本不是为了得到答案,只是为了接下来的批评做开场。 “你们俩个有没有课堂纪律了!不想听课就给我出去!你爸妈供你们来上学容易吗?你们对得起他们吗?自己不学好,还影响人家,你们俩想造反啊!现在不好好学,你们以后指望什么?照你们这样,以后去收破烂都不够料!”这么一通大骂,立马让同学们的睡意全无,原先几个小鸡啄米的同学也精神抖擞了起来。 物理老师批评了足足有两分钟时间,说到激动处时还把书本摔在讲台上,吓得前排的同学一个哆嗦。 “你俩知道错了吗?” 张家俊和彭勃老老实实地答道:“知道错了。” “拿着书到后面站着去!”物理老师指了指墙角。 张家俊和彭勃灰溜溜地拿着书站到了后面,而此时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几位不学无术的同学也露出坏坏的笑容,纷纷小声说道:“欢迎啊,欢迎。” 接下来老师继续上课。彭勃被批评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老师提到父母供他们上学的不易后,他心里更难受了,抓着书本的两只手也更紧了,虽然站着听课记笔记很不方便,但是彭勃还是努力的跟上老师的节奏。 而张家俊在起初的难受难堪之后,不一会又不“老实”起来,和后排的那些不学无术的小伙伴们勾搭起来,你一下我一下玩的不亦乐乎。 此时正是高二上半学期,各科的课程都安排的很紧凑,老师都按照教学计划,都想在高二一年结束所有课程,高三开始全面复习。 张家俊所在的学校是县里最好的高中,学校的学风很好,大部分的学生学习都很刻苦努力,平时学校都是七点开始早读,晚上十点四十下晚自习,学生们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张家俊和彭勃两人都是县周边的农村里考上来的,能够考上县里的高中,这在他们村绝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彭勃和张家俊不仅是邻居,现在还是同桌,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又一起求学。从他俩穿着开档裤乱跑开始,张家俊一直都是那个喜欢调皮捣蛋,无“恶”不作的人,而彭勃则一直都是从犯。 如果形容张家俊是一个好动,外向,富有“侵略性”性格的人,那么彭勃则是一个安静,内向,性格沉稳的人。两个人一动一静,这是他们给别人最直观的印象。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一响,原本安静的校园立马“沸腾”起来。张家俊也欢呼了一声,板凳一抽,起身就要走。 “哎哎,等等我,我带两本书回去。”彭勃说道。 “快点快点,看你rou的。”张家俊不耐烦地催促着。 从教室到学校大门要走好几百米,道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松树,稀疏的路灯夹在松树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学生们浩浩荡荡的出门,男生们三五成群,不时的有人嬉戏打闹,而女生一般都是结伴而行,一路上有说有笑。灯光昏暗,勉强能看清道路,月明星稀,虫鸣鸟叫,别有意境。 张家俊和彭勃一般都是形影不离的,是传说中的万年好基友。此时他们正跟在赵雅茹后面走着,赵雅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两人,她和另一名女生说说笑笑地向前走,两帮人之间相差了有十几米远。 “我未来媳妇长得就是好看。”张家俊厚颜无耻地指着赵雅茹的背影说道。 彭勃撇撇嘴,翻了个白眼:“你今天上课又坑我了,你还是兄弟吗?” “呵!你要是不笑那几声,我们俩能死的这么惨吗?你个猪队友!” “卧槽,你猪八戒倒打一耙,是你主动招惹人家的好吗?回头还怪我笑!你这什么逻辑?我要是猪队友,你就是个怂货,你喜欢赵雅茹,你就当面说呀,天天没事找事算个球?你个怂货。”彭勃忍不住踹了张家俊一脚。 张家俊喜欢赵雅茹是事实,可是他现在决没有胆子明说,当然,他也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怂的。 “我才不怂呢,表白算什么,对我来说这种事手到擒来。” “那你上呀,快去快去!”彭勃抓住张家俊就往前拽。 而张家俊死活不走,口头上一开始还说:“现在不是时候,我准备准备。”