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卧底钱庄
“告诉你,这个钱庄是当朝驸马爷沐昕的家奴所开,这家奴乃沐昕父亲沐英当年的家仆,名鲁肥,沐英当年四处征战,屡立战功,这鲁肥就跟随着沐英,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上战场时,尚且年幼的鲁肥也跟随着沐英厮杀。洪武九年,沐英跟随邓愈出征吐蕃,在一场激烈的战争中,沐英身受重伤,恰好有敌方士兵挥刀涌至眼前,沐英无力躲闪,眼看脑袋就要与身体分家。这时候,只有十多岁的鲁肥不顾自己生死扑了上去,把沐英扑倒在地,护在身下,沐英没有被砍中,鲁肥却被砍掉了一只胳膊,沐英的的部将很快围拢上来,把敌方打退。那一场惨烈的战争,邓愈、沐英率兵一直打到昆仑山,凯旋而归,沐英也因军功获封西平侯的爵位。可是他知道,如果没有鲁肥那一次舍身相救,他可能早早死在战场上了。所以自那以后,他对鲁肥就特别关照。后来,太祖令沐英镇守西南,自此奠定了沐氏家庭在云南的统治地位,历代黔国公也成了明朝唯一持续掌握实际领土权力的勋臣。沐英镇定云南后,大力发展屯田、兴修水利、发展商业、开发盐井,促进云南经济发展。他感怀于鲁肥的舍己救主之忠勇,给鲁肥出巨资,鼓励他经商,鲁肥先后开过酒厂,经营过绸缎铺,还从事过冶铁业,但这些都没有赚大钱,直到开银庄。其实到他开银庄时,沐英早已去世多时,但沐英的几个儿女还颇照顾鲁肥,尤其是驸马爷沐昕,因沐昕是沐英四子中最年幼的,幼时鲁肥对他照看也最多,所以两人的感情也最深。但鲁肥开钱庄的钱,并非沐昕给的,而是一帮山匪抢劫而来,山匪们想改良归正,就找到鲁肥,表示愿意给他出资开钱庄,赚的钱四六分,鲁肥得六份,盗匪们得四份,但是鲁肥必须给众匪洗清身份,让官府不再缉拿他们,并把这些盗匪们全部安排在钱庄做工。鲁肥答应了盗匪们的要求,钱庄这才开了起来。鲁肥果然利用沐氏家族对他的感情,洗清了这些盗匪的身份,如今这些背负着无数人命债的盗匪们全都成为这昆明城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昆明城里那些被这帮盗匪们抢了财的、劫了色的、家里人被杀了的,哪个不是对这帮人恨之入骨?” 李爽听得入了迷,原来这钱庄的历史还挺厚重的,这小小一个钱庄老板,竟然与声名震天的沐氏家庭有如此渊缘。江敬停了好一会儿,李爽方才道:“江兄,沐氏家族知道这些事不?” 江敬摇头,“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钱庄的钱既然来得不干净,为什么我们不能拿?” 李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就去黑吃黑,我谅他们也不敢报官,如果真报官,真把我们查出来了,我们就把他们的历史给抖出来,咱们人多势众,即使在昆明我们扳不倒他,我们可以去应天府城去告状,我就不信他们真敢去报官。”江敬脸上闪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狡黠的光芒。 “我怎么去做卧底呢?”李爽把话转入正题。 江敬对他如此这般耳语一阵,李爽频频点头。 一天,“四海通达”钱庄来了一位十八九岁的瘦高个青衣小生,青年自称许高,原来在家读书准备考功名,后来爹娘先后去世,家里又有几个年幼的弟妹,生活无着落,希望能在钱庄找份工作。 那双目烔烔的青衣小生正是李爽。 钱庄伙计很快找来了东家,李爽一看,东家缺了一只胳膊,没错,正是江敬口中所提及的鲁肥。东家见这许高长得斯文俊秀,年纪轻轻,便死了双亲,实在可怜,便答应收下他当伙计。李爽便开始在钱庄做活,晚上也在钱庄休息。 钱庄生意很好,每天来兑换的、借贷的、存钱的络绎不绝,每天都能收不少钱款。经过几天的细心观察,李爽发现钱庄每天收下钱款都装成箱放在客堂后面的小房间的小地窖里,如果放不下,就搬到楼上去。鲁肥每日令伙计们轮流着在地窖值夜,看管钱款,一个月换一班值夜的。那些伙计都是在钱庄的老伙计,鲁肥对他们深信不疑,对李爽,戒心应该还是没有消除的,因为鲁肥从来不当着李爽的面提钱。所以,两个月过去了,李爽也没得着看守钱款的机会。 一天,一位员外来提取钱款,地窖打开时,恰好李爽也在旁边,面对眼前巨额的捆好的宝钞及一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元宝、铜钱,鲁肥故意斜睨了李爽一眼,李爽不露半点声色。自此,鲁肥提钱不再避着李爽,李爽知道,自己值夜的机会看来不久也到了。 果然,半个月后,李爽开始与一名孙仲的伙计一起值夜。李爽暗道,这一个月必须抓住机会,否则,下一次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值夜。 