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水空船起疑思
自从天罚之后,长江下游千湖广阔,江南被众多水域分割的支离破碎,自从长江下游一段便被称为了星子海,然而长江上游却仍旧水流湍急,不输往前,至宜宾止,长江上游仍被称作扬子江。如今白底长下游,靠近宜宾水岸边上,淡漠的伫立着三个华服公子,三人虽然神情皆是一副餐风饮露般的神仙气质,然而却各有不同,左边一位面色严肃,满脸凝重,煞气微露,不怒自威,右边的一位则是温文尔雅,飘逸潇洒,浑身便如同一块古朴的碧玉一般,透着一丝难得的贵气,而中间的那位却没有二人这般明显让人察觉的气质,他就这般静静的站立着,古井无波,看着毫无脾气,任是谁见了,即使怒发冲冠之人也顿时将怒气化作了烟消云散。而这三人隐隐以中间之人为尊,不敢丝毫忤逆,此刻他们站在城郊的扬子江边,看着墨绿的江水汹涌而下,各自想着不同的心思。 三人等了不知多久,眼见着左边那人面色渐渐的沉重,他本就不是一个能够撑得住气的人,此时虚等多时,早已是满身怒火,禁不住摆手一喝道:哼!那湘溪子当真是好大的派头,约好此处相见,竟然迟迟不来,让我们空等,等她到了定然夺了她下使之名,看她如何求我们! 此人名叫仙矢,飘逸的名字与他焦躁的个性毫不相称,然而这个名字却是天生便被赋予了他,任是别人欣赏也好,嘲笑也罢,一生不得更改。右首之人明教孟镜,听到他的话,不禁淡淡一笑,犹如清风拂面,仙矢见了满脸的不屑,孟镜丝毫不以为意,淡然说道:或许她耽搁了吧!仙矢,祁连山外比不得洞中,还是修身养性一些为好,难免未强人所知,你也未必讨得了好! 仙矢心中其实最见不得梦境此人,不仅举止装模作样,就连说话都似乎不沾丝毫人间烟火,更甚者,他还喜欢以一副长者的姿态口口声声教育自己,若不是名分之上压着自己,仙矢早已长刀相向,顾不得一丝同伴之谊。不过此时他还是忍着应了一声,但他的眼角却是瞟着中间那人,见他神情毫无变化,他心中也稍稍安定。 中间之人名为郁彦,在三人中隐隐然有长者之尊,但是三人之中属他话语最少,表情最为淡漠,站在那里比不得孟镜那般飘逸潇洒,仿佛秋之衰草,毫无一丝生气,让人感觉最为心悸。 她来了!一个声音仿佛从地底隔着千里的迢递发出来的一般,缓缓的想起,仙矢与孟镜皆是微微一愣,这才发现竟是郁彦朱唇微启,说出来的话,刹那间回转心神,望向郁彦所望的方向。没有一丝的人迹,,满眼皆是一片空茫,但是仙矢二人却没有丝毫怀疑郁彦之语的意思,静静的看着眼前那个空洞的地方,仿佛那里就站着一个人一般。 神奇之事就这么不经意的发生,只见斜斜的一道雪花缓缓旋转飘下,越来越盛,最后竟成鹅毛,但转眼间却见那落在地上的雪片顿时如同跳起的火苗一般,灵动的跃了起来,渐渐变高,竟成了一个人影。那人影一身雪裘,不染一丝尘埃,恍然出现,没有丝毫停顿,以以稽首之礼拜在了三人面前。 此稽首之礼还是当初古三朝时期的礼节,臣子行过,作为君主其人,还得以叩首之礼回还,但是此时三人显然没有这种意思,淡淡的受了她的礼,仙矢轻轻挥手,那人便站了起来。 仙矢压着怒气,沉声喝道:湘溪子,你约我三人在此相候,为何却又姗姗来迟?若说不出个理由来,我看你这个下使是不想当了的! 湘溪子脸色微微一变,连忙上前一步垂头解释说道:上使见谅,这其中乃是有原因的,属下无论如何也不敢戏弄三位上使,只是途中忽然察觉一件事情,属下觉得与三位上使有关,便去查探了一番,因此耽误了时间—— 说到这里,湘溪子没有往下说下去了,她也是卖了一个关子,见着仙矢明显被自己勾出来的兴致,与孟镜那番假假的保持高姿态的模样,湘溪子心中明白,今日之事怕是无碍了。果不其然,仙矢已然沉不住气了,大咧咧的道:快说吧! 是!湘溪子也不敢太过分,接着说道:属下前往西蜀为上使行差,途中偶听传言,据传蜀东横断山区几年前忽生七彩雷电,呈现不同变化,之后便在山崖前的一块巨石之上出现了奇妙石刻,后有人将其拓下,转载于纸张之上,形成一本奇异之书,因为来历不明,文字形同鬼画符,便被人称作了鬼书!