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差的办法
想起在地下研究所见到马娉婷的时候,她看向自己仍旧清澈却有些隔膜的双眼,面对爷爷浑身散发出的难以忽视的隐隐怨怒,他一直以为马娉婷是很爷爷抓了她。让她没有自由。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马娉婷对爷爷是恨。是杀亲之仇,不共戴天。 “我该怎么配合你?”良久,傅哲瀚打断了温然的喋喋不休,似乎一瞬间被抽走了身体中所有的力气,有些木楞地问道。 温然闻言猛然顿口,“你……你都想清楚了么?你真的决定了么?你要清楚,如果你中了这种毒素,少则一星期,多则半月,没有解药,你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即使温然希望着傅哲瀚能点头,可是他如此轻易地松口,却让她有了一种难言的不安,即使有私心,但是她也有良心,该说的她还是必须慎重的说给傅哲瀚听,“你是傅家的大少爷,只要顺着傅昀,你的前途只会是光明和宽敞的,甚至你可能当上华国最年轻的上将,你确定你想好了,冒着成为废人的危险,冒着失去你爷爷傅昀、失去傅家的庇佑,和我合作,帮助俞家人、帮助言懿轩,帮助马娉婷么?” “是!我想的很清楚,这是我欠马娉婷的!即使我曾经渴求过她的感情,可是当我发现她只有在她爱的人的怀里才能笑得最美丽的时候,我退而求其次,只要看着她笑得璀璨就好。甚至私底下想着,她终究有一天会发现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不适合他,会转过头看见我,然后发现她真正应该动情的人是我。 书上不是说过么?爱情,滴水石穿!我相信,我慢慢等,慢慢等,就一定能够等到那一天,因为马娉婷爱的那个人也许指不定哪一天就会伤害她,那时候,我就可以好好地把她抱在怀里,轻柔抚慰。 但是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即使我再怎样爱着她,再怎样去等待,我和她再也不可能了,因为我的家人是残忍的刽子手,杀害了她的亲人。她现在一定是恨透了傅家,也恨透了傅家人,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去等待、去要求她的爱? 可能,连祈求她的原谅都成为了一种奢侈吧!”傅哲瀚轻哼一声,有些自嘲的缓缓道,“我能做的,也许只有以死替爷爷的错向她赎罪,可是现在既然有更好的能够帮助她的方法,那么即使是刀山火海,地狱冥渊,我也会去闯上一闯,只希望,她不要恨我才好。” 温然闻言,淡淡的叹息了一声,有些人,注定爱上另一个人,而她\/他爱的那个人,却又爱着别人,转来转去,转成一个非方非圆的图案。有时候,爱的人会回头,有时候,却会转身离开,摆脱这个纠结的圈儿。 她哪里听不出来,傅哲瀚对马娉婷那深刻的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感情,她想,如果不是傅昀把生与死的界限划在了马娉婷和傅哲瀚之间,也许傅哲瀚在马娉婷身后的静静等待,说不定真能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心中也不得不为言懿轩带着些许罪恶感的暗暗庆幸,虽然傅昀把他身边的兵士害得够呛,但是却间接地为他清楚了一个潜在的可怕情敌——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最显眼最厉害的对手,而是躲在暗处的时刻准备趁虚而入的那个人。 “傅哲瀚。能说的,要承担的风险我都告诉你了,请你最后一次认真的告诉我,你是真心的下了决定。不是一时冲动,即使最后无法从你爷爷傅昀那里得到解毒剂,你真的成为废人,你也不会后悔么?”温然眼神无比严肃,语气也十分谨慎,向傅哲瀚做着最后的确认,这是一条赌上性命的没有回头的路,一旦应承就无法更改。 “套一句玩笑话,比珍珠还要真。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温医生,开始吧!”