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反客为主（下）

    见杨震突然撂出这狠话来，几名官员的面色也是一沉，哪怕你是锦衣卫，终究没有权力决定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吧。..其几个城府不够深的，这时眼里更是露出了不屑之意来，只是慑于杨震的气势才没有当场发作。

    他们的反应完全落到了杨震的眼里，他也一撇嘴：“看来各位并不信我这番话，觉着我不过是在虚言恫吓了？那我索性把话说得明白些吧，在刚才，我已把这城里的情况如实报去北京了，用不了多久，京城的镇抚司会将这儿的一切奏天子！”

    官员们都是一愣，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但很快地，他们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几只鸽子，顿时脸是一变，显然杨震是通过飞鸽传书把消息传去京城的。而且他们还很肯定一点，这份奏报里，杨震一定会把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来写，一切都变成了他说了算。

    果然，只见杨震继续道：“这次靖王被人谋刺，便是因为他察觉了当地土司和白莲教相勾结，并有意联合城官员一起消弭这场乱事！而这事不知怎的，却被白莲教的贼人所知，他们这才派人刺杀靖王，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一点……”后面的话杨震并没有细说，只是用充满了深意的目光在众官员的面扫动着。

    刹那间，他们的脸色再次变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只要是不肯跟他合作的，杨震都会把人往与白莲教和土司勾结靠，这罪名可大了。

    本来，即便真出了叛乱之事，官员们只要尽了自己本分，哪怕真死了，朝廷也会表彰，更有福荫留与子孙，但现在，事情可没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了。若真被冠个通贼的罪名，别说官员自身了，是他们远在家乡的家人怕也会被连累。

    “你……”一旦明白了杨震的用意，这些官员当时急了，有几个甚至都急得从座位站起了身来，但被杨震一瞪之下，却又只能乖乖地坐回去，在锦衣卫大头目面前，他们自然是不敢放肆的。即便是巡抚唐广琛，虽然心下极其不快，这时候也只能沉着脸，不敢与杨震正面相抗，更别提其他官员了。

    杨震见自己在气势压住了所有人，心下一定，语气便又缓和了一些：“当然，倘若各位大人在此番平乱一事都出了力，立了功，那无论是朝廷还是在下，都不可能认为各位会与那些贼人有何勾结。”

    他已经把自己的意图说得很清楚了，是要让这些官员配合自己逼反了那些土司。而这一要求，对官员们来说却实在太也为难，即便不考虑朝廷之后会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光是想到广西这儿复杂的民情，他们有些迟疑了。

    半晌之后，唐巡抚才苦笑着道：“杨佥事你确实一心为国，这计划也不无道理。可你想过没有，万一你所得到的消息有误呢？若因此逼反了那些土司，还导致桂林乃至于整个广西大乱，你又于心何安？”

    “是啊杨大人。”知府傅川也随口附和道：“这种事情可不是说笑的，不说其他，光是桂林内外的苗壮等族民有数万，一旦真逼反了他们，这城池都未必能守得住。咱们这些人为国尽忠倒也罢了，只可怜了城内无辜的百姓了。”

    “是啊是啊，还望杨大人你以大局为重，三思后行哪……”

    这些官员眼见明着反对拒绝杨震的做法已不可行，便拿出了这些理由来加以游说。当然，这其也确实有他们之前的顾虑，桂林城的情况终究不别处，实在太过复杂了些。

    杨震淡淡一笑：“我这消息绝不会错，而且现在他们连靖王爷都敢刺杀了，难道还不能表明他们的狼子野心？难道各位大人真要等到这些家伙起兵动手之后再被动应对么？恐怕到那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可是……”傅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杨震一摆手给打断了：“各位大人所担心的只是一旦逼反了他们官府将难以控制局面吧？其实这一点在我看来压根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官府掌握了主动，这些土司也好，白莲教逆贼也罢，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见他说得如此自信，众官员先是一愣，随即又都看着他不说话了，只等他给出叫人信服的理由来。事实，若真能在不损害到他们利益的情况下抢先动手，这些官员还是乐意依着杨震的意思来办的，毕竟谁也不希望被乱贼所伤哪。

