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托付
沈云与惜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着实不知该如何评价月辉所备下的“大餐”，两人的心如同这房内遍布的冰晶桌椅一般，寒到了极致。 扶光却哪里还管这些，见到桌上的美味，立时扑了上去，跪在冰晶圆凳上，扒开色泽金黄的香蕉吃了起来，一支不接一支，沈云愁容满面地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的一簇簇香蕉，不由得想起顾大妈的手艺。 月辉兴致勃勃地看着宝贝儿子吃了许久，才朝沈云这边看来，殷勤的邀请着：“二位，怎么不动手呢？吃点儿，这是昨日才派小妖从南方得来的，新鲜的很。” 沈云脑中不由得冒出一句话：猴子，始终是猴子……无论是不是神奇的冰猿一族…… 惜梦终究是女儿身，吃些香蕉，倒也能填饱肚子，也不再管沈云，自顾自吃了几支，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笑意。 这时，月辉恍然大悟，立即招呼道：“瞧我这脑子，有肴无酒怎么行！来啊，上好酒！” 一小妖始终立于他身侧，闻言出门，不过片刻便取来了两坛美酒，沈云见想填饱肚子无望，有酒也算是说得过去了，脸上才渐渐好看了些。 惜梦瞧着他那模样，只觉得好笑，便看这一人一妖你来我往，喝了起来。 冰宫之中的陈酿，多多少少有些冰冷寒意，沈云非但没醉，反倒是越喝越精神，倒是那冰猿王月辉多年来从未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已经吃饱了的扶光，被他一把揽在怀里，不舍得撒手。 月辉又干了一杯，口中泛着浓重的酒气，迷糊着说道：“沈云，你可知我月辉此生做的最混蛋的事情是什么？” 沈云被他这样一问，倒是愣住了，没有搭话。 月辉脑中越来越迷糊，嘴上也没了遮拦，眼角竟是带了一丝冰冷的泪珠，说道：“这三百年，我如夺命的恶鬼一般，见人就掳，是人就杀，毫不留情……外面那近万尊冰封之人，都是被我炼化了灵识，夺去了灵力而死，罪孽！” 沈云沉吟半晌，搜肠刮肚，想要说几句劝慰他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月辉越说越激动，苦笑道：“不用劝我……我月辉前半生做尽善事，从不容许冰猿一族子民纷扰人类分毫，却不想碰到光儿遭难，因爱生恨……将来想飞升是绝无可能了，只有那恶鬼遍地的幽冥鬼域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沈云闻言，将杯中冰冷的烈酒一饮而尽，叹道：“世事无常，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换做是我，只怕也不会比你差些……甚至会更加残忍……” “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心里早已有了准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望你千万要答应！”月辉沉吟了半晌，才咬牙说道。 “尽管说来，只要我沈云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微微渐起的酒意，让沈云已经来不及过多思考，面对这样一位铁骨铮铮的父亲，他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我推算到不久后冰宫会有一场大难，如今光儿已经醒来，拜托你……拜托你收留他，将他带在身边，抚养他长大成人！”说到此处，月辉已是热泪盈眶，喉咙一紧，哽咽起来。 年幼的扶光靠在父亲坚实的怀中，见他兀自哭了起来，好奇道：“爹爹，你总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自己哭起来了……乖，不哭了……”说罢，抬起小手，便朝着月辉的眼角擦去。 沈云与惜梦望着眼前的父子俩，百感交集，心中五味陈杂，不由得心中一热，眼角也湿润了起来。 月辉紧紧握着扶光的小手，笑呵呵地说道：“光儿现在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爹爹有些事情要去做，这段时间不能照顾光儿，你跟着哥哥jiejie去好玩的地方玩几天如何？” 扶光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奶声奶气地问道：“那爹爹办完了事情，会来陪我们一起玩吗？” 月辉闻言，鼻子再次一酸，强忍着眼角的晶莹，柔声道：“这是自然，光儿是爹爹唯一的宝贝儿子，无论你走到哪，爹爹都会去找你，陪你一起玩。” 扶光孩子心性，极好哄骗，不过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便让他心花怒放，蹦蹦跳跳地跑去了一旁的空旷地，与几个小妖玩耍了起来。 沈云这时眉间紧锁，正色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你连扶光都顾不上？难道会丢掉性命吗？