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章 雪中破庙两个人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连十几丈的大河都冻成冰，甚至能跑马，这冷意可是深入骨髓啊。宣阳道以北，便是雪原，雪原与宣阳道之间便是一处穷苦人家较多的苦寒之地。中原人不是那江南人，自幼便常常见识过那鹅毛大雪铺满地的景色，冷风中长大，早已经见惯不惯，只有从南方出云国那边过来的商人，会裹着厚厚的貂皮大袄，还嫌这风儿太过刺骨，不知道已经背后被中原人笑话了多少次了。 宣阳道指是大周朝最是靠北的沽州和汴州，这儿轻武重文，寒门士子不计其数，骨子里都有一种那读书人特有的风骨来，在那庙堂之上，也多是以死谏而著名，后来宣阳道出来的士子们也被称之为最像忠臣的臣子，虽然不知他们骨子里是否忠臣，可是就冲着那份儿宁可挨廷杖也非要在陛下耳边说逆言的勇气，便让天子脚下的各方文人大大敬佩。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这种死谏仿佛在宣阳道出身的士子里面风靡了开来，只要不会死，就往死里谏，也是当真把天子当初了不会生气的圣人，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后来遇着那些死谏的忠臣，一听说是宣阳的，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可是同样的，只要没打死，那些忠臣的口碑和名气也是节节攀升，就看你敢不敢这么贱了。 这，便是宣阳道一贯的风采与风骨。 此时在这沽州与雪原的夹缝，在通往沽州的一条小径外，有一处破落的庙宇。庙宇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实际上佛教自兴盛和衰败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后来那些提了光头当和尚的人多是为了吃白食能多一个化缘的名头，算是名正言顺的要饭，而大多数的庙宇里面已经很少再能见到苦行僧了，多数僧人都在那么几个大寺庙里，而外边散落的破落庙宇，一般是乞丐们的聚居地，偶尔也有道教中人暂借过去，当作三清道观。 雪色应当是好看，可是这寒风刺骨的就不好受了，破落寺庙外的白雪地里，隐约可以看到两个人影正在慢慢向着此地走来。 领头儿的是一个约莫十六芳龄的少女，长的俏丽可爱，重点是穿着一身单薄的江湖行头，腰间还挂着一把亮闪闪的大刀。虽说不知道这刀的质量如何，但是看表面那的确是寒芒毕露，卖相不弱于任何的神兵利器。 “嘿，苏钎你倒是走快一点儿啊，多好的一个避风的地方，天寒地冻的可冷死我了！”走在前方的少女回过头冲着身后的青年人喊了一句，然后颇为兴奋的望着破落庙宇走去，在这庙宇门口张望了半天，确定了里面没有半个人影——连老鼠都看不见了，那约莫是没有人住了。 这样的破落庙宇很多，至少在沽州乃至整个宣阳道，整个大周朝，都是不少的，而且基本都是没有和尚的，住在里面也比较心安理得，算不得寄人篱下。 “好的，江月月。”唤作苏钎的青年黑发黑瞳，和前面这一身侠女打扮的江月月不同，他身上穿着的却是一副世家公子才会穿上的紫色华衫，衣衫上没有什么特别图案，但是一看上去，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套衣服的与众不同，怕是蜀地的丝锦都无法织出这样的紫衣来。 二人走入了庙宇之中，苏钎负责生火，而江月月则是嫌脏不愿意打扫，缩到了一边，等着这个面容冷峻帅气的青年把所有东西都料理好。 见到少女如此懒散的模样，青年也不恼，默默的把一切东西都弄好了之后，问道：“月月，你这么懒散，怎么当名震江湖的侠女啊？” “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青年撇了撇嘴巴，望了一眼少女单薄的红裳，好看是好看，潇洒是潇洒，可这大冷天的穿成这样，不冻死才怪？你以为你是我啊，我不怕冷，但是你又为何不多带点衣服出来呢？ 少女名作江月月，自称是要成为天下最有名女侠的姑娘，就一身单薄红裳在雪原上修炼刀法，修炼完毕之后准备去闯荡江湖，却在路上偶遇了苏钎。一问才知道，这苏钎居无定所，四海漂泊，听起来就是一个四海为家的穷小子，江月月见这小子可怜，施舍了他一块干粮，算是女侠的本分，谁知道这小子竟然不要。 之后江月月问他为什么不要，他竟然说他不吃饭的，误以为是苏钎挑食的江月月把这大小伙子狠狠的批了一通，咬牙切齿的告诉他粮食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最后想到了自己一个人去闯荡江湖甚是孤单，问这四海为家的小子要不要一块儿去闯荡江湖，这小子居然犹豫半天才答应。 “等我找到我要找的东西，我就会走了，你应该学会照顾自己。”苏钎认真的对他说道。 