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圣心灵
小艾伦口中的魔鬼式训练，其实是他自找的。用河马大叔的话讲，魔鬼式训练的全称是“旅行者生存技能训练”，据说是任何一位旅行家远行探险、杀人放火、盗窃逃跑的必学技能。 作为与河马大叔同住一屋的优待，小艾伦时常能听到一些与晚间小伙伴们听到的不一样的故事。很多离奇的故事，河马大叔和小伙伴们讲述时，都说是听说或者古籍中记载的，但和河马大叔相处久了，小艾伦能够感觉得到，河马大叔在讲述那些故事时，灵魂都在颤抖（这个比喻也是小艾伦从河马大叔那里学来的，他认为非常贴切）。 于是小艾伦凭直觉断定，河马大叔一定有非常不平凡，甚至是非常精彩，非常传奇的过往经历。河马大叔时常吹嘘他年轻时是一位伟大的旅行家，恐怕不是虚言。从河马大叔瞎掉的双眼时而流露出的忧伤神情，小艾伦甚至认定，河马大叔恐怕还有很多经历不曾向人提起，他足迹踏过的地区，比他讲述的要更为辽阔。 于是，在六岁那年，在听完河马大叔讲述的一个美人鱼为爱情牺牲掉生命的故事后，小艾伦小心翼翼地向河马大叔提出，他也想做一个伟大的旅行家，去探索未知的世界奥秘。说的时候，小艾伦在“也”上加重了语调，还拖长了一下，然后用余光漂向了河马大叔的面部。 河马大叔听了之后，什么也没有表示，这让小艾伦颇为失望，但他并没有完全气馁，每天晚上听故事时，心中的冒险渴望愈发的强烈。他决定，等他年龄再打一点，身子再长高一点，就向河马大叔郑重地宣布他的决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征求河马大叔的意见。小鹰翅膀长硬了，就会展翅高飞，这是河马大叔讲过的一句谚语。 直到有一天，河马大叔突然对小艾伦说道，“旅行者面对的不仅是未知的世界，更是未知的艰辛与未知的危险，可不是说几句小孩子话就可以当一名旅行者的。” “我不是说小孩子话！我是认真的！”，小艾伦听河马大叔这么一说，隐忍等待长大再向河马大叔摊牌的心思早就抛在了脑后，立即挥动小拳头，用稚嫩的声音，却又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庄重神情，发誓说，“我，艾伦索尔，一定要做一名伟大的旅行家，去探索未知的世界！” “是不是真金，用火一烧便知。从明天开始，你就进行旅行者生存技能训练，如果觉得太辛苦，熬不住，你就说出来，然后把你那个做旅行者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有多远扔多远。”河马大叔对小艾伦的表态并不相信，继续用怀疑的态度说道。 “哼！你会看到，我绝不会放弃，我要成为伟大的旅行家！”小艾伦也不肯声势弱于人，双手叉腰，挺着胸膛，大声地说道。 “走着瞧！” “走着瞧！” 虽然小艾伦是自愿学习旅行者生存技能，但确实从那之后，他与快乐无忧的童年完全告别，开始了村里其他大人都看不下去，觉得特别残酷的魔鬼式生存训练。 按照河马大叔的话，旅行者最重要的技能是逃跑技能，因此小艾伦进行的第一项训练是，当公鸡啼叫第一声时，就要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开始长途越野，一刻也不准停，然后在午饭时赶回来，回来晚了就只能饿肚子。吃完午饭则再次重复上午的训练一次。 训练简单而枯燥，但却十分辛苦。每当小艾伦体能有所增长，可以跑的快一点的时候，河马大叔总会将每天跋涉的距离提高一点，所以无论小艾伦如何努力，都只能在午饭已经开始时气喘吁吁、嗓子眼冒火似的赶回来，一刻也无法提前。 “永远要记住，”河马大叔不止一次地告诫，“一定要坚持，当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你的对手也快坚持不下去了，如果你比你的对手提前放弃，运气好你会做它的奴隶，运气不好你就是它的餐点。小偷不会去偷他惹不起的人物的东西，但旅行者却经常会面临难以想象的险境，所以旅行者一定要比小偷更会逃跑，更会隐藏自己，至少要百倍以上。” 