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羊皮坐垫
视野中一片极膝的牧草,向远处看去,草丛中点缀着一片片白色,偶尔还有黄色,两色的牛羊群和毡房一直延伸到天边。<し 卫嫤站在毡房外,深吸一口气,抚摸着比出京前还要痛的屁股。 虽然说她早有心理准备,晏衡也弄到了最稳的马车,一路上更是对她关怀备至。出京后没多久,他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来一张滩羊皮坐垫,羊皮里面软软的,坐上去跟沙发没什么两样。好奇之下她扒开了一条缝,看到里面黄色的海绵后,看向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只有百宝箱的哆啦a梦。 虽然她知道有天然海绵,但那种东西长在海里,不仅块小而且形状不规则,一般是富贵人家洗澡洗脸时用的。而垫子里这一块,虽然不是一整块,但全都被切成等宽等高的小方块,密密麻麻整齐地摆在一起,最起码有二十多块。 这得花多少钱! “用不了太多钱,阿嫤用着可舒服些?” 弹簧加海绵的终极减震,跟前世高端汽车的原理一样。用上海绵后,她的旅行舒适程度直线上升。 “恩。” 在晏衡脸上盖个戳,被他抱着亲了一会后,趁他眼神迷离她终于问出了价钱。 “阿衡两个月的俸禄,这还不贵?日后阿衡做官,咱们要打点的地方还很多,莫要再这么奢侈好不好?” 也不怪卫嫤小气,虽然卫mama有钱,一脸“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的终极宠溺式家长模样,但她从未想过肆无忌惮花卫mama的钱。走之前第一次升官后领俸禄,晏衡也将俸禄以及通源商行送来的感谢银票一文不落的上交,很乖觉地表示每月到她这领零用钱,更在她一枚香.吻过后自觉地从每月一次变为每旬一次。 如今她手里握着的钱并不少,但还没一分是她自己赚的。虽然她怎么花两人都不介意,但她自己介意。现在一个羊皮海绵垫子就花去那么多,感动之余她真心觉得有些别扭。 “更何况,如今家中全靠阿衡一人,我更希望俸禄能多花些在阿衡身上。” 晏衡自幼就看着她娘生儿育女cao持家务,因为过分辛苦早生华发,而他爹只需要吃吃玩玩抱抱小妾。虽然他也是男人,但他很清楚这样对娘不公。当日他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尽可能帮娘洗衣做饭。受过娘所受那些苦后,在他心里,媳妇太辛苦这种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阿嫤那么好,她肯嫁给他已经是娘泉下有知在保护他,他更不能让阿嫤受那些苦。他做官是为什么?还不是为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如今阿昀在京城有卫mama照顾,对上阿嫤,他更要连卫mama那份一起补上来。 他的俸禄本就是用来养阿嫤的!都怪他赚太少,阿嫤才不敢随心所欲的花。 被卫嫤一番话说得自责又感动,好半晌晏衡才恢复言语:“我……那个我也不太会选东西,每次给阿昀买的衣裳都让他被其他孩子笑话。要不,以后家里的东西都阿嫤做主。这样阿嫤会太累,但……” 哪个女人会抗拒买买买的诱惑,听他话音中的愧疚越来越浓,卫嫤连忙伸出中指竖在她唇间。 然后关节处一阵麻痒,湿热感上下游走,反应过来看他红了的耳根,还有双眼中的雀跃,卫嫤越发觉得自己养了只大型犬。 临近西北天越来越凉,这个季节盖东西热,不盖东西冷。而晏衡则成了最佳暖.床伴侣,他喜欢把她抱在怀里入睡,而蜷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她大都能一夜好眠。 除去前几日,马车行至山区,虽然已尽可能绕大路,但山路总免不了颠簸。有时行一天路,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选一开阔之处,撒点硫磺席地而眠。 这时候马车的好处就显了出来,将座位收起来方桌撤出去,再铺几层被子,宽敞的马车就变成一张超大的床。然而白天一路颠簸,太过劳累之下她晚上噩梦连连。有时她甚至梦到,快马行驶的山路前方突然坍塌,马来不及停下,带着她摔下悬崖。 到了白日,跟在她身边伺候着的谷雨说:“夫人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山石不比土路结实多了,哪会无缘无故塌掉。” 