跟我一同离开不是更好吗？” 月辉连连苦笑，道：“且不说逃不掉，就算跑的了我们父子，冰猿一族的子民谁来守护？我们都是得益于偃月冰魄而生，无父无母，彼此间亲如一家，不会离开望月八峰，原谅我私心作祟，光儿才刚刚重见天日，托付给你，我也放心些！” 听闻月辉如此一说，惜梦不禁心中焦躁，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劫难，咱们一同想想办法，说不定我与沈云能帮你们度过这一难！” 月辉苦涩地摇了摇头，惨淡说道：“我们乃是偃月冰魄吸收月夜精华所生，能经历这一生，已是苍天莫大的恩赐……如今偃月冰魄的母石已经油尽灯枯，我们也将失去最后的倚仗，与它一同老去，也算是顺应天命了……” 沈云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不禁急问道：“那扶光……” 月辉哈哈大笑道：“凭借你的聪慧，我早已猜到你会想到这里……没错……我们冰猿一族本就没有繁衍后代的能力，扶光……是我消耗了此生近半数妖力与灵识，辅以偃月冰魄而催生出来的异类，他不属于任何一个种族，拥有与正常妖兽一样的生命，是我们冰猿一族未来的希望！” 说罢，他的双眸痴痴地望着扶光阳光灿烂的笑脸，脸上泛起幸福的笑容，许久后，才渴望地盯着沈云说道：“你们能值得信任对不对？苍天赐你们在这时驾临望月八峰，必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答应我！” 沈云与惜梦对视一眼，只能长叹一声，重重点了点头，本以为是一场阖家团聚的盛宴，说到此时，直让沈云心中悲苦，想到扶光如此年纪，便要面临丧父之痛，顿时让他更加难以克制心中悲悯，将坛中烈酒端起，猛地灌入口中。 月辉见二人终是答应下来，心中的一块巨石才落了地，脸上再次浮现出沉稳的笑意，只见他单手一挥，一块硕大的偃月冰魄被祭了出来，继而说道：“沈云，大恩不言谢，这是我冰猿一族的一点心意，万望收下！” 沈云本就看扶光可怜，早已遥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由得对这孩子更加怜爱，但见月辉如此，不禁让他心中恼怒，嗔道：“月辉，你这样，是怕我们不能善待扶光吗？” 月辉连连摇头，苦笑道：“这块冰魄与扶光‘出生’时植入的冰魄同根同源，是母石自行剥落下来的，他的力量，也多源自于这冰魄，你们把他它在身上，或许会有些用处，就当为了光儿，让我安心也好！” 沈云听他如是说，却是推辞不得，只能将其收入了八宝袋中。 月辉充满希冀的双眼再次望向了玩耍中的扶光，咬牙说道：“趁着我还没有反悔，求二位带他尽早离开冰宫吧！”说罢，眼角的泪滴再次漾了出来。 沈云自知他的用心，当下也不多话，径直站起身来，走到扶光身边，柔声道：“光儿乖，咱们这就动身吧？过些日子，等你爹爹忙完了正事，就会来寻你，到时候咱们一起玩，如何？” 扶光稚嫩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决绝，低头沉吟了半晌，转而凝视着月辉，道：“爹爹！咱们说定了，你一定要来找我们！” 月辉放声大笑着，久久不息，沈云此时也不再拖沓，抱起扶光，便向着冰宫之外走去。 惜梦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凝神看着沈云宽阔粗壮的脊背，不由得心道，此生，你是为自己而活吗…… 月辉魁梧的身影，一直与沈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静静向外走去，当沈云来到冰冷的光幕前，望着头顶上方那浑浊的冰冷湖水，沉声说道：“此生，海枯石烂，我也陪着扶光等你来接他！” 说罢，他身形骤然一闪，轻轻挽住惜梦纤细的腰肢，一道灼热而轰鸣的炸响后，消失在原地，三人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 扶光趴在沈云的肩头，并没有一丝哭闹，一双眼眸却是渐渐朦胧，guntang的热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继而轻声低吟道：“爹爹……” 沈云咬紧牙关，再不犹豫，随着他一声暴喝，三人的身影骤然飞出湖面，稳稳落在地上。 他转身凝望泛着圈圈涟漪的烟波湖面，满是爱意地抚摸着扶光俏皮的小脑袋，道：“光儿将来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让你爹爹好好看看！” 扶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光儿很乖，哥哥说得对，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惜梦站在这一大一小身后，眼中略有一丝迷失，嘴角挂起了由衷的笑意，未来究竟会如何，她说不清道不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她却坚信，未来虽然曲折，却未必不是光明。 …… “快看！他们在那儿，快过来！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