那鬼书本无人可懂,但是一年前,被南诏的一名祭祀偶得,发现其中文字以南诏水族之文可以理解,便将其翻译出来了!此人也是水族之人,粗懂一些一些巫术,但是却并不懂得秘书修习,然而他却根据鬼书其文,修习出了一身绝妙的秘术,已然成为的秘术剑客大家!传入中原之后,被专诸盟所知,便偷偷派人潜入蜀中,想要盗得那书,被属下擒获一刺客,知道了此事!属下觉得那鬼书来历奇妙,尤其是在那七彩雷电之后方才出现一事,与三位上使的来历—— 住嘴!仙矢听到这里骤然一声怒喝,湘溪子连忙捂嘴止住了话头,心中暗恨自己,怎么没有想起三位上使的来历乃是禁忌之语,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不过好在仙矢似乎并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回头看了一眼郁彦,却见他薄唇微微一动,说了一句“很好”,湘溪子不解其意,但是仙矢却是明白了,对湘溪子道:先前之事暂且搁置,你先办好此事—— 说到这里,话还未说完,只听得身畔江水滔滔,不远处的急流中一艘小舟随着江水载浮载沉,十分诡异,仙矢眉头一皱,湘溪子已然懂得他的意思,看不见她如何行动,只听得一声低喝:秘术——风卷云涌之术! 顷刻间骤风突起,形成一道旋劲向着那小舟而去,倏然间便将其笼罩在了其中,湘溪子骤然而动,几步上前,从岸边跃下,轻飘飘的如同凭虚御风一般竟然站在了深深的江水之上,双掌划出一道奇特的图形,便如同笔墨行走一般竟有痕迹印出,随着湘溪子手势向前一推,那江水受风势阻隔,猝然一阻,随之风向突变,倏然回转,小舟竟然止住了去势,随着旋风向岸边而去,湘溪子几步跟上抓住船头,一声“起”便将小舟掷向了岸上。 这一掷的力道势必将小舟咋个稀烂,仙矢暗道湘溪子不知如何做事,轻轻一拂长袖,卷起一道柔和的风势托住了小舟,让其缓缓落下。仙矢埋怨的瞪了一眼款款回来的湘溪子,却不知她刚才竟是故意露丑,好让他在三人中展示一下,倒让湘溪子觉得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了! 小舟落地之后就再没人理睬湘溪子了,三位华服公子一个个忽然间如同中箭的兔子一般暗暗惊骇了一跳,湘溪子见状顿时也大气也不敢出了,但是以她之见识,顷刻见此小舟却并未发现有何特异之处,不由得暗中狐疑不已。 三位公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只听得孟镜几乎以耳语的声音缓缓的对身边二人说道:船中有一死者! 仙矢点点头,轻盈的落在船头,一个闪身便进入船舱之中,不一会儿只听一声脆响,就见窗棂顿时破开,一个人的身影窜了出来,却是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那尸体沉重的飞来,但是落地同样极轻,端的是举重若轻,湘溪子暗中感慨,只凭着一手,自己与他们之间的灵力境界就已是天壤之别了! 身上没有一丝的伤痕!仙矢缓缓走来说道。 高手出手自然不会留有痕迹被人发现!孟镜走到尸体旁边,忽然眼神一紧,眸中顿时一道神光闪现而出,萦绕在瞳孔之中不曾散开,湘溪子顿时心中一跳,她如何不知这孟镜虽然模样宛如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却似乎乃是明眸家族之人,天生便继承了血祭异术,瞳术造诣非凡,只是不知他修炼的是哪一道的瞳术。 孟镜看了一翻,走到了郁彦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郁彦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也随之点了点头,仙矢却不忍插嘴说道:以此手法料定是那人无疑,我们追踪良久,这下终于有线索了!
