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血海残阳
“有资格参与教会最高层决策的大人物？这样的人物要不守卫森严，要不行踪隐秘，我们想要见到就必须花大功夫，可主动去寻找这样的人物，就违背了‘不主动冲突，不主动接触’的祖训。像我们这种风雨飘摇之中的小族群，有的因为善于求变而留存下来，有的因为恪守祖训而延续下来，我们就是后者。我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会遭遇怎样的机遇或危机，在汪洋莫测的命运长河中，祖训是我们唯一能依靠的一叶扁舟，它比我们的直觉和智慧更值得信赖，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应怀疑和违背它，当我们认为祖训应该改变时，其实应该改变的恰恰是我们。”这时有人说道。 祖训！听到这里，其他人的神色也都凝重起来。他们是血族最睿智最老练最见多识广的七个人，没有一个是迂腐拘泥之士，然而正如刚才那人所言，祖训比他们的智慧和直觉更值得信赖，这是经过以往无数次事实检验，用族人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宝贵教训。 雪夜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如果不是我们主动接触，而是与某位教会的大人物偶遇，应该不算违反祖制吧。” “偶遇？”众人又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有人率先说道，“如果真是偶遇，倒也不算违反祖训，怕就怕是刻意制造的偶遇，那就只能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命运。” “偶遇有两个条件，一是不知道那人何时何地出现，二是见面时不知道那人是谁，如果违背了这其中任何一条，都逃不脱刻意制造偶遇的嫌疑。我的意见是，真正的偶遇可以，没问题，但如果是假的偶遇，还不如不做，别最后弄巧成拙。”又有人说道。 雪夜点头道：“制造假的偶遇肯定不会，我们宁肯光明正大地违背祖训，也不能想方设法欺骗祖训，这是一条底线。” “和教会的决策人物偶遇只不过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如果一直没有发生怎么办？”有人问道。 “我也知道很不靠谱，只是刚才说起祖训，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去人族碰碰运气吧。只是无论如何都有一种羊入狼群的感觉，就看哪一只独狼对我这只羊不感兴趣了。”雪夜自嘲道。 “你一定要小心。游说的事不急一时，而你这样的人每折损一个都是我们血族难以估量的损失。”有人叮嘱道。 “我会注意，大家也不必为我担心。我天生就对危险敏感，每到关键时刻总是能险处逢生。”雪夜说道。 “那好，我们开始第三个也是今天的最后一个议题，光芒血池的修复进展情况通报。” “问雪夜老师巴黎有哪些美好的地方？”莱宁重复了一下艾伦的话。 “是的。当然雪夜老师或许会说巴黎根本没有什么美好的地方，因为他可能和我一样讨厌巴黎的一切，这时你再扩大范围，问人族有哪些美好的地方，如果他还是一样的回答，就只能说明他根本没去过那些美好的地方，而不是人族没有这样的地方。我自问去过不少地方，有居住着朋友的地方，也有盘踞着敌人的地方，有充满友好的地方，也有遍布敌意的地方，以我的经历来看，任何地方都有美好的地方，无论敌我。”艾伦说道。 雪莱担心莱宁被艾伦给带到沟里去，忍不住说道：“雪夜老师说没有，并不代表他没去过，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不想说。” “如果你去过一个美丽的地方，得到一件精致的礼物，读到一本有趣的书籍，看见一件好玩的事情，会不会有迫不及待与别人分享的冲动？你再想一想，你们的老师会不会经常在你们面前有意无意地炫耀渊博的知识、丰富的经历、深刻的洞见，以及对世俗偏见陈念的不屑一顾。”艾伦谆谆引导道。 莱宁认真回想了一下，说道：“有的。” 雪莱再次忍不住说：“那是对我们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他现在越发觉得内婚后代与外婚后代有明显差距，莱宁表弟的父母是内婚，因此他总是给人一种脑子不太开窍的感觉，小时候还不明显，随着年龄渐长，在记忆能力和领悟能力方面不仅远不及天才的自己，和其他外婚后代相比也有一定差距。