当小艾伦的身体稍微结实点，河马大叔又要求越野的时候嘴里含上水，只用鼻子呼吸，因为旅行者一定要善于控制自己的呼吸，一些危险的动物拥有敏锐的听觉和嗅觉，所以一定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气息。一些高明的旅行者，甚至不用鼻子呼吸，而是用皮肤，因此往往能迷惑对手，化险为夷。 再后来，河马大叔要求小艾伦在深山老林中越野，理由是，所有的非丛林生活的生物，在树林中移动的速度和感知力都会大为下降，逃入密林往往是摆脱敌人的最可行办法，尤其当敌人有很多的时候，在城市和平原逃跑很容易围堵，但在密林中则会很轻松摆脱敌人。 10岁那年，小艾伦又被河马大叔叫到了跟前。 “艾伦，”河马大叔问道，“你进行旅行者生存训练已经有四年了，你自己有什么体会没有？” “河马大叔，我感觉棒极了，”小艾伦故意用力曲起手臂，鼓出结实的肌rou块，大声地说，“我觉得我离成为一个伟大的旅行者更近了。” “棒你个头，”河马大叔毫不客气地赏了小艾伦一个响亮的爆栗，接着又泼了一盆冷水，“我看你是自我感觉太好了，你现在的样子，离一个初级旅行者都差远了。旅行者如果都像你这样，早就死绝了。” 信心满满的小艾伦正美滋滋地等待着河马大叔的夸奖，冷不丁被这么一说，人都懵了。望着河马大叔不以为然的神情，小艾伦怒上心头，冲上去又撕又咬，还一边大喊，“臭老头子，你耍我，你折磨了我四年，现在却说我连初级的旅行者都不是。你是个骗子，你还我童年，你还我青春，你还我人生……” “停，停，停，”河马大叔被小艾伦这么一闹，也有些吃不消，“小孩子就是火气大，沉不住气，我都一把年纪了，我赔你青春，你敢要么？我今天就教你真正的旅行者入门知识还不行吗？” 小艾伦一听，更加怒了，今天才教旅行者入门知识，感情小爷这四年的苦是白受了，心里越发的委屈，捶向河马大叔的拳头又加了三分力。 “好了，好了，别打了，再打就是虐待老年人了，让邻居疼爱你的大婶们听见了，你机灵小可爱的形象可就全毁了” 小艾伦虽然满腔怒火，但看着廋弱的河马大叔，也不忍心用太大力气，又怕被邻居听见影响不好，就逐渐停下了手，嘴里还愤愤地说道，“分明是个瘦竹竿，却要被人喊你河马，真不害臊。” 河马大叔随便整理了几下被小艾伦弄乱的衣服和头发，抱怨到，“你让我这个样子晚上怎么去讲故事？” 小艾伦把头气鼓鼓地扭向一边，理也不理。 “嘿嘿，小家伙还真有脾气，好，你既然这么想做一位旅行者，那么我问你，是你的肌rou让你这么想的么？” 小艾伦面露鄙夷地说，“老头子你什么意思，肌rou怎么会有思想，人的冲动来自心灵，人的智慧来自大脑，人的理想是心灵与大脑共同作用的结果，你以前不是讲过么，现在老糊涂给忘了？我，艾伦索尔，要做一名伟大的旅行者，来自于我内心深处的渴望和呼唤！” “嗯，今天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才有资格听我讲旅行者的入门心得，”一看小艾伦又要暴走，河马大叔赶紧接着说道，“旅行的渴望不是来自于rou体，而在旅行途中，人的rou体也不会得到任何满足，反而会疲惫不堪。所以在旅行者的信念中，旅行不是身体的旅行，而是心灵的旅行。你这四年进行的训练，表面上是rou体的训练，实质上是心灵的磨砺，如果心智不够坚定，就永远也走不远，更不要说去天的尽头了。”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神和人是什么关系？有什么区别？”河马大叔继续问道。 小艾伦想了想，回答道，“神是一种伟大的存在，力量和智慧都胜人无数倍，人们崇拜神，祈求神的护佑。” 河马大叔静了一会儿，然后用追忆的神情缓缓说道，“曾经有一张非常古老的羊皮纸，年代十分久远，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时期的东西，总之比任何见过它的人都要古老。