孟镜微微颔首,却不说话,却听郁彦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说道:收拾好此人的尸体!船从上游而来,我们逆流而上! 湘溪子听不明白他们所说的话,但是仅从神情之中便也能够看出这尸体告诉了他们很重要的信息,而他们一直暗中潜藏的目的似乎便与此相关,湘溪子不由凝神观察了一番那尸体,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不由得她趁三人不注意,施展出自身的“势”,想要细细检查一番,但是灵气刚刚散出身体,却猛然见仙矢回头,狠狠一瞪,面露凶光,喝道:收拾好你的灵气,若敢再打探我等的信息,就不是从下使除名这般简单了! 说话之间,只觉他的身影陡然变得巨大了几十倍,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威势汹涌扑来,湘溪子的心底顿时一阵惊骇,连忙唯唯诺诺的应了,不敢再有异动。此刻孟镜也微微皱眉,回过头来对湘溪子说道:你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们知道了你说的事情!刚刚叫你寻鬼书之事暂时也作罢算了!我们正要前往蜀中,鬼书便由我们亲自搜寻!你自去太湖与破落书生汇合,同办慕容家的事情吧! 听到这里郁彦眉头轻轻一皱,仙矢似乎猜到了他所烦忧之事,不禁解释说道:慕容家族乃是江南大家,经营已有数百年,又是传承有血祭异术,其镜系幻术已超下九天之束缚,而家族隐藏于太湖之中,那湖波广阔无垠,又被其家世代以镜系幻术结成结界,已然成了难以寸进的“太虚幻境”,书生不得其门而入也是自然,少不得日后还须我们亲自登门,让湘溪子前去熟悉一下也好! 听了仙矢的解释,郁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摸不着头脑的说了一句,道:汉子做的司马家就挺好! 仙矢的心陡然一震,暗叫不好:破落书生是自己手下的下使,而汉子名为刘金泉,关外人,为人少语但是境界高超,十分契合郁彦的喜好,被派去北方洗戮北方大族司马家,结果一族被屠,数百人之家只余数人逃亡蜀地。这也是他们三人出山的目的其一所在,司马家剩下的几个皆是极为棘手之人,只得有他们亲自出手解决。而刚刚郁彦那句话暗含责备自己之意,仙矢少不得暗自担心。 吩咐之后,三位公子对湘溪子轻轻点了一下头,便施展开轻身之术倏忽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她的面前,湘溪子眉头一皱,回想刚才几个上使的对话:汉子?是那个关外人!恐怕所有的下使之中只有此人是牛犊子一根筋,认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然而司马家族从魏晋显赫以来,在北方经营数百年,势力根深蒂固,即使那关外汉子修习了上使传授的秘术,以一敌百,恐怕仍旧是凶多吉少!据悉,刘金泉从北方出来之时,虽然将司马家族迫离了中原,但是他似乎也是受了重伤,就连腿也断了一根,不知还活不活得了!哼,竟然还让我前往太湖慕容家,慕容世家一族天才辈出,仅是被封为“幻”字辈之人便有九十八个,且那太虚幻境被镜系幻术萦绕,即使那几个上使恐怕都难以进入,我去了岂不是找死么?听说鬼书之后竟然亲自前往,看来那书也不是空xue来风啊,想支开我,没那么容易! 湘溪子想到这里,心中不禁起了一丝幽怨,虽然长久以来三位上使隐隐然的给她的心底带来了许多的威势压力,但是湘溪子却仍然没有放弃心中的那一丝自由,此刻她不禁对上使的吩咐动摇了起来,踌躇片刻,终于跺了跺脚,下定决心暗道:我偷偷跟去,趁机会便夺那鬼书,不叫他们发现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湘溪子便沿着扬子江施展开轻身之术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