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林奇伯爵
“老爷，公主殿下派人来说，请您去议事厅一趟。”仆人进来禀告道。 林奇子爵用枯瘦的手指拭了下眼泪，摆手道：“去告诉殿下，我已经老了，镇长还是让老蒙顿继续当吧。”他以为玛格丽特是要延长自己的代理镇长任期。 “老爷，公主殿下说了，请您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如果您不去的话她只好亲自来请您。”仆人激动地恭声说道。随着林奇家族的没落，他们这些仆人在镇里的地位也是大不如前，出去办事别人表面上还对你客气，但眼神中却遮掩不住疏远和嘲笑之意，因此他们这些下人和老爷一样，这些年也是过得凄凉，现在公主殿下竟然对老爷表现出如此尊重，教他们如何不激动。 “唉，”林奇子爵叹口气道，“如何能劳烦公主大驾，就让我糟老头子再跑这最后一趟吧，以后估计也不会再去这种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公主还说，夫人和两位少爷也一起过去。”仆人又说。 “哦？”林奇子爵诧异地问，“可曾说是什么事？” “没有，不过镇里有名望有身份的人好像都已经去了议事厅。”仆人说。 林奇子爵隐隐感觉将要有大事发生，但却猜不透到底是什么，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说：“那就叫上他们吧，他们以后应该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当玛格丽特亲口说出兽潮攻城已经结束时，无论是镇民还是灾民全都欢呼雀跃起来。虽然围墙上还留有民兵执勤，但人们的内心却已无法平静，只想好好地庆祝狂欢一下，宣泄一下压抑了多天的紧张情绪。前几天灾民们每天只能喝到两顿粥，今天的第三顿粥已经开始发放，不仅浓稠了许多，而且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管饱，只要肚皮够大，来盛几次都没问题。 虽然刚刚遭遇了大灾，物资短缺，但蒙奇小镇的议事厅还是被布置一新，看上去充满了节庆气氛，小镇的财力也由此可见一斑。镇里有头有脸的人全都来了，既有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有崭露头角的青年俊彦，既有财大气粗的地主商贾，也有勤劳手巧的铁匠石匠。蒙顿子爵一扫三天来的郁闷，满面春风地招呼着众人，与熟人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还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玛格丽特刚才告诉他，林奇子爵的代理镇长任期已经结束，他还是镇长。自己这几天虽然被免去了镇长一职，但依然无怨无悔且有条不紊地组织着各项工作，相信公主殿下都看在眼里，她之所以让老林奇当代理镇长，无非是对他捐献出粮食的一种回报罢了，换了自己也会一样做，但蒙奇小镇的顶梁柱还得是自己。 议事厅最醒目的位置摆放着四把椅子，其中三把上分别坐着蒙顿子爵、玛格丽特和艾伦，另外一把则空着。蒙顿子爵就不用说了，他是蒙奇小镇这十几年来的主事人，玛格丽特这几天也被大家所逐渐熟知，她高贵典雅的气质和亲切温和的形象，无不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于艾伦，看上去就是一个十三四岁乳臭未干、稚气未脱的小毛孩子，还一脸的不正经相，怎么配与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和威严沉稳的蒙顿子爵坐在一起。 “这个小孩是谁？” “不认识，刚才和公主殿下一起从外面进来的。” “看他和公主殿下的亲密样，该不会是公主殿下的弟弟吧。” “怎么可能，公主殿下是没有弟弟的，她就是皇帝陛下最小的孩子。” “难道是她的堂弟？反正肯定得是皇亲国戚，如果只是普通贵族的话，外面还一大堆呢，根本没资格坐在这里。” “你看他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样子，我就敢打赌他绝不是什么贵族，无论是公主殿下还是外面那些人身上的贵族气质，在他身上是一点也看不到。” “那就奇了，难道他是灾民的小孩，作为灾民的代表坐在这里？” “很有可能，兽潮退了，在庆祝和表彰大会上邀请灾民的代表出席，也算是考虑周全，各方面都顾到了。” “咱们蒙奇小镇的人就是心好，不仅给他们粮食，还邀请他们参加庆祝大会，换了其他城镇，估计都不会放进来，让他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于是，使蒙奇小镇免遭毁灭劫难的真正功臣，在众人眼里就变成了可怜的灾民孩子，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冠上粗鲁卑贱、缺乏教养的标签，大人们还有些节制，一些随着父母来的顽皮小孩则是夸张地模仿起了他的动作和表情，并惹得其他小伙伴们捧腹大笑，虽然他们立即就迎来家长的痛斥，勒令他们注意场合形象。 艾伦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恼火在心中，尴尬在脸上。玛格丽特瞥见了，肚子里暗中偷笑，心想刚才在魔兽那边你不是谈笑自若、游刃有余吗，现在到了这里，没人认识你，我看你还怎么威风。 见人到的差不多了，蒙顿子爵站起来，满脸笑容地说：“幸亏有公主殿下，我们才得以击退兽潮，现在请公主殿下为大家讲话。”