    杨震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便继续说道：“刚才唐巡抚提到了这儿的民情要别处复杂，是这桂林城里也有许多的苗壮族民，一旦惹怒了他们，势必会有一场大祸。但其实，事情却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严重，虽然桂林周围有许多的外族部族围绕，但单论城，却还是汉民更多一些。只要咱们能迅速控制住局面，以这两族一贯以来的风格和作战能力，是很难真对桂林城造成太大威胁的。

    “另外，我所知，朝廷在桂林城五十里外尚有一卫官兵，只要我们早些通知，请他们前来驻守，则桂林必然固若金汤。

    “最后则是这城的外族之人。他们虽然人数不少，但却互不同属，只要咱们抢了先机，这些人势必难以联成一气。而且，各位大人没有考虑过擒贼先擒王么？只要我们将城各家土司一扫而擒，难道光凭着这些乌合之众真能威胁到各大衙门么？”

    听了杨震这一番分析后，官员们还真不得不承认他所言有些道理，甚至可以说有七八成的胜算了。毕竟无论苗族还是壮族或是彝族，他们虽然人数不少，但真论起战斗力来，是完全无法和北方的蒙人相的。只要有坚城可守，又有援军可待的情况下，他们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沉默了良久之后，唐广琛才把目光转向身边的一众同僚：“各位大人意下如何？”他这一句话已经把自己的意图给表露无疑了，显然他是有些被杨震说动了。因为无论是从自身的前程和安全考虑，还是从朝廷和地方的安定着想，这确实是一个最好的解决眼下局面的办法。

    官员们也都互相打量着，同时在心里盘算起来，最终，不少人都点了点头：“此事确实可行，但却也有一定的风险……”

    “风险？这天下间有什么事是完全没有风险的？既然咱们所处的环境已然如此危险了，那冒点险也是应该的。”杨震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

    “好吧，那照杨佥事的意思行事，咱们这几日动手拿人！”唐巡抚最终拍板道。这儿毕竟数他的官位最高，权力最大，所以最后的决定还是得由他来说。

    但杨震却又立刻纠正道：“不是这两日，而是今天。你们赶紧派人出城给城外的官兵带信，然后立刻派人捉拿那些土司头人。只要把他们控制在手，城里是有再多的苗壮族人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记住，兵贵神速，现在已容不得有半分的迟缓了，不然先动手的极有可能是他们。”

    唐广琛等官员先是一愣，但随即还是了然地一点头，这才纷纷起身告辞。见他们都已拿定了主意，杨震便也没有再留难的意思，给周芥打了个眼色，放了他们离开。

    直到这些官员走后，杨震才大大地抒了口气，自己这一回的冒险已经成功一半了。没有人知道，刚才他所放出的信鸽并不是去的北京，他也没有这个把握能让朝廷相信自己的话，这不过是诈言而已。好在，这番话还是让他们相信了，那是成功。

    随后，杨震才朝白轨和周芥一拱手：“在下适才多有放肆，还望两位莫要见怪。”

    “不敢……”两人忙摆手客气道，尤其是周芥，看杨震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尊敬之意。他着实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锦衣卫居然有如此反应和魄力，气场也如此之强，居然在一番言辞之下把这些官场老油条都给震住和说服了。光这份能力，已让人惊叹不已，怪不得能坐到锦衣卫佥事这样的高位呢。

    “不知杨大人觉着咱们接下来该干什么？”白轨随即又问道。不知不觉间，杨震已在他们心里确立了领袖的位置，让他们生出了需要听从他指挥再办事的习惯来。

    对此，杨震也没有任何的谦让，只略一思忖便道：“王府这儿只要先守住便是了。不过我想真把他们逼反之后，王府的卫队会被抽调一部分前去守城和维持城治安什么的，到时候还望二位莫要拒绝才好。”

    “这个自然……”周芥忙应承道。现在王爷都被人刺杀了，这王府其实已没有之前般重要了。

    “如此最好不过。那接下来，咱们该好好歇息一下了，因为很快地，一场变乱要展开了。”杨震说着，目光炯炯然闪烁。

    这时，日头已升到了半空之，照得整座桂林城都金灿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