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难题

    终于安静了。只是，凌肃心知，要恢复她内心真正的宁静，却远没有那么快。不过她不着急，她有信心，只要做了决定，这是迟早的事情。

    十五分钟之后，凌肃合上卷宗，放弃了继续工作的念头，重新回到外间的座位上。

    果不出所料，一抬眼就撞上了余大姐探究的眼神。不过凌肃这次不再躲闪，因为她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如果她要问，就给她说一说。

    凌肃深知，这件事对于自己来说，并不像她所希望的那样轻描淡写，那只不过是她努力的目标而已。而这中间，还相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所以，她需要给自己一个出口，一个倾诉的机会。而目前，余大姐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比戚美雅和粟粟都要合适。前者阅历深，人情世事看得通透，比起后俩人，更有可能给出有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

    凌肃刚坐下去，余大姐就忍不住开口了：“小凌，刚才是谁的电话，怎么没听你接啊？”

    凌肃斟酌了一下词句，刚想打开话匣子，可只来得及说了一个“我”字，就又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还是她的手机。凌肃只觉得头一下子就大了。

    她本以为还是沈志翔，可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一看，显示的名字却是“访客刘”。

    凌肃反应了两秒钟，心中忽然“咕咚”跳了一下，霎时头皮一片发麻！

    没错，是上次来的恋物癖孩子的父亲。为了便于做记录，那天临走时凌肃问了他的姓，并在电话本里做了备注。

    她对正望着她的余大姐匆匆使了个眼色，指指里间，就边接电话边回去了。

    “喂？”逃避心理让凌肃惜字如金，不肯主动多问一个字。

    那边男人的声音显得焦急而又慌乱：“喂，凌大夫，是凌大夫吗？我是上次过去找你的老刘啊，我、我儿子那个、那个的……您还记得吗？”

    他着急的语气让凌肃的心里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她终于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了：“刘大哥，我记得记得！您别着急，慢慢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啊是啊，就是我这孩子啊，他、他……我我——”刘爸爸已经结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凌肃赶紧安慰道：“您先别着急，先告诉我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儿？”

    在她的引导下，男人终于找到了说话的重点：“他他现在一直在、在城西的桥洞子底下，我怎么叫、怎么哄，都、都不肯跟我回家，你说怎么办啊？！”

    听闻此事，凌肃着实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他今天一直在那里吗？没去上学吗？”

    刘爸爸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不是今天，不是，我是说，他、他已经在那里三天了……”

    “什么？！你是说，他在桥洞底下住了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凌肃震惊了。

    “我、我就是听你的，三天前跟他提了带他过去找你的事情……然后第二天早上，他离开家以后就再也没回来，学校也没去。我是那天下午接到老师电话才知道他已经一天没去学校了……”

    凌肃心中一紧，虽然对这样的结果也早有预料，但真的亲耳听到了，心还是一下子沉了下去。

    从前些天收集的资料中了解到，这个孩子应当属于抵触心理最强的那一类了。此时此刻，她的心情真是矛盾到了极致。

    一方面，她后悔自己那天没有狠下心拒绝那个父亲；另一方面，她又异常忧心孩子的现状。

    正踌躇间，凌肃忽然发现，余大姐不知何时进来了，正站在她的身侧，满脸担心的看着她。

    凌肃不安的问道：“那、那老师没去试试？”

    刘爸爸唉声叹气：“去过了，我找了一天一夜，昨天下午终于找到了正蜷缩在桥洞底下睡觉的林林。我劝不回来，就把我的老母亲带过去，也不管用。没办法，我就告诉了老师。老师下了班就赶了过去，帮着劝说了一个小时，可他从头到尾仍旧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我差点儿就要打110叫警察了，被他奶奶拦了下来。我实在是没辙了，只能来麻烦您……”

    凌肃心知他打电话过来指定不单是为了跟自己诉苦，他肯定还有别的请求。到了现在，她再怎么不愿意接手这件事，也无法后退了，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您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请您去、去帮我劝一劝……”不等凌肃有何反应，他又紧接着说道，“我知道，这是一个不情之请，但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您是做心理工作的，您看您能不能，麻烦您……”

    凌肃其实早就明白他想让自己做什么，但想到已经是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了，况且现在已经是秋季，天黑得早，她从心底里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但正因如此，她又想到了那个在桥底下过夜的孩子，这么冷的天，他还能够熬几天？

    凌肃真的是左右为难了。她捂住手机，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余大姐，小声的解释道：“是前些天那个替孩子来咨询的，我没收费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余大姐斜着眼睛想了一小会儿，然后点点头：“有点印象。怎么了？”

    因为手机通话还在进行中，凌肃也不好多说，只是摇摇头，然后拿开手，对那头的孩子爸表达着歉意：“大哥，真的很对不住，我现在还在上班，而且我从来没有过出去……工作的先例。一会儿我就要下班了，我家里也有自己的孩子……”

    刘爸爸一听凌肃要拒绝他，更加着急起来：“凌大夫，我知道这很难为你，可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啊，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活活冻死饿死在外面啊！”

    凌肃这时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他的mama呢？这件事有没有通知一下他mama？”

    刘爸爸的回答再次熄灭了凌肃的最后一线希望：“昨天我和我妈劝不回去的时候就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可是她根本就不想搭理我家的人，连话都没听我说完就挂了电话。也是，要是她真的关心这个孩子，十年前也就不会那么干脆的放弃抚养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