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十九章 借刀杀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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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慈宁宫内。更新快无广告。 高高的戏台上,旦角和小生两个角色正在那儿咿咿呀呀地诉说着衷肠,听得底下的太后和宫女们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不过这戏台上所唱的却并不是后世所谓的国粹京剧,而是昆剧。事实上,直到辫子朝的中后期之后,京剧才得以从昆剧中变化出来,并靠着官方的不断热捧最终彻底干掉了自己的前辈——所以说现在某些不断强调什么京剧是国粹,不能丢的人根本就没考虑过这玩意儿是怎么兴盛起来的,还不是拍死了前浪的后浪。 不但戏种与后世人们所熟知的不同,就是演员,也并不像后世认为的那样有男有女,而全是男的。事实上直到民国前后,戏台上依然少有女人唱戏的,因为在人们的传统观念里,女子还是不该抛头露面的,不然实在有失体统,所以后来的梅兰芳之类的大家才会专攻旦角。 所以此刻在戏台上缠绵悱恻,爱得死去活来的只是两个男子。这要搁几百年后,许多人看了总会觉着别扭,当然,也会有部分腐字打头的人也会因为看到这个场景而大为激动兴奋就是了。 不过万历皇帝显然没有这么超前的意识,看着戏台上拿腔作势,一板一眼东西表演,他实在是提不起太大的兴趣来。只不过,每当李太后把目光挪过来时,他还是摆出了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过年了,不单是百姓们将好好团聚,过几天好日子,天家其实也是一样的。对日理万机,每日都要处理无数政事,几乎少有闲暇的皇帝来说,跟母亲面前尽孝就变得更加奢侈了。也只有抽着过年前后的这几天里,他才会安心地陪伴在太后身边,逗着自己的生母高兴。陪着她看戏,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了。 不过,正迈入青年阶段的万历看戏也喜欢看那些武戏,对这些拖拉缠绵的爱情戏,他实在是提不起太大兴趣了。只因为太后她喜欢看,才勉强陪伴在侧。听着上面拖长了腔调的唱法,万历差不多都要打个大大的哈欠了。 这时候,万历甚至都希望能来件什么要紧的事情,把自己从这无聊的看戏时光里解救出来。哪怕是什么坏消息呢,也总比勉强待在这儿无所事事的要强些。 天子得诸神护佑,当他生出这样的念头后不久,还真就心想事成了。一名小太监突然来到殿门前,先跟侍候在侧的孙海打了个眼色。孙海会意地过去与之说了几句,便又来到了皇帝旁边,弯腰小声地禀报道:“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杨震在宫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嗯?杨卿要见朕?”听到如此禀报,万历的精神便是一振,小声地道:“你且出去让他到暖阁候着,朕待会儿就过去。”总算是有个正当理由离开一会儿了。 在等到这一段唱完,太后拿着丝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赞许了戏子几句后,万历便找了机会跟自己母亲告了声罪,说要出去片刻。 对此,李太后当然不会不准,只是颇有深意地道了一句:“若皇帝政务繁忙,就不必急着来陪哀家。这年还没开始呢,还当以国事为重。”知子莫若母,虽然刚才万历竭力在装了,但其心思还是没能逃过李太后的眼睛。 “儿臣明白。”万历有些尴尬地答应了一声,这才起身离开。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乐声,新的一出戏又开始了。 当万历来到暖阁时,杨震已在那儿等了有一阵了。而在看到他手里居然提了两盏花灯时,年轻的皇帝顿时就有些奇怪地笑了起来:“杨卿,这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里歇着,怎么又跑进宫来了?而且还带了两盏花灯来,这是要送与朕么?” “陛下说笑了,这灯臣是万死都不敢敬献陛下的。”杨震在起身之后,肃然道。 万历见他说得郑重,顿时更决惊讶了:“既然如此,你提了它来却是为何?” “陛下容臣慢慢道来。其实这两盏花灯乃是来自宫门前不远的御街之上,是臣刚从那儿摘下来的。” “嗯?”万历闻得这说法顿时更是一愣,那御街上的东西纵然再寻常,也不是一个臣子能随意拿取的,哪怕这是正得宠的也不成,因为那是对他这个皇帝的大不敬。不过,万历却并未因此发怒,因为他看得出来,杨震一定还有下文要说。 