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是谁？（一）
公元1610年，万历三十八年，晴天。 出了营帐一次，整个军营都是空荡荡的，一多半的营帐早就已经被带走了。营地周围的护栏哨亭等等设施都已经被人运送进了饶州府城，一座城市的修复需要大量的材料。 这个时候，营地中出了苏州府士兵的营帐，便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 军队在巳时准时出发，原本烂到极点的地方卫所军队，在这么长时间的战争中已经学会了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 来的时候整整一卫五千六百人，回去的时候却就只剩下了三千多人，剩下的人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坛子，被牢固的安放在一架最好的马车上。 秦雄照例是被派到了长长的队伍的最前面，斥候只是放出五里，这个时候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敌人出现了。 最为精锐的中军这一次多了一项职责，那就是队伍中的那架马车，一路上晃晃荡荡的响个不停。 回程没有传说中的百姓夹道，没有鲜花烈酒，因为百姓们这个时候已经逃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战争结束，徽州府和饶州府已经可以算的上是十室九空。 骑在高头大马上，朱明手中拿着刚刚从锦衣卫那边得到的一份文书。 万历三十八年的乡试已经结束了，自己已经算得上是错过了这一次的科举了，下一次是三年后。 因为是战胜回归，军队的行军速度只是保持在规定的最低线上。 抬头用手遮住上头的太阳，朱明远远地看着东北方向，按照现在的速度再有十来天便能够回到自己真正熟悉的地方了。 这两天军中的气氛很奇怪，至少对于朱明来说是这样的。 所有的士兵看到自己的时候都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似乎自己会突然做出些不正常的事情。 当知道事情的原因的时候，朱明也只能傻傻的笑了几声。这些单纯的士兵，单纯的认为朱大人没有得到更好的封赏心中正藏着火气，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大人面前晃悠。 充满暴力的军队士兵，在其他方面其实也是很单纯的。朱明根本不会因为自己地位的高低而心情不好，只是生活就是这样的。就像女人一样，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队伍的前面不断的传来各种新的消息，队伍也不断的调整着行军阵型和路线。 当某一件事情长时间去做的事情，人总会是厌烦甚至是产生情绪的。 朱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在马背上待了几天了，总着自己每一天都是在马背上上下颠簸起伏着，身边的景色似乎也是没有更换过，绿树青山空荡荡的原野。 这一天，夜晚已经是降临到大地上的时候。军队刚刚越过饶州府进入到徽州府境内。 三千多人麻利而又迅速的将巨大的临时营地做了出来，一顶顶的营帐开在了原野间。 朱明现在对于手下的士兵没有太多的要求，很多的军规在回程的路上自己是不打算用的了。营地中升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各式各样的食物被后勤送到了一个个的篝火旁，每天这个时候士兵们便按照编制坐在一起享受着美食。 朱明自然也是不能例外，身边坐着秦雄陈达和自己的几名亲卫。 将手中的酒杯高高的举起，朱明没有说话，周围的几人便也将各自的酒杯举起，而后一饮而尽。 营地中很快的便响起了军人那粗壮的嗓子发出的歌声来，各种曲调歌词豪放的歌声笼罩着整座营地，活着的士兵们脸上除了喜悦就是高兴。 “回去后要回太仓城一趟吧？”手中的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朱明手上的酒杯，陈大轻轻的问了一声。 一口酒下肚，朱明也是轻轻的点头说道：“该回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老师他们怎么样。” “你是怕王老知道你回去了还不回太仓揍你的吧。”秦雄适时的插了一句。 篝火旁便响起了一阵莫名的大笑。 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朱明有狠狠的灌下一杯酒，站起身向着周围挥挥手便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晚餐很快的便结束了，一整天的舟车劳顿，营中的所有人都缩进了自己的被窝里面，安静的进入各自的梦想。 当然，营地周围负责守夜执勤的士兵自然是享受不了温暖的被窝的。 夜色下，天空中点点密布的星辰照亮了一大片的天空，一阵微风吹来，执勤的士兵也是得打几个哈欠眯眯眼。 处在营地中央的便是朱明的营帐，周围空出一小片的空地。 好心的千户大人最近没有让自己的亲卫给自己守夜，都给赶进各自的被窝里面休息。 睡梦中，朱明梦见了一条巨大的金龙，金龙的旁边是一条小一点的金龙。 一大一小两条金龙在云层中不停的穿梭着，突然在一片空开的天空中，一条白色的小龙从地面直直的飞升到天空中。 这个梦不该是朱明做的梦，封建社会一个人做什么梦也是有规定的。而朱明梦中的龙是只能皇帝或者皇子王孙才能够梦见的，朱明还不够格。 这个时期的野外是什么样子的？用夜晚随地都是豺狼虎豹就可以形容。 营地的周围，暗黑中总是不停的传来野兽的叫声，尤其是这种山区野兽更是比别的地方要多上一些。 这个时代有一个群体，总是喜欢在黑夜中活动，还喜欢闯入不属于自己的地盘里。 明军的营地中，这个时候几道黑影将身子藏在堆积的货物中。 不用猜别的，这些黑影下便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黑影在货物堆里停留了一段时间，便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 几个翻滚间便贴在了营地最中间位置的那座营帐上。 夜间巡逻的士兵从营帐的另一面越过，渐渐的消失在黑暗中。而这个时候，营帐这面的几个黑影终于是潜到了营帐的门口。 一柄细细的短剑循着缝隙插了进去，营帐里面似乎是没有动静。 几个黑影又稍微的动动，在下一波士兵快要到来的时候，已经是齐齐的钻进到营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