傅哲瀚眼中没有意思怯弱与犹豫。反而有一种释然,如果自己的行为能够给马娉婷带来哪怕一丝的安慰与补偿,就足够了。 温然听见了傅哲瀚的答案,咬了咬唇,手伸进衣服的口袋里,然后缓缓地握拳而出,把手伸到傅哲瀚面前,然后轻轻展开,在那白净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管5厘长一厘宽的透明玻璃管。其中似乎有一股静静的气流正在游荡。 傅哲瀚看了一眼那根透明玻璃管。抬头看向温然。“这是……” “这是我和俞家还有言懿轩三方通力合作,好不容易从国外的走私货品市场中拦截下来的20克毒剂。都是温邑一手研制的,再多的已经流入了各方势力之首的手中,强龙不压地头蛇,假若要强抢,必定得费很大一番功夫,时间和空间都不再允许我们那么做。 所以,这一小管毒剂是我们现在能够得到的最后一点,本来我带他来,并不是想让你以身试毒的,而是想趁机让你爷爷尝一尝这种苦楚,这样温邑就不得不配置解毒剂,我再趁机潜入,在你爷爷服用解毒剂之前,盗走解药。” “这太危险了,爷爷的房间内外都布满了守卫军人,温医生你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进的去的,即使进去了,得到了解毒剂,只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傅哲瀚的话让温然微微点头,“是,所以这是最次的方法,如果不是你提出要和我合作,我也许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早就向傅昀下手了;现在有了你的加盟,我的危险的确降低到最低点,可是你的危险却是上升到了极点。” “我不怕危险,只怕帮不了马娉婷。爱也好,赎罪也好,我只希望,她心中对傅家、对爷爷的恨能够因为我为她做的一切而有些许削弱。”傅哲瀚长叹一声,然后朝温然伸出右手,“给我吧,温医生,我需要服下这个毒剂才有用罢。” 轻轻挥掉傅哲瀚伸向自己的手,温然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但不是现在。你必须在适当的情况下服下这管毒剂才有用。” “适当的时刻?”傅哲瀚喃喃,微微皱眉。 “比如能不能有机会再去见马娉婷一次,先刺激马娉婷,激怒贝铭,让他对你出手,你再趁那之后服下这管毒剂,接着在你发作的时刻,我会首先发现,然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只一口咬定是马娉婷对你动了什么手脚,其他的就由我来和你爷爷打太极。” “如果我说是马娉婷害我,那爷爷不是会迁怒到她身上么?”傅哲瀚皱了皱眉,有些抵触。 “不,比起贝铭而言,你爷爷对待马娉婷现在还算是可以容忍的限度之内。”温然出声解释道,“在他不能确定马娉婷对他的帮助倒是又还是没有,是大是小之前,他不会对马娉婷下杀手的。再者,你也知道杀亲之仇,不共戴天,马娉婷想要通过你向傅昀宣战,通过折磨你而折磨傅昀,这个理由,是最充分的、完全成立的。 不过,我们不能行差一招,而且你要再进入地下研究室也必须有充分的不让傅昀怀疑你的理由。” 窗外的夜色更加深沉,温暖的室内,温然和傅哲瀚正在积极的讨论着如何才能拿到解毒剂、救出马娉婷,而位于华国西南安静冷凉的深山老林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迅速地在林中穿梭。 丛林森森,白日也是被树荫荫蔽着,到了夜晚就更是黑寂森然,偶尔从树叶稀疏处会落下一两丝冷冷的星光,那个黑影便停顿下来,从怀中拿出照明电筒,低头仔细看着些什么。 在树林中最不好辨认的便是方向,可是那抹黑影却似乎一点没有障碍,不断地走走停停,却仍旧是直直朝着一个方向,没有丝毫偏离航道的意思,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只知道夜色越发深沉,丛林中时起时落的昆虫鸣叫都开始渐隐,那抹黑影终于来到了一片巨大的矮灌木丛中。 和四周高大繁密的树木不一样,黑影此刻停留的地方是一大片长满了低矮植被的方寸,在如此大的丛林里,这么一块不长树木的地儿的确是有够奇怪,这里是难得的华国无人造访的森林,所以可以基本排除现代人工使然的可能性;虽然大自然自有它的鬼斧神工,神奇莫测,可是眼下这伫立在灌木丛中的黑影却是俯下身来,伸出手,仔细在土地上摸摸嗅嗅。 由于没有巨大树盖的遮挡,这片矮灌木一方成了阳光雨露的最大受惠者,此刻,刚刚在林中若隐若现的星子,只要在仰躺在这片灌木上,便可以尽收眼底。