卫嫤眉头紧锁:“我总觉得这一路太过风平浪静。” “夫人就是想太多,大人可是皇上亲自下旨升的官,肯定能在皇上那挂上号,莫说一般人,就连山神小鬼也不敢命犯太岁。” 卫嫤皱眉,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吴家全家都像某点玄幻文男主,一朝得罪他们便是不死不休,最终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一直到出山区,看到茫茫草原他们依旧平安无恙,卫嫤也渐渐放下此事。 这日他们住在一户牧民家中,牧民热情而好客,二话不说让出了最大的毡房给他们住。 秋日的草原水草丰美,晏衡赶着勒勒车亲自拉来水,车上还坐着牧民家的儿子巴图,他一同跟去充当向导。水烧开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卫嫤感觉连日山路颠簸的疲惫去掉大半。将头发简单地扎起来,出了毡房她就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晏衡弓下马步,在与巴图你来我往地摔跤。 远处是一直连到天际的草原,近处是热情洋溢的蒙古小伙,深呼吸一口,肺管子里全是牧草清新的味道,卫嫤扬起唇角。谁说西北苦寒,她喜欢草原的壮阔和泛着香味的奶皮子。 “你们先练着,我去帮乌兰mama掀奶皮子。” 旁边冒着炊烟的蒙古包内,炉子上著者一壶奶茶,大锅边上乌兰mama正在准备过冬用的奶酪。为了迎接他们到来,她破例杀了一头羊,等羊收拾好,入夜毡房边上会点燃篝火,载歌载舞烤全羊。 “好香,乌兰mama,前几天我们在山中打了不少野味。我按京城的做法做一下,等会大家一起尝尝。” 乌兰mama是位中年妇女,一身蒙古袍利落地上身,脸上因常年放牧而晒得发红,不过当她笑起来时,那双蒙古人特有的狭长眼睛,直让人感觉到辽阔草原下火辣辣的热情。 见她要动手,她忙拦住:“怎么能让客人做这些?” 卫嫤爽朗一笑:“巴图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京城的菜吧?这些天一直坐在马车里,我快要闷死了,正好趁这活动活动。” 见她再三坚持,乌兰mama终于同意了。卫嫤叫谷雨从车中拿出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昨日猎到后晏衡便已就着山溪收拾好,这会还算新鲜。刚想着要下手,帘子掀开一阵风吹来,正在外面与巴图摔跤到兴头上的晏衡出现在毡房口,见她手里提着菜刀,他一阵皱眉。 “阿嫤剁不动,还是我来吧。” 卫嫤想想自己如今的力气,虽然一路上她没断过跟晏衡学拳,但毕竟时间有限,如今她体力实在是有限。 将刀递过去,看他掂量下刀,然后一刀下午一块rou就出来。虽然连着骨头,但rou块大小几乎均匀,随着刀光一下下闪过,很快两盘rou出现在案板上。 “好厉害。” 卫嫤不知不觉感叹完,而后发现感叹的并非她一人,另一声略显蹩脚的汉语来自巴图。比晏衡矮一头的少年站在帐子口,双眼晶亮地看着晏衡手中的刀。 “原来方才摔跤,大人是有意让着我。” 晏衡摇头,出口就是一段流利的蒙语:“我本就擅长用刀,至于摔跤只是凭着本能,比不上你。” 说完他换回官话:“还有拳脚功夫,比起阿嫤我也多有不足之处。” 卫嫤不懂蒙语,半蒙半猜连带他最后这句话,才明白他意思。理解后她第一反应没别的想法,只惊讶道: “阿衡竟然懂蒙语?” 先前一直是随行的下人在与牧民交涉,晏衡还是第一次张口说蒙语。 “恩,凉州离瓦剌人聚居之地极近,互市上更有许多瓦剌人,我便跟着学了点。瓦剌、鞑靼与蒙族同根同源,说的话差不多。” 一旁的巴图也点头:“瓦剌人,不好。大人蒙语,好。” 从巴图的赞叹中也能看出,晏衡这小语种学得不是一般好。卫嫤想想自己从学了无数年的英语,不仅仅要会说,天.朝那些能难倒欧美人的考题,背不过单词语法绝对考不好。然而付出那么大努力,如今却全无用武之地。 敏锐地感觉到她的失落,晏衡安慰道:“西凉那边互市上的瓦剌人,大多会说官话,不会的也在学。” 卫嫤舒坦了,这是一个全世界都在学中国话的年代。她不会小语种算什么,反正歪国人会学通用的汉语。 不过,“锅里的油开了,得把rou下下去。” 比她动作还快的是晏衡,还没等她胳膊碰到盘子,他已经抄起盘子把rou块倒进锅里。刺啦一声,烟雾冒起油星飞剑,有那么一两滴甚至溅到了她手上。