眼看就要被彭勃拽到赵雅茹的面前,张家俊认怂道:“哎呦,哥呀,我错了,我怂,我怂还不行吗,你放过我吧。” 听到张家俊这么说,彭勃也不好意思再往前走了,万一真的闹出了什么误会,到时候多尴尬,想到这里,他也就放了手。 出了校门,赵雅茹上了她家的私家车,张家俊和彭勃目送着小汽车消失在夜幕里。 张家俊呆呆地看着路的尽头,叹了一口气,道:“彭勃,你说我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啊?” 彭勃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想得真是太多了。赶快回去吧,还有两张试卷要做呢。” “切,老子看见那个试卷头都疼,回头你写好直接给我抄吧,不想写了。” “不行,你得自己写。” “你这么小气啊,我就是参考参考,咱们还是兄弟吗?” “哼哼,就是因为我把你当兄弟,所以才不能给你抄。” “切,得了得了,不要了,小气鬼。” 两人走到巷子的入口处,这时,一位拿着竹竿招牌的算命大师从他们身边而过,这个算命的今天没开张,现在正郁闷的下班。
这个时候,他看了张家俊他俩一眼,心想一般的学生都不好糊弄,但是努力尝试一把还是必要的,万一今天碰到的这两个小伙子瞎呢? 算命大师咳嗽一声,说道:“我看两位小兄弟最近有血光之灾啊!” 张家俊眉头一皱:“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有血光之灾吧!” “哈哈!”算命先生摸着下巴一笑,说道:“菩萨畏因,凡人畏果。我只是觉得和两位小兄弟有缘,提醒一句,并无他意。” “走吧,走吧,别听他瞎忽悠。”彭勃拉着张家俊就走。 张家俊不愿意,非要问个清楚:“老头,你说我有血光之灾,在什么时候?” 算命先生手指一伸:“不出三天!” “靠!他还真敢说!要不是尊老爱幼,我今天就让他先有血光之灾!”张家俊愤愤的对彭勃说道。 彭勃不想惹是生非,一直要走。 张家俊玩心重,他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说道:“血光之灾咱就不说,要不你来算算我俩能不能考上大学吧,说得对,这钱我就给你。” 算命先生面露讥讽:“我算一卦至少100,年轻人,奉劝你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切!”张家俊不屑道:“老骗子,小心晚上走夜路掉下水道里。” 算命的见两人不上钩,也没说什么,做这行的一定要脸皮厚,要不然早就被人削死了。 两人回到住所时都已经十一点了,路上经过小吃摊的时候,两人还买了烧饼夹里脊填饱了饥饿的肚子。 他们住的地方是租的,面积有二十平米,每个月一百五十块钱,平摊下来的话就是一个人七十五,这样的价格在学校旁边租房子还是比较便宜的。其实学校也是有校舍的,但那里的环境还没有外面好,最重要的是学校的宿舍都是四人一间的,这么多人住在一起,混乱是难免的,想学习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会受到很大干扰,所以很多学生宁愿选择在外面租十几平米的小屋子,也不愿挤在学校的校舍里。 穿过两条漆黑的小巷,推开虚掩的灰色铁门,此刻房东一家已经睡了,所以张家俊又轻手轻脚将铁门插好,而此时彭勃也拎起墙角的两个暖水瓶,热水是房东给他们烧好的,平常他们早上临走前把水瓶放在墙角,晚上回来拿就可以了。 踏着又窄又陡的水泥楼梯,两人来到二楼,打开房门,屋里放着两张木床,一张大的八仙桌,这张桌子是他俩主要的学习场所,墙边靠着一个衣柜,衣柜门上挂着毛巾和衣架,窗户前摆着一张案台,上面摆着水杯牙刷等洗漱用品,下面则是两人的鞋子,除此之外就是满墙的NBA球星海报。 门外是漆着红漆的铁栏杆,他们有时夜里看书看累的时候就会走出来活动活动,这时就会倚在铁栏杆上四处张望。这里的房屋建设的十分拥挤,完全没有规划,各家各户都是以占空间为主要目的来建房子的,而且这个时候政府还没有严格控制乱搭乱建的现象,所以这里的房屋风格完全是秉承了劳动人民简单、实用、低成本的想法。 除了拥挤造成的压抑感外,这里满足了学生群体的一切要求,虽然没有独立的卫生间,但距离公共厕所也就两三分钟的路。虽然没有热水器,但这个时期营业的大众澡堂还很多,夏天的时候澡堂不开,自己在家随便用水冲一冲就行,而冬天的时候,只要两块钱就能买张澡票,一周洗一次澡对张家俊和彭勃来说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