然后他便坐下了，现在还不是他出风头的时候。 他的话刚落音，议事厅里就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和掌声，玛格丽特盈盈站了起来，微笑着虚按双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动情地说：“我法兰克帝国勤劳勇敢智慧的子民们，我很荣幸现在能够站在这里，和大家说出我的肺腑之言。我们刚刚经历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洪水，也刚刚击退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兽潮，这是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永不放弃的结果，因此胜利的喜悦也必将属于我们每一个人，而我，只不过是幸运地参与和见证了这一激动人心的过程。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澎湃激荡，难以平静，我从未像现在一样深感到人民的可爱、可敬与可贵，是你们，让我真正认识到了什么才是伟大的法兰克人民，我无比深情地爱着你们，我以有你们这样的子民而深感自豪。今夜，荣耀属于你们，属于伟大的法兰克帝国和伟大的法兰克人民！” 玛格丽特的语调越来越高亢，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出来。人们再一次沸腾了，他们全都站了起来，用更加热烈的掌声回应着玛格丽特对他们的褒奖，激动得满脸通红，许多人眼中还泛起了泪花。 过了一会儿，玛格丽特激动的情绪稍有平复，便再次虚按双手，让人们停下来，并让他们坐回凳子上，才又继续说道：“今天我们在这里庆祝，有一个人不能被忘记，我甚至认为，我们之所以能历尽艰辛渡过这次难关，他的贡献居功至伟，他就是……林奇子爵。” 玛格丽特说到一半的时候，蒙顿子爵以为是在说自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接受人们的赞美和欢呼，可却意外听到了“林奇子爵”的名字。他先是惊愕，然后立即反应过来，带头鼓起了掌，只是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 时间安排的刚刚好，掌声再一次响起时，老迈的林奇子爵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入议事厅，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四十多岁左右的高傲妇人和两名十八九岁脚步虚浮的青年。 林奇子爵看到了最前方的四把椅子和三个人，他知道剩下那一把椅子是留给自己的，因为今天自己依然还是代理镇长。他推开仆人，一个人拄着拐杖慢慢往前走着，渐渐得，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屏住呼吸凝视着他，除了艾伦，他依然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一切。 林奇子爵快要走到的时候，玛格丽特主动走过来扶住了他。“公主殿下，我老头子当不起您如此礼遇。”他诚惶诚恐地说。 “当得起。”玛格丽特的微笑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念头，她坚持把林奇子爵扶到了那把空着的椅子上，而他的夫人和两位少爷，则被安排在下面就坐。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玛格丽特也开始步入正题。“我虽然几天前才第一次见到林奇子爵，但其实早在巴黎的时候就听说过他，只是没有想到两者竟然是同一人，直至今天。” 玛格丽特继续说：“既然林奇子爵就是我在巴黎听说的那个人，那么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我的好消息？还和遥远的巴黎有关？”林奇子爵疑惑不解。 “是的，”玛格丽特微笑着点头说，“林奇子爵，您即将不再是子爵了，因为您马上就将成为伯爵。” 她这一番话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湖中，在议事厅内激起无数道涟漪。每一个听到这消息的人第一反应都是难以置信，但见玛格丽特表情严肃，不似在开玩笑，于是又深深震惊起来。玛格丽特虽是轻言柔语，但蒙顿子爵的耳边却不啻于响雷炸过。老林奇成为了伯爵？这怎么可能，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们家马上就要跌落成男爵，甚至可能连男爵都保不住，怎么会突然一跃成为伯爵。要知道，伯爵是一个分水岭，伯爵以下的子爵、男爵都属于低等贵族，从伯爵开始才算是高等贵族。而且与巴黎“公爵到处有，侯爵遍地走，伯爵多如狗”的情况不同，地方上的贵族普遍阶位较低，一个伯爵可能就是方圆数百上千里最大的望族，就算是行省总督也得时常登门拜访请教，否则就无法有效地治理辖区。伯爵，可是说是地方上无数大大小小的家族努力奋斗的最高目标，也是他们所能达到的顶点，至于更高的侯爵乃至公爵，则基本不用想了，那是只有皇亲国戚、功勋之后和千年豪门才能染指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