果然,在一顿之后,杨震又继续道:“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前几日臣所提过的那场变故。” “怎么,难道这花灯还与此有关么?”皇帝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道。 杨震点头:“正是……”而后,方才把这几日里自己的考虑和发现全部道了出来,直说到之前自己在御街上查出这花灯的问题,这才赶紧入宫禀报。 倘若这些有问题的花灯是在京城的其他地方,杨震倒是有权便宜行事。可既然是在御街上,为防被人攻击,他只有先来跟皇帝说明一切了。 万历听了这番解释后,也是一惊,半晌都反应不过来。随后才有些怔怔地道:“此话当真?那里的花灯都被人动了手脚?” “正是。”杨震说着,挥手叫来了一名小太监,命他将花灯拿到外间点火,又对皇帝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陛下移步一看究竟。” 在好奇心的驱动下,万历和杨震一道走到了暖阁门口。此刻,那小太监已取过一只蜡烛,点燃了那花灯底下的灯芯。 这花灯不但外观看着颇为精美,点着之后更是色彩艳丽,晶莹剔透。虽然这还是白天,但其光泽还是让周围的不少人啧啧赞叹了几声。 杨震这时候又解释道:“陛下,为了使其中的问题尽快暴露,所以来时臣已把灯内的灯油去了大半,只留少许可燃,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果然,就在杨震说了这话后不久,那灯内的火头就猛地一阵抖动,随后伴随在和众人的一阵惊叫,在啪的一声响间,那花灯居然就炸裂了开来。 若非所有人都得了警告站得远远的,怕是会有人因此受伤。而皇帝的脸色,此刻已有些青白相间了。他可是太清楚这一变故意味着什么了,因为到时候御街上可不光只有这么一两盏花灯,而足有成百上千盏之多。若是它们在元宵节时突然炸裂,周围的百姓岂不都要遭殃了?
而更可怕的是,那时,或许自己这个天子也将驾临当场。虽然自己身边有许多的禁军护卫,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但这事对自己,对朝廷的影响可是无法估量的。 虽然因为杨震的及时发现已防患于未然,但深知其危害的万历还是感到了一阵的后怕。 这时,杨震已撕开了另一盏花灯的灯罩,指着里面暗藏的突起道:“陛下,这灯内被人做了手脚,灯芯之下,暗设火药,一旦烧到了底部,花灯便会突然炸裂。轻则引起火灾,重则……” “你不必说了,朕明白了。即刻就叫人去把御街上的所有花灯都摘下来!这些贼人还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居然想到了如此阴险的招数!”万历气咻咻地道。随后,神色又是一缓:“也多得杨卿你心细,一路追查,这才有了如此发现。” “臣愧不敢当陛下的赞誉。其实,说起来也是臣之前失察,才给了那些贼人以机会。”这时候的杨震倒显得很是谦虚:“其实臣早该想到这一点的,毕竟那郑衡一直就在臣的眼前,只因臣的妻子被掳,这才乱了方寸,险些坏了大事。” “哎,此乃人之常情,岂能怪杨卿你呢?”皇帝大度地一摆手道:“何况杨卿你还及时查明了真相,消弭了一场灾祸,朕又怎么会再怪责你呢?” “多谢陛下体恤臣之苦衷!”杨震再次拜谢。 “对了,如此看来,那个郑衡应该就是此事的罪魁祸首了,朕一定要命人将之找出来!”万历颇为恼怒地道。 “这一点,臣自当尽力。不过……”说到这儿,杨震突然话音一顿,面露为难之色。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臣还有一个想法,却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皇帝忙接口道。 “臣总觉着这事还有一点蹊跷,光是郑衡一人,此事似乎是很难成的,哪怕有白莲教和蒙人jian细这两股势力也是一般。”杨震轻皱着眉头道。 “此话怎讲?”万历有些不解地道。 “陛下请想,那郑衡的这个计策应该筹备了有些日子了,但让他当上这个职位的不过才两三个月工夫,他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个机会的呢?还有,他们这一回可把什么都算到了,不但想把所有罪名都推到臣的头上,甚至连臣兄长杨晨也被拉进了此事之中。而他能与此事扯上关系也只是这几个月里的事情。光是这些花灯的制造已要不短时日了,更别提整个阴谋的筹划和酝酿,所以臣大胆猜测,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原委是臣一时想不到的。”杨震说到这儿,目光一垂,眼底深处已有凶狠之色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