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 雄心

    六道之前，身披血红色袈裟的地藏，盘坐在地，手中的念珠早已散落一地。

    婆罗门胜了。

    梵天再也没有佛了。

    地藏虽然早就知道，此次天地大劫恐怖之极，但无论如何，地藏都想不到，西天没了。

    西天没了，我佛该何去何从？

    南下还是东去？

    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南下，西方教终将没落，我佛再也没有重新崛起之时。东去，前途险恶，稍有不慎，便会彻底湮灭。

    地府，再也没有我佛的一席之地了。

    地藏看到许仙之时，心中便彻底地明悟了。

    许仙虽然神情平静，但那掩藏不住地杀心，怎能逃得过地藏的眼睛？

    “许仙，地府少了我佛，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地藏一开口，就让许仙笑了起来。如果是其他的时候，地藏的话没有一点错，可现在，这艘天地的大船就要被淹没了，众生还不同心协力，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货。

    “地藏，你这般搬弄是非，居心险恶，这可不像是你西方教的教义。”

    地藏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并不能说服许仙，就彻底地放下了。

    “许仙，你我都清楚，教义都是说给凡夫俗子听的。吾等修道，若是还分善恶，不明空无，那就是不智。”

    地藏的道理真的很有道理，这是聪明人的道理。

    这一刹那间，许仙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可下一秒，许仙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这就像狗觉得吃|屎很好，难道人也要去学吗？

    “地藏，你西方教向来喜欢说大话、说空话，接引如此，准提更是如此，你倒是青出于蓝。当初，你为了成佛，说什么‘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如今，你欠天地的债，该还了。”

    地藏有些惊讶地看着许仙，觉得许仙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成王败寇，此乃天理。当初，西方教势大，说一些大话就能成佛，为何不说？

    地藏愕然的神情，让许仙知道，西方教倒真的是个个舌灿莲花，可惜，天不是人，人可以反复无情，但天却自有天道。

    “地藏，你欠天地的，你是逃不掉的。这是天要收你，不是我要杀你。”

    许仙在这一刻，突然现，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喜欢借天行事？这简直就是最流氓的做法。

    果然，地藏一脸的嘲讽。

    “天，哪个天？上面的天，还是下面的天？你的天，还是我的天？你可知道，天也是人。”

    地藏终于说出来了，说出了这个万物众生默认的事实。

    “怎么，你怕了？你不是要天道吗？你不是以为我西方教是天地间最大的毒瘤吗？你错了，上面那一位才是。若不是他，这天地怎会如此？”

    地藏的话没有说错，但许仙却没有一丝恼怒。

    “借天行事，终归是妄言。那一位，只是一人，可你们西方教，却是无数人。不说别的，只说这佛，到了你们西方教，就泛滥成灾了。只此一点，你们西方教就难逃其咎。”

    “哈哈，许仙，你不过也只是个欺软怕硬之徒罢了，这和尼姑的脑袋，和尚摸得我却摸不得，有什么区别？”

    地藏越来越开心，看起来，许仙已经词穷了。

    “地藏，这里面当然有区别，我可以杀了你，但却杀不了他。”

    许仙此话一出，地藏顿时就不笑了，一脸凝重地看着许仙，叹息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不明白，原来你很明白。道，对于自己来说，是心，心够大，自己的道才够大，但道，对于别人来说，却不是心，是利剑。没有可以斩杀一切的利剑，如何对别人说道？”

    “许仙，你说得对，我确实欠这天地的，我也还不起。以前，我总觉得，如果我佛可以一统天地，那我就解脱了，可没想到的是，我西方教居然失去了根基，真是痛哉！”

    “许仙，你有雄心，如果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自愿化身地狱道，助你彻底地掌管地府。”

    这个时候的地藏，已经彻底地豁出去了，这才是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的地藏。

    “你有什么条件？”

    “佛道儒合流，从今天起，我佛已死，但禅宗不灭。梵天的西方教已亡，盘古的禅宗却生。”

    地藏的决定，让许仙震惊，没想到地藏是要西方教彻底地与梵天割裂，李代桃僵，成就盘古创造这片天地的禅宗，这是要牺牲自我啊。

    许仙看了看地藏，眼睛一眨，点了点头。

    “可以。不过，禅宗再也没有佛了。”

    许仙的这句话，让地藏有些怅然。

    “也罢，没有了佛，才是道啊。”

    说完，地藏从地上站了起来，脱去身上的袈裟，扔掉手中的锡杖，朝许仙一施礼。

    “许道友，前路险恶，你小心了。”

    地藏一说完，便转身跳入地狱道中，任由无尽地狱将自己撕碎，彻底地融入到了地狱道中。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他还是做到了。”

    九凤喟然一叹。

    修道难，难于上青天，如地藏这般天才绝顶的人物，到了最后，也不过是身死道消，可叹可叹。

    “一教死，总比众生死要好得多。”

    许仙这话实在是冷酷，但正因为冷酷，才显得大爱。

    九凤看着眼前的许仙，心中的震惊早已麻木，但依然难以想象，许仙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历练出如此一颗雄心？

    许仙没有理会九凤的疑惑，而是看向了六道中的天道。

    天道乃六道之，当初被西方教困于六道轮回之中，却依然高傲而不肯低头，想要掌控天道，不是打败他就能做到的。

    “许仙，虽说掌控了天道，就相当于掌控了六道轮回，但天道已经有无数年不出世了。除非有人愿意化身成天道，代替天道承受无尽轮回。”

    后土不知何时来到了六道前，平静地提醒了许仙一句。

    许仙扭头看了看后土，此时的后土完全没有了少女的心性，而是看尽世间一切苦难的平心娘娘。这让后土看起来不像人，更像是神，有点冷漠。

    “后土，你整日面对这世间的无尽困难，如何保持一颗平静的心？”

    后土没想到许仙会这样问，想了一会道。

    “安忍在下，生息众生。”

    “原来如此。”

    这就是容纳万物众生的心啊，怪不得，大道有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后土是一个真正的君子。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