见她吹手,晏衡心疼地挪了挪,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油锅,将她隔绝在外。 “阿嫤说着,我来做就是。” 卫嫤还真没下过几次厨,她只知道怎么做,却不能保证实物与想象中一致。而晏衡……看他娴熟的刀工,利落的翻勺,也知道他厨艺完全合格。两人一个有想法一个有动手能力,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做,很快配合就天衣无缝,没多久毡房内rou香扑鼻。 巴图高兴道:“跟阿妈做得一样香,就是闻起来味道不一样,我去叫阿爸吃饭。” 巴图的阿爸在附近草原放牧,趁他叫人,卫嫤带着谷雨、立夏和立秋三婢,收拾好餐桌,一道道菜摆上来,满满一桌子蒙汉全席,就等男主人回来。 没多久草原深处亮起一个小点,小点越来越近,让人奇怪地是只有一匹马。很快在马后面跟来一群马贼,随着他们靠近,马贼响亮地吆喝声传来。 乌兰mama一愣,跑进帐子内拿起马鞭,一根交给卫嫤,在看到晏衡腰间的刀后,她将剩余另一根交给了卫嫤身边的谷雨。 刚交完马鞭,就见巴图策马跑过来,在他背后坐着个被血染透的汉子。见到众人,巴图下马扑到乌兰mama怀里。 “阿妈,阿爸遇到了瓦剌人。” 乌兰mama踉跄着冲上前,巴图则扑通一声跪到晏衡跟前:“大人,你救救阿爸,他被瓦剌人的箭射中了,流了好多血。” 马贼一步步靠近,想要逃跑来不及,卫嫤朝晏衡点点头,后者拉起巴图,她则吩咐谷雨去行李里找药。然后握紧马鞭,她走到受伤的汉子跟前。 一支利箭从汉子后背穿过,胸口血流如泉涌,显然已是回天乏术。见她走来,汉子睁开眼,满含期冀地看向她:“巴图、乌兰。” 失去男人对于游牧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最好的结果就是孤儿寡母被赶出水草丰美的草原,从此饥一顿饱一顿,不知在哪个严冬被冻死。而再坏一点,他们甚至连家中牛羊都保不住,举家被迫并入它部,成为部中当权者的奴.隶。 “我会照顾好他们。” 听清她的承诺,已经虚弱到不行的汉子终于闭上眼。随之而来的,是乌兰mama和巴图撕心裂肺的哭声。 卫嫤听着酸楚,眼眶泛红,然而近在咫尺的马贼却完全不给他们哀伤的时间。拍拍巴图背,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有力些。 “马贼人多,先把人抬进去,免得等会他被马蹄践踏。” 跟来的立夏和立秋早已吓傻了,谷雨倒是好一些,乌兰mama则悲伤地几乎站不稳。最终还是四人合力,将汉子抬入了毡房内。 做完这一切,再出来时,马贼已将毡房团团围住。他们人数并不多,只有十来个人而已,然而这十来个骑在马上手握□□的马贼,比起面前势单力薄,只有晏衡和巴图两个青壮的平民来说,几乎已经足够宣判他们死刑。 领头的是个独眼龙,自她走出来后,他色.眯.眯的眼睛就没再看向别处。 “你们俩,”他指着晏衡和巴图:“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可以保他们一命。” 他说的是蒙语,卫嫤听不懂,晏衡和巴图却听懂了。前者面露冷色,后者焦急地看向晏衡:“大人,别听他们的。被他们掳去的女人,都会先.jian,等年纪大了再被喂狗。” “哦,你小子倒是懂行,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我把她……”独眼龙指指旁边谷雨:“把她给你。” 卫嫤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她很明白被马贼抓去的姑娘会经历什么。关键时刻她放下手中鞭子,拔下头上那支掐丝金菊木钗。 “有这么强的大人,谁还要他们。” 给晏衡使了个眼色,挣脱旁边立夏和立秋的阻拦,她气势全开,如一朵盛放的洛阳牡丹,娇艳的笑容晃得独眼龙一阵口干舌燥。 “戈老子的,头一次在西北见这么水灵的妞。” 走近的卫嫤听到他口中官话,福至心灵,而后她更是坚定。再近一步,她走到马侧面,看到弯下腰的独眼龙,毫不犹豫地将锥子插进马背上。趁着惊马,她拔.出锥子,将带药的另一端塞进独眼龙嘴里。 晏衡箭步上前,将独眼龙拽下马。马贼群龙无首,瞬间大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