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道不公
天边那灰蒙蒙的云儿将苍穹之上宛如恒河沙数的星星完全遮蔽，就连那璀璨的圆月也只露出弯弯的一簇。 翌日，一缕晨光刺破昏暗，斜洒而至，照亮整片山野。 叶家，紫竹林。 少年叶晨正挥起右拳击在一棵碗口粗的紫竹上，紫竹外皮坚硬，如钢似铁，可在他全力轰击之下，竹叶如秋风扫落叶般簌簌掉落，为nongnong的秋意，平添了一份萧瑟。 迅疾的收回右拳，左拳如影随形狠狠的轰在紫竹之上。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紫竹上终于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裂痕。他的额头渐渐露出汗渍，青衫湿浸，双拳由于猛烈的撞击，渗出了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他仿佛没有察觉，依旧平稳而有力的挥出一拳又一拳，直到露出疲惫之色，才收回拳头，深呼一口气，盘膝坐在地上恢复元气。 一个时辰之后，一众叶家子弟三三两两的姗姗来到。 看到缓缓站起身的叶晨，眼中大多露出了怜悯和鄙夷之色，没有人和他打招呼，甚至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他们小声谈笑着，开始活动筋骨。 叶晨孤独的站在一角，神色中露出了一丝寂寥。 三年半以前，修为突兀暴跌，辛辛苦苦修炼了十数载的元气一夜间莫名其妙的消失，气武境五重的修为化为乌有，从叶家最有天赋的子弟变成令人可笑的废材，受尽了讥讽和嘲笑。 一直骄傲的他承受了人生有史以来最残酷的打击，当时的他痛苦万分，心中惶惶。 在家族长老和父亲的支持鼓励下，从零开始，默默修炼，用了两年时间，再次修炼到气武境五重，重回巅峰，成为叶家小辈弟子中不屈不挠精神领袖。 也许，天才的道路总是曲折的，还没来得及品尝失而复得的喜悦。 倏然，一夜之间，两年来辛辛苦苦凝聚的元气再次莫名其妙的消失，踪影全无，大喜大悲之下，万念俱灰。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没有实力，只能是等待着别人的践踏，毫无怜悯可言。 他的性子和毅力以及资质都是上上之选，奈何遭逢剧变，一次打击之后，又来一次，即使成年人都难以破除心障，更何况一个十五岁少年。 “男儿当自强，你若是这么点打击就受不了，就不是我叶弘的儿子……武者之路崎岖坎坷，这么一点挫折你就受不了，何谈将来披荆斩棘，追求武道极致！”父亲叶弘的鼓励和训斥让叶晨再次振作精神，从头开始。 “集合！” 雄浑的声音在紫竹林内激荡。 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瞬间袭来，如同一座大山，令人窒息。 叶家十六名子弟脸色一变，恭谨的望了一眼远处走来的中年汉子，迅速站成整齐的两排，笔直而立，不动如山。 其中不包括叶晨。 他如今只是可怜的气武境一重修为，能够站在此地接受教习的子弟都是气武境三重以上的修为，是家族的骄傲，虽然他曾经是其中最耀眼的明星，可是，现在……一切不属于他。 中年汉子一身刺锦紫袍，身高九尺，昂藏巍峨，器宇轩昂，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孤单站立的叶晨，冷酷的眼神中散发出一丝少有的温意，心中一声长叹，这孩子虽然命运多舛，前途渺茫，但却能够凭借顽强的毅力坚持修炼，没有自暴自弃，实属难得。 叶晨之所以能够站在一角旁听观摩，是因为得到了中年汉子叶雷的许可，如果不是他曾经被叶雷赏识，恐怕连站在这里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残酷的打击不是一般少年所能经受的住的，连续两次打击，让叶晨的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了许多，表现的更加沉稳。 “武之极，动天下，神之术，破苍穹……你们只是气武境修为，无法体会到法术神通的奥妙，但是，即使是武神，也是一步步从最底层修炼起来的，所以根基一定要是巩固踏实，要勤勉不得懈怠。“ ”可你们是怎么做的？每天都姗姗而来，嬉笑放任自己……看看叶晨，每天都是第一个来到紫竹林修炼，最后一个离开……”叶雷负手而立，背肌挺立，如刀似剑，声若奔雷道。 