在这张羊皮纸上写到，创世神按照他的原型创造了众神，众神则按照他们的原型创造了万物生灵。因此，众神身上包含了创世的奥秘，而万物生灵身上则包含了众神的奥义。人就是神，是不完善的神，神也是人，是更加完善的人。当一个人能够充分发掘出常在你内心深处的神之奥义，就可以成为媲美神的强悍存在。传说中，曾经有人仅靠冥想，不修炼任何魔法和斗气，就成为了神，而且是非常高级的神，传闻他心念一动，一个世界就会破灭，心念再一动，一个世界又会重生，但是这在过程中，没有任何魔法与规则的波动。” “哇，这也太厉害了吧，我要是成为这样的存在，不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奈何不了我了吗？”小艾伦眼睛里充满了五颜六色的小星星，沉醉地说道。 “当然——”河马大叔拖长了语调，然后突然加了一句，“不可能。这只是远古的传说，或许是有人杜撰的。你不要好高骛远，从现在开始，每天花半天时间进行心灵冥想。” “唉，”小艾伦也知道自己幻想的有些过头了，不过河马大叔既然曾经是一个旅行者，那么把自己也调教成一个旅行者总是没问题吧，只要那老头子不藏私。 河马大叔从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项链，递了过来，“这是我以前旅行时偶然得到的一个小物件，不值什么钱，但据说能保佑人逢凶化吉，我好几次都是靠它虎口脱险。现在我留着也没用，你拿去吧。” 小艾伦接过来一看，这条项链入手冰凉，但又不觉冰冷，捧在手里，感觉整个心灵都一片宁静，所有的欲望都无影无踪，甚至小艾伦觉得自己心里都涌出了一种河马大叔曾经提过的名为神圣的感觉。 仔细端倪，项链做工比较精细，年代似乎比较久远，布满了各种锈渍，磨损也厉害，给人一种极其平凡和普通的感觉，卖相和邻居巴里大婶家的虎娃带的长命锁差不多。 项链的主体坠饰，是一位半裸的女子绑在十字架上受刑的图案，女子的面目十分模糊，看不出相貌，但身材比例非常协调，充满了说不出的美感。修长的双腕被钉在十字架左右两端，雕像上没有任何血液被雕刻的痕迹，但小艾伦却感觉半裸的女子无时无刻不在流血，血液顺着完美的躯体往下淌，最后从一对玉足的足尖不断往下滴，落向不知名的去处。 一位绝美的女子遭受着痛苦的刑法，似乎是一种极大的恐怖与残忍，但却反而给人一种安宁与平和，似乎本就应当如此。小艾伦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物件的来历肯定不一般，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雕像的背面，刻着一行字，但不知道是什么文字。 “河马大叔，这背面写的是什么？”小艾伦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河马大叔说到，“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文字，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你要把这些字的笔画牢牢地铭刻在你的心中。每次冥想时，你不停地在脑海中临摹这几个字，会使你更快地进入冥想状态。” “最后，我要告诉你什么是冥想。一些三流的魔法师，总是认为人通过冥想，可以感知外界活跃的魔法元素，进而引动魔法元素，发动魔法。这其实是伪冥想，真正的冥想，是检视自己的心灵，将心灵的迷雾一层一层地剥拨开，发掘众神创造万物众生时，在万物内心深处刻画的神之奥义。因此冥想不是感知外界，而是感知内心，将心灵之中的神性逐步发掘出来。万物众生的内心都蕴含一颗有待发掘的神圣心灵。人族在自然界是非常弱小的生物，但是人族最契合造物主的原型，因此人族的神圣心灵。比其他种族的更加完善，蕴含了更加精妙的创世奥义，这也是人类能与亿万强悍种族分庭抗礼的根本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