江月月吐了吐舌头，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你要找什么？” “不知道。” “那东西在哪儿？” “不知道。” “你知道任何相关的消息么？” “不……”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到底在找什么鬼东西啊？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要找什么玩意吧？”江月月扶额，一副我真是受够你了的表情。 苏钎尴尬道：“但是我见到了，就一定能认出来，我保证。” 江月月无语道：“傻货……那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二人说话之间，苏钎已经生好了火，火焰焦灼着捡来的枯枝，发出皮啦啪啦的声音，小丫头赶紧抽上去取暖，发出惬意的呻吟声。一旁的青年捋了捋自己堪比女子的黑色长发，没有过去取暖，因为这种温度变化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江月月有些嫉妒的望了一眼苏钎乌黑发亮的长发，暗想这个傻货流了这么一头长发，倒也好看的紧，要不是面容太冷了一些，这家伙抹一些胭脂，怕是比女子都好看吧？ 小丫头细细想起，自己刚刚和这傻货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他傻呆呆的，接触了一阵子，又觉得他除了人傻乎乎的，其他还蛮好，人又温和，还任劳任怨，话是少了一些，可是配上这俊俏的脸庞，不说话反而很有魅力了，就是这家伙傻气太重了些，至今对自己的名字都记得不太清楚，也不知道小时候是不是受到了刺激？ 话说苏钎最初见到江月月的时候，吱吱唔唔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只记得好像自己叫做苏钎，又好像自己叫做李兰，然后极不耐烦的江月月就随便挑了其中的苏钎做他的名字，他也不反对。 话说我到底是谁？黑发黑瞳的青年暗自想到，又望向了正在对着火堆取暖的少女。 少女也抬起头，看了一眼苏钎，心里忍不腹诽起来。 这默默望着的样子，真是傻气十足呵，浪费了这好皮囊了。 江月月在苏钎带进来的小行囊里面捣鼓了一阵，找出两个干粮来，递了一个给青年，说道：“吃饭吧吃饭吧，你小子肯定没钱吧，到时候进了沽州，咱们两个要想办法谋生了。” 苏钎犹豫了一下，没有接，道：“到时候我去偷点儿钱？” 江月月大怒道：“好小子你竟然这么点大就不学好！居然想着偷钱！真牛逼死了你！” 苏钎顿时闭上了嘴巴，暗想以后这种事情可千万不能说出来了。 “那不准偷？去抢……哦不不不，口误，我们去卖艺？你不是会耍个雪影刀吗？” “我的雪影刀可是祖宗传下来的宝刀，我要是拿着它去卖艺耍大刀，还怎么面对列祖列宗啊？傻货！” “可……其他有什么办法弄钱的？” “我就是愁这个啊……” “要我看，你还是让我去弄吧，你说你要当江湖女侠，可是哪个侠客会如此寒酸的，不都是视金钱如粪土，随手一丢就是大笔的银子么？” “可……我也要先有银子啊，小钎子你傻死了！” 青年摸了摸鼻子，暗想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了小钎子这个称呼，显然不是什么好昵称，又道：“所以说，你离你要成为天下第一女侠的梦想，还很远。” 这一回，江月月罕见的没有说苏钎傻，她非常沮丧的点了点头，然后把头垂下去，看上去非常的懊恼。 “大姑娘家子还是抬起头好看，你这样会驼背的。”苏钎好心提醒道。 “小钎子，你这个傻货！” 苏钎暗想自己可是好心提醒，谁知道又被骂了，看了一眼少女手中的两块干粮，说道：“要不，都你吃吧，我真的不吃饭的。” “不行。”这方面，江月月表现的近乎偏执，似乎在她看来，挑食是非常严重的行为。 苏钎无奈，只得接过干粮，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他吃的很快，只是开口闭口的功夫，那一块干粮已经没了踪影，再看了看小丫头，说道：“你的武功也不咋的啊。” “哼，肯定比你强！” “你说错了，其实我很厉害的。”苏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在说谎的样子。 “谁信你！要不，你给我露一手？哼哼，不敢了吧？”江月月颇为得意的说道。 “行啊，那你可要看好了。” “嗯，我看着呐。” 苏钎站起身，走到了破庙的门口，门槛外便是漫天风雪，这番景色，在配上青年这黑发舞动的飘逸形象，一时间，好看到了没边儿。 少女瞧着这画面，不由的一痴。 “你看清楚了。”苏钎说道，然后他转过身，冲着银色的雪地，轻飘飘的打了一拳。 “就这样……” 少女的话音未落，却看到仿佛一阵飓风骤起，飞沙走石，大雪伴随草皮一同滚上了天空，竟然出现了鹅毛大雪冲天而起，逆卷而上的骇人风景。 再看去，满地沟壑纵横交错，再无风雪，再无银装，这风暴一般的奇景，绵延了不知多少里路。 好似仙人一指。 苏钎看到了少女目瞪口呆的表情，终于感觉到了一些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