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命运邀请
宴请的地方在一间小型宴会厅，靠着墙壁摆放了一圈盆栽植物，房间顿时显得不再空荡荡，但也不至于使人心生促狭之感。会议时摆放植物，不仅能点缀环境，使人心生愉悦，更能净化空气，使人们始终保持头脑清醒。更有一些特别的绿色植物或花卉，能散发出特殊的气味，有缓和紧张神经，降低彼此敌意，使人们更容易信赖和成全对方之功效。不过那些植物只有征得双方的同意后才可摆放，当然这种规矩并不总是能得到东道主的严格遵守，他们总会想出层出不穷的办法来逃避客人的察觉。再加上交通、住宿、饮食、本地支持者等其他一些有利因素，这些共同构成了谈判时的主场优势。拥有主场优势的一方在谈判中总能占到或大或小的便宜。 房间最中央是一张长条形餐桌，铺着洁白如雪的桌布，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餐具和各式各样的餐点饮品。它们与其说是食物，倒不如说是会谈时的道具，各有各的用途。 清水用来润喉止渴，冰水用来冷静情绪，红酒能使脸上浮现红晕，掩饰尴尬与羞涩，至于说烈酒，人们既可以以此为自己的情绪失控、胡言乱语找到借口，也可以借呕吐之名暂时离开房间，更可以一头昏睡过去，使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会谈暂时中止。 松软的糕点能使人心情愉悦，谈笑风生，浑身是刺的煎鱼吃起来特别麻烦，能有效地拖延时间，吃着辛辣的食物，人们更容易做出愤怒的表情，嚼着酸掉牙的青果酱，做出呲牙咧嘴的表情，人们则可以假装没留意到对方的冷嘲热讽。 巴黎不仅是大陆上饮食最讲究的地方，也是饮食文化最昌盛的地方。曾经有人编写过一本《餐桌上的巴黎》，讲的就是巴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餐桌文化，其中花很大篇幅介绍了餐桌上的礼仪规范和谈判技巧：在不同的情况下使用何种礼仪最为得体，以及如何借助道具做出最适当的表情与动作，向对方恰如其分地表达自身的观点看法。刀叉使用完毕后放置在桌子上时，是头朝对方，尾朝对方还是侧向对方，红酒喝完后酒杯是落在厚软的桌布上，还是碰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食物下咽后，是立即和对方说话，还是用餐巾擦一下嘴唇再说话，如此种种，都特别讲究。 贵族谈判很少会撕破脸面，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之间不会剑拔弩张、硝烟弥漫，很多狠话并不是直接说出来，而是通过一些小动作传递给对方，让双方都有台阶可下。出身社会底层的人往往以激烈的行事方式来追求当前可见的结果，而贵族们则认为很多事情并无一劳永逸的解决途径，过分追求清晰确定的当下结果往往会导致全局失衡，因此他们想的最多的不是当前，而是以后，不是马上可以获得什么，而是有没有预留出退路。 当玛格丽特安排艾伦和索菲亚入座后，大皇子鲁曼因仍然没有露面。如果是平辈邀请或晚辈邀请，邀请者是一定要提前就位的，可如果是长辈或上位者邀请，则视情况而定。大皇子鲁曼算因是半个长辈，也算是半个上位者，因此自重身份，委托玛格丽特代为招待，也不算失礼。如果他在门口亲自笑脸相迎，索菲亚则要诚惶诚恐、坐立不安了，至于说艾伦，就算是查理四世亲自来迎接，他也能没心没肺地泰然受之。。 安排好两人后，玛格丽特出去了一下，很快又进来，走到艾伦的旁边轻声问道：“盘牙去哪里了，怎么四处都不见他的踪影？” “应该是在我meimei的帐篷里吧，对了，小黑也在那里。”艾伦说道。 “你meimei的帐篷里空无一人，周围全找遍了也没发现他们三人的踪迹。”玛格丽特道。 “那可能是出去玩了吧，他们又不是我的佣人，不可能什么事都向我汇报请示。”艾伦道。 “出去玩？”玛格丽特啼笑皆非，“你认为他们三人无缘无故地消失会是出去玩？” “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艾伦安慰道。 “我不是担心他们，我是担心他们……”玛格丽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你还是担心他们。”艾伦故意调侃道。 玛格丽特也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消失的三人不至于惹出什么事端，毕竟最大的惹祸精艾伦就坐在自己面前，于是又说：“等下我大哥就来了，盘牙不在的话，总归不太好吧？” “他在才不好呢。”艾伦一边说着，一边往对面索菲亚的方向努了努嘴。索菲亚则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讲话。 “那你能代表他？”玛格丽特又问。 “我能代表光明。”艾伦又开起了恶作剧。 “好好说话。”玛格丽特有些恼火了。 “很明显，他不在，就是想让我代表他。你放心好了，一切后果我来承担。”艾伦打包票道。 “那我就放心了。”