每天晚上,李爽都与孙仲睡同一铺,一个人起床,木制床板便会吱吱作响,压根没有动手的机会。他思索了两个晚上,计上心来。 有一天下午干完活后,他找到了鲁肥,说是天气渐冷了,要回家拿些衣物,借机出得钱庄来。找到江敬,与江敬密谋了一番,确定了行动方案。 到了晚上,李爽佯装早早入睡,待孙仲睡熟了,就用鞋子轻轻敲击孙仲的头部,孙仲从睡梦中惊醒,惊得大声叫喊:“谁?谁啊?”再看看身旁的李爽,睡得正酣。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第四天晚上,都如是。孙仲吓坏了,第五天晚上决定不睡觉,要仔细看看到底是谁在敲他头,直到凌晨鸡鸣时分,他终于撑不住了,打起呼噜来,李爽故伎重演,拿起鞋子,轻轻敲了孙仲的头几下,再佯装睡着了。孙仲睁开血红的眼睛,茫然四顾,只看到从门缝透进来的月光,阴森森的,树影儿轻轻摇晃着,偶尔也从门缝透进来,恰如鬼影一般。孙仲喃喃道:“有鬼……有鬼……”李爽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晚上睡觉时,孙仲对李爽说,“许家小兄弟,最近我腰痛得厉害,你不知道,我打小儿就有严重的风湿病,这地窖太湿了,我睡了这段时间,病又发了,最近几天疼得我……疼得我晚上睡觉都睡不着哇……” 李爽听着,心里暗笑,这孙仲明明是觉得这地窖有鬼,又不敢对自己说实话,怕说出来,自己也不肯睡在这里了。不过,李爽并不把话给说穿,得让孙仲自己提出来,他才不会起疑心。 孙仲看了看李爽,从身上拿出一瓶烧酒来,讨好地说:“许兄弟,我前儿出去买了些烧酒回来,你喜欢喝不?我买了两瓶,送你一瓶。” 李爽接过烧酒,爽快地说:“好呀,多谢孙兄美意。”
孙仲松了一口气,吃人的口软,拿了我的东西,你怎好拒绝我的请求?于是,他继续说道:“今天晚上,就麻烦你一个人在这里值夜,我去上面的阁楼睡,你不要告诉东家,可好?兄弟你可怜可怜我,我真的是腿疼得晚上睡不着。” 李爽哈哈一笑。“这个不成问题,孙兄你多虑了,我一个人完全可以,不是从来也没出过事吗?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就叫你进来帮忙。多谢孙兄的烧酒!” 晚上很快又来临,李爽像往常一样,天一黑下来就进入地窖,待到夜深人静时分,蹑手蹑脚溜到阁楼上的房间,听到里面传出了孙仲的呼噜声,便轻手轻脚走回地窖。夜半时分,他揭起地窖上的木板,揭起数梱钞票,再把一些金、银装入随身携带的带子,江敬、郭一城等早已候在外面,他们几个来回,便把地窖里的宝钞与金银搬运了大半,看看差不多了,一行人赶快撤走。 第二天早晨,银庄一开门,就有人过来存钱,鲁肥像往常一样,拿了钱习惯性地走入地窖,准备把钱存进去,一打开地窖,顿时傻了眼,里面的钱只剩下一小半,于是怒吼道:“许高,孙仲,你们都给我过来!”孙仲诚惶诚恐地跑了过来,看到地窖里的情形,一下子愣住了。鲁肥一个耳光扇上去,“入你娘,我每月付你那么多工钱,让你给我看个钱窖你都看不好,要你何用?”说着,一脚踹过去,孙仲一下子给踹得跪在地上,他面如白纸,磕头如捣蒜,“东家,对不起,你饶了我吧。今后我一定当牛做马回报你,给您做一辈子工。” “咦,许高呢?许高!许高!”没有人应,“孙仲,你这不去把许高给我找来!” 孙仲四处去找,没有找到,鲁肥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发动了整个钱庄的人都去寻许高,到天黑时分,连许高半个人影儿也没有看到。 鲁肥站在客堂里,脸气成了黑色,这时,孙仲“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东家,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哇,我被许高给诓了。” “诓了?如何诓了?许高如何诓了你?”鲁肥的眼睛几乎能冒出火来。 于是,孙仲就把最近几天晚上发生的“闹鬼事件”跟鲁肥讲了一遍,鲁肥怒道:“蠢材!为什么你不早把这事跟我讲?” “奴才知道错了!东家,咱们去报官吧!” “报官?你是什么身份?孙仲,你不要忘了,五年前,你还提着刀在到处抢东西、砍人,你就不怕你的身份一旦曝光,连我也救不了你?” 孙仲呆住了。 “不过”,鲁肥咬牙切齿道,“这个许高,我们必须查出他来,他的背后必有一帮盗贼,尔等都是山匪强盗出身,如今反被人给盗了,实在是可笑!尔等身手了得的人不少,我们派出几个去四处查探,想来想查出这帮盗贼并不难,若能查出来,我必捏死这帮家伙,尤其是这个许高,必让他碎尸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