一众叶家子弟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叶晨，心中腹诽不已。 叶晨闻言，嘴角露出一丝自嘲，心中苦涩，五叔在众目睽睽之下夸赞自己，有意无意间，又把他推倒了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可是他又无可奈何，只能面无表情的继续硬撑下去，等待叶雷对武道的讲解。 叶雷是叶家罡武境七重武者，对于武道的理解透彻，虽然从容貌上给人粗犷鲁莽的样子，可是讲解起来却深入浅出，往往一句话就能让人豁然开朗，如同一盏明灯，照亮前方的道路。 一炷香后，讲解完毕，十六名叶家子弟开始修炼家族功法，讲解起来简单，实践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悟道这方面，讲究天赋，一众子弟看似理解通透，但在施展起来的时候，就是另一个样子，显得那么笨拙可笑。 虽然叶晨现在的修为只是气武境二重，但是在实践起来，一招一式却是沉稳刚练，有板有眼，比之其他弟子强上许多。 晌午时分，晨练结束，叶晨心思凝重的匆匆返回家中。 今天早饭时，父亲叶弘眼神怪异，欲言又止，在叶晨离开的时候，叮嘱他早点回来。 叶晨随意寻问一句何事？父亲却神色忧虑，言语间，吞吞吐吐，犹疑不决，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原因，母亲林娴几次张口，却被父亲严厉的制止，这让叶晨十分狐疑，在他眼中，父亲从未如此优柔寡断过。 临走时，在屋外，叶晨听到父亲断断续续之声：“为了我儿，受些屈辱，又算得了什么，我终究不能耽误他一生一世……” 回到家里，只有母亲林娴一人。 “你父亲让你去他管理的家族产业静幽客栈里找他。”林娴慈爱的道。 看着母亲一脸担忧的样子，叶晨察觉有异，轻声询问，母亲摇了摇头，却不说话，眼神有些悲凉，片刻，眼泪簌簌的落下，轻轻挥了挥手，吩咐叶晨快去，不要耽搁。 轻车熟路的在白云城青石板路飞奔，小半个时辰就来到了静幽客栈。 小二见到很少出现的叶晨来此，似乎并不惊讶，告知老爷在三楼一处包房内，叶晨微微点头，迈步走上了三楼，绕过几个房间，在最里面的一处雅致的包间内，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他踏步来到门前，正要迈入，却从半掩的包房内看到装饰古香古色的房间内，一张梨花圆桌旁，青木椅子上赫然坐着大伯叶轩和三伯叶涛。 他立即停下了脚步，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目光中露出一缕寒芒 “大伯……三伯……” 当年，父亲也是一代人杰，修炼有成，是白云城潇洒俊逸的青年才俊，叶家共有三支，他们这一支是庶出，父亲排行老六，因为武道不凡，在家族中地位超然，但最后还是落得经脉尽毁，成为废人的下场，罪魁祸首就是大伯和三伯…… 现在，两人竟然大马金刀的坐在父亲的面前，而父亲的脸上似乎毫无愤懑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乞怜之色。 “大哥，三哥，时过境迁，谁是谁非都不重要了，一切都让他随风湮灭吧，我只求你们宽宏大量，看在以往的情面上，答允此事，叶弘在此向你二人赔罪。”言罢，叶弘站起身，一抖长袍，双手抱拳，深深的给两人鞠了一躬。 “嘿嘿……想得倒美，老六，你说过去就过去，当年那个顶天立地心比天高的老六去哪了，怎么开始摇尾乞怜了，你儿子修为暴跌，你就眼巴巴的来向我们道歉，想要求取我们这支唯一剩下的一颗玄元丹，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老三叶涛神色一厉，冷笑道。 叶弘身躯一颤，当年他九死一生得到一本神秘的玄阶功法，虽然只是半册残本，却也令他修为大进，一时间，风光无限。 当年，叶弘年轻洒脱，不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因为半册残本，引起他们这一支叶轩、叶涛等人的窥视，一场内斗由此展开，最终导致一场大战，叶弘丹田尽毁，经脉破碎，哥哥叶虎身受重伤，不知所踪。 而今，两人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叶涛一句话，彻底让叶弘心里坠入了万年寒冰中。 “大哥，三哥，你们如此行径，可对得起列祖列宗，我们总归是血脉兄弟，当年，那枚玄元丹本就是长老为了奖励我修为大进，赐予我……凭良心说，是不是应该交还于我？可你们却占为己有……”叶弘脸色苍白的争辩道。 叶轩一脸阴沉，默不作声。叶涛再次嗤笑道：“老六，想都别想，简直白日做梦，我大哥绝不会给你玄元丹的，若没有别的事，恕不奉陪！” 两人冷眼望了叶弘，同时站起身，欲离开此地。 “等等……”叶弘一声低喝，颤抖着从怀中拿出半侧残本。这半册中阶残本好似命一样被他珍藏至今，为了他几乎丢掉性命，本想等叶晨修炼到气武境十重之后，交给他修炼，如今看来已经不可能。 “大哥，我用它来换玄元丹，你可同意？” 叶轩阴沉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惊讶，随即想想也就了然于胸，与其子相比，这册被他似若性命的功法也就没有那么珍贵了。 父为子谋划，必为之计之深远，果然不错，既然对方急迫的想换取玄元丹，叶轩就不介意再加上一些筹码。 “老六，我作为这一支的家主，看在血脉之情的份上，可以答允你用半册残本换取玄元丹，但是，当年你用七尺锋芒偷袭与我，父亲为了救我舍身用胸口挡剑，身手重伤，三年后，郁郁而终，你说应该怎么办？”叶轩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冷声道。 叶弘闻言，脸上露出悲凉之色，胸口起伏不定，似乎隐藏着极大的怒意，叶轩颠倒黑白，是他率先从背后偷袭自己，自己立刻反击，现在，倒变成了自己偷袭在先，这世界还有天理么？ 可现在不是争辩道时候，为了晨儿，只能隐忍，叶弘白衣一抖。 “噗通！” 双膝跪地，叶弘神情黯然，朝叶家祠堂方向三跪九叩首，道：“当年叶弘鲁莽行事，不知轻重，令二叔您身受重伤，含恨而去，如今思来悔恨不已，望您在天有知能够原谅则个。” 叶轩脸色铁青，一声冷笑，厉声道：“如此敷衍了事，你觉得我父亲会原谅你么？” 叶弘一怔，看着叶轩愤恨的脸，眼眸中露出决绝之色。 叶弘神色一凛，蓦然间，袖口一翻，他的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朝自己左胸口狠狠的刺了下去。 “噗嗤！”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胸口白衣上立刻沁湿了一大片血迹。 “大哥，你可满意？” 叶轩冷哼一声，显然余恨未消。淤积了十年滔天恨意，岂能因为一刀一拜就消弭得了。如果不是族老阻止，你叶弘一家子能这么逍遥快活的过这么多年。 “还有我二哥，被你一掌击碎了右臂，再也无法复原，你说怎么算？”叶涛脸上浮现出阴戾之色，如果不是族老阻止，他甚至想立刻击杀叶弘。 叶弘一直隐忍，胸口的疼痛远没有内心的痛苦来的强烈。 大哥如此绝情绝对是他没有想到的：“为了我儿，受些屈辱算的了什么，流血又如何？即使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他毫不犹豫的把右臂置于圆桌之上，左手握拳，运足了力气，猛烈的右臂击去。 叶弘虽然经脉碎裂，可是常年的炼体，一身蛮力还是有的。 “咔嚓！”这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大哥，如此……你可满意了！”叶弘声音嘶哑，宛若泣血。 “哼，三天后，我会派人把玄元丹送到你家，换取半册残本。”叶轩冷言道。 门缝外，叶晨目呲欲裂，他紧紧的攥着双手，指甲嵌入rou里浑然不知，所谓父子连心，父亲为了他竟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让叶晨心中泛起了滔天骇浪，惭愧不已。 若在以前，他必然早已冲出去阻止父亲的行径，可是现在经历了太多，他有着同龄人难以企及的成熟。 他明白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若是贸然阻止，一切前功尽弃，身为人子，看见父亲受辱，却只能在外面旁观，他内心痛苦可想而知：“父受辱，子必还，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们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