看来族里鼓励每代外婚是有道理的，如果自己当初选择与瑞贝卡在一起，两人的后代恐怕也是莱宁这样，说不定还不如，希望瑞贝卡的在天之灵能够原谅自己，身处这样的时代与环境任谁都是身不由己。这时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刚才提到的人族贤者卢梭那句脍炙人口的名言：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其实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 几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晚。走上一个小土丘后，雪莱停下了脚步，对艾伦说道：“我赞同你刚才的话，任何地方都有美好的地方，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鲜血沼泽中最美的地方。” 艾伦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是一个湖子，湖子中心有许多个微型岛礁。湖心的岛礁和湖岸的陆地上全部栽满了火红色的鲜花。鲜花倒映在湖中，把周围湖水染成火红色，远离两岸和岛礁的湖水则倒映出碧蓝的天空。火红色的湖水包围着碧蓝色的湖水，碧蓝色的湖水又包围着火红色的湖水，层层包围，处处镶嵌，微风吹来，湖水轻轻荡漾，观者仿佛处于一片绚烂多姿的世界，视觉得到了极致的满足。 “明明是以恬静和谐著称的自然景观，却展现出不亚于人造奇观的辉煌绚烂，与自然景观相比胜在匠心独运，构思巧妙，与人造奇观相比胜在浑然天成，悠远淳朴，既兼备了两者的优点，又同时超越了两者，果然是美轮美奂，美不胜收。”艾伦由衷赞叹道。 雪莱微笑不语，莱宁正要说话，也被他用眼神制止。就在此时，原本被附近一座山峰遮住的夕阳重新现出身形，万道余晖照射过来，为湖面镀上了一层金黄。夕阳缓缓移动，露出的身影越来越大，铺洒过来的阳光也越发饱满。似是为了珍惜这最后的美好时光，夕阳毫无保留地把最后的余晖尽情倾泻下来。波光粼粼之中，火红色，天蓝色，金黄色交错织染在一起，水汽蒸腾，如梦似幻，霞光喷射，蔚为壮观。如果说火红色代表了鲜活灵动的人性，天蓝色代表了宁静隽永的自然，金黄色则代表了光辉圣洁的神性，人、自然、神，宇宙的三大基本构成要素同时汇集在此处，以一种隐晦而又神秘的方式描绘着造物主的创世初衷。 “哇哦——！”艾伦忍不住惊叹出来。 “好美啊！”可蓝陷入了心醉沉迷。 两人很快便不再说话，其他人也没有作声，全部沉浸在这壮阔瑰丽之中，用所有身心感受着自然的神奇不可思议。“夕阳纵美，临近黄昏，”这是源自某个异族的一句古老谚语，随着夕阳渐没入地平线，方才还普照大地的金色余晖越发黯淡，蔚蓝的天空也明朗不再，只有那漫山遍野的鲜花依然簇立。三色交融并辉最终褪去，火红色变成主色调，残存的金黄色与蔚蓝色则成为它的衬托与点缀。在晚风中摇曳起伏的红色花海化作一片汪洋肆意的无边血海，只是在吸收了天空的纯净与余晖的圣洁之后，它自己也纯净圣洁起来，既无令人恶心作呕的血腥气味，也无使人心生邪念的血晕光泽，花香袭来，心旷神怡，通体透爽，每一个毛孔都遍觉清凉惬意。 “这就是鲜血沼泽最美丽、最浪漫、最壮观、最绚烂的景色——血海残阳，它再一次无可辩驳地证明，血红是世界上最美丽纯洁的颜色，鲜血是世界上最美好圣洁的事物。”雪莱用饱含深情诗意的声音吟诵道。 艾伦没有大煞风景地进行反驳，而且他也觉得眼前这片血色浪漫确实美丽，此刻的他不由想起在海族珊瑚城外看到的绵延千里的红珊瑚礁群，两者同样的动人心魄，令人陶醉。 “是啊！”莱宁也激动地说道，“对任何种族来说，失去了三分之一的皮肤、肌rou和骨骼有很大概率存活，但失去三分之一的血液必死无疑，因此血液是生命中最重要的物质。血液为什么是红色，因为红色最高贵最纯洁，因此用以象征生命的血红色就是世上最最高贵的颜色，这不是某个人或某个种族说的，而是造物主在创世之初就设定好的。” “你还有一句话没说，因此血族就是世界上最最高贵的种族。”艾伦在心中默念道。这种说法虽然已经不再被血族所公开宣扬，但却深深烙印在每一位血族的血液与灵魂之中。而且他们刚才的那番话，艾伦也确实觉得很难反驳。难道血液不珍贵吗？难道红色不美丽吗？恐怕任何一个诚实的种族都无法给出否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