那黑影在地上折腾一阵,似乎终于想起应该往天上看看,甫一抬头,星子便照亮了这黑影的全身模样,宽大的黑袍,笼罩住整个身子,巨大的黑帽子把脸颊都给遮住,一只干枯的手撑着地,另一只手上紧紧拽着一颗翠****滴的珠粒。 这模样这身形,不是从傅家从马娉婷手上夺走翠珠的那个黑袍老者是谁?此刻,他身下的地面上摊开着一副绢纸的画作,隔近一看,那上面都是些黑黑红红的弯曲线条,倒是有点指路地图的感觉。 这抬头低首半晌,黑袍老者终于直立起身子,抬起头,看着天空,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果然就是这里!果然就是这里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不枉我这么多年来的苦苦谋划,傅昀啊傅昀,不知道等你来到这里看见一座空空宝库,会不会连肠子都悔青啊!想要我死,想和我斗,你还早了一百年!” 此刻,黑袍老者的声音全然不是平日里的沙哑尖刺,而是洪亮有力,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现在他似乎在为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而欢呼雀跃不已。 浑身高兴地都开始颤抖,黑袍老者拿起地上那张图纸,兴奋地不断重复:“入口一定就在这附近,入口一定就在这附近。” 口中不断喃喃着,黑袍老者便私下逡巡起来,手中那根尖尖头子的木拐棍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刚刚还不见他拿着,现在却好生生地被他握在手中,四处敲打着围绕着这片灌木从四周的大树。 终于,在半天的敲击试探中,一棵传出碰碰声音的树干,引起了黑袍老者的注意,这明显的空荡回音,几乎让他兴奋地握不住手中的尖头拐杖。 搓了搓双手,他激动地握紧拐杖,拐棍便狠狠地朝树皮之中戳了进去,那看似没什么杀伤力的木拐棍居然在黑袍老者的积蓄的力量下,瞬间洞开树皮,破洞而入,就在那树皮被拐杖戳开的一瞬间,一团白茸茸的影子瞬间飞射而出,对着黑袍老者被帽子遮挡的脸冲过去,黑袍老者急急闪身,可是遮脸的帽子却未能幸免,被那团白影瞬间划出长长的一条破口子。 就在那白影落地的瞬间,“唔喔!”一声似狼非狼的呼叫声陡然从那团白影跌落的位置响起,瞬间,森森丛林里,寂静了那么几秒钟,然后霎时间爆发出一片“唔喔”的声响。 夜色幽静,在广袤的丛林中更添几分诡谲和沉闷,淡淡的星光洒落在那片林地中本不应该形成的空旷的灌木林上,也点亮了一双双碧幽幽的“灯泡”。 那一对对绿幽幽的“灯泡”在灌木丛周围缓缓移动着,犹如坟头鬼火,在深深的夜里显得有些渗人,饶是黑袍老者这样历经过数十凡尘的老头子背后也不禁有些微微发寒。 那抹因为黑袍老者戳穿树皮,从树洞中窜出来的白绒绒的影子,在那些绿幽幽的灯泡出现的一瞬间,就向着闪着绿光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飞快,轻盈得似乎不带风声,犹如雨燕,冒雨疾驰,翅翼却不沾染半点水珠。 渐渐的,那些绿莹莹的“灯泡”向着黑袍老者站立的方向缓缓逼近,移动的时刻,林中陡然变得寂静下来,只听得见,林中的枯枝腐叶被悄悄踩断的异常轻微的“咔哧”声。 黑袍老者捂住被那抹突然窜出的白影划破的遮脸的巨大帽檐,紧紧盯视着逐渐逼近自己的大部队,虽然还不及看见到底是一群什么东西,可是他虽然年迈却对危险仍旧敏感的五官暗暗提醒着他即将要面对的敌人的强大。 一手紧紧把住右手中的尖头拐杖,另一只手伸向腰际,黑袍老者屏气凝神,身体不自觉的摆出亦攻亦守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