玛格丽特点了点头，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过了没多久，鲁曼因大步走了进来，脸上的匆忙之色尚未完全褪去。“抱歉，我来晚了，这几天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一脸愧疚地说道。 “大哥，你可是一向都很守时的，我们都等了好半天了。”玛格丽特佯嗔道。 “守时意味着一切尽在掌控，但一旦事情脱离了掌控，你只能被动去适应，守时就很难做到了，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平时都是如此。我以前能做到守时，可随着承担的责任越来越多，就渐渐力不从心了。”鲁曼因苦笑道。 “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连你都如此头疼？”玛格丽特问道。 鲁曼因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问艾伦：“艾伦先生，昨夜你和盘牙先生是否遇险了？” 遇险？不仅是玛格丽特，甚至是索菲亚也都吃惊地看向了艾伦，虽然他实力不强，但一般的危险对他而言还真算不上是危险，能被鲁曼因这种见惯大世面的人视为遇险，那一定是极不寻常之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盘牙这样一位高手。 艾伦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有惊无险，算不上遇险。” “事情发生后不久我就得到了线报，”鲁曼因说，“发现你和盘牙先生失踪后，我一度非常担心，后来见你们又平安无事的露面，才放心下来，以为是误会一场。不过刚才我去现场实地勘察了一下，发现一些异样的痕迹。”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艾伦的面庞。 “什么异样的痕迹？”艾伦不动声色地问。 “暂时还不好确定，不过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善类，和他们打交道一定要小心了。”鲁曼因委婉地警示道。 “他们的底细我不清楚，也不感兴趣，他们只是慕名而来，并无恶意。不过我会谨记殿下的提醒，以后如果再遇到他们一定会万分小心。”艾伦一边诚恳地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把鲁曼因的话挡了回去。 “嗯，”鲁曼因微微颔首，终止了这个话题，说道，“巴黎的治安由我负责，如果你们在这里遭遇威胁或危险，我也难辞其咎。” “这样的话，大哥你可要cao心了。”玛格丽特笑道，“艾伦一向福大命大，倒也不怕威胁和危险，可是他身边的朋友这些天一直都在遭遇威胁和危险，你管不管？” “谁在一直威胁他身边的朋友？你说出来，我绝不轻饶他们。”鲁曼因面色一沉。 “动不动就威胁他的朋友之人，除了他自己，还能有谁。”玛格丽特瞟了一眼艾伦，嗔道。 鲁曼因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索菲亚也忍俊不住笑了，艾伦则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玛格丽特看着素来胸有成竹、不可一世的艾伦如今一副窘迫的样子，觉得这些天积蓄在胸中的恶气终于好好地出了一把。 鲁曼因很快停止了大笑，和颜悦色地对玛格丽特说：“小妹，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倒是觉得艾伦先生能给人以安全感，你被人暗中投毒之事，不正是他首先察觉的么？我们应该感谢人家才对。” 玛格丽特很想说，那是小黑发现的，不过她又想到如果不是因为艾伦的缘故，自己也不会遇到小黑，于是就默认了。 “艾伦先生，对于你没有收到邀请函一事，我深感抱歉，这是主办方的失误。”鲁曼因为艾伦解围道。 “谁说我没有收到邀请，我是收到邀请函才来的。”艾伦抓住机会，又一次试图掌握被玛格丽特夺去的主动权。 不仅是玛格丽特和索菲亚，就连鲁曼因也疑惑了，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给艾伦的邀请函并未发出。 “你收到邀请函了？那你还搞事？”玛格丽特生气地质问道。 艾伦嘿嘿一笑，说：“我收到的不是普通的邀请，而是命运女神发给我的邀请。命运之力无处不在，我们每个人都要遵从于自己的命运，我虽然没有收到纸质的邀请函，可感受到了命运的召唤，于是就不请自来了。” “你说命运在召唤你那就是了？说不定是你自己出现幻觉了呢。”玛格丽特不服气地说。 “确实不是由我说了算。”艾伦笑着说道。“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充分证明了，命运女神在成年礼上为我安排了主……重要戏份，那这不正是她向我发出邀请的最好明证么？如果没有邀请我，那怎么会安排我的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