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好男人真累
领着长孙小箩莉和房玄龄等人急匆匆回到自己根本没住过几天的宜阳坊宅院,让陈应良稍稍了口气的是,自家的门前并没有人群围观,很明显柴倩已经被领进了门内,没让事态继续扩大——陈丧良可不想刚回到大兴城内,马上又因为什么桃色新闻闹得满城风雨。 到得自家门前一问,得知柴倩果然已经被陈老三请进了大厅暂侯,陈应良忙又把长孙小箩莉搀下马车,带着现在的未婚妻去见曾经的未婚妻,进了大厅一看,果然有一名布衣荆钗的少女正在与陈老三说话,听到陈应良等人的脚步声,布衣少女立即回头,曾经应该合法合理滚床单的陈应良与柴倩二人,也终于在时隔两年之后,第一次正式见面。 两年多时间不见,柴倩明显消瘦了许多,清丽虽然不减,脸上的颧骨却都已经瘦得凸起,眼圈红通通的似乎才哭过,有些菜黄的脸颊上也还带着泪水残痕,显得甚是憔悴可怜,让良心一直没有被狗吃光的陈应良多少生出了一些怜悯,忍不住开口想要说话,但嘴唇微动时,陈应良却又发现,自己这会真找不出什么话来对曾经未婚妻说。 陈应良注视柴倩的时候,柴倩当然也在注视陈应良,两年时间不见,意气风发的曾经未婚夫当然是又俊朗高大了许多,风采气质也远胜过了当初,而当再看到旁边明眸皓齿的长孙小箩莉时,柴倩又目光一黯,鼻头发酸,几乎当场流下眼泪。 最后还是陈老三打破了沉闷的场面,一边向陈应良行礼,陈老三一边对陈应良焦急说道:“公子,出大事了,柴公子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突然被人从他家的门前抓走,也不知道抓去了那里,柴姑娘四处寻找不见,只好来这里求你,求你帮她寻找柴公子。” “嗣昌兄被人抓走了?”陈应良回过神来,忙向柴倩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什么人抓的?为什么抓的?” “今天早上。”柴倩终于流下了眼泪,哽咽着说道:“今天,兄长去利人市给家里买米,才刚回到门前,还没来得及进门,马上就被几个人用棍子打昏,拖上了一辆马车,然后就被带走了。当时我们都不在场,是几个邻居告诉我们的,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被谁抓的,为什么被抓的。” “光天化日下把人打昏抓走?还是在大兴城里?”陈应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忙又问道:“报官没有?不是听说,你们住在常安坊吗?那里有坊官和坊兵守坊门啊,嗣昌兄被他们抓走,他们也不管管?” 柴倩哭出了声来,道:“报官了,我和嫂子也去问了坊官,坊官说兄长被抓走时,他恰好不在现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守门的坊兵也恰好去了茅厕,没看到我哥是被什么人抓走的。” 坊官和坊兵竟然都没有看到是什么人抓走了柴绍,陈应良刚觉得难以置信,柴倩却扑通一声向陈应良双膝跪下,放声大哭道:“大将军,民女求求你了,救救我哥,救救我哥,我知道兄长对不起你,可是请你看在陈柴两家曾经的世交份上,救救我哥,我家已经只剩下我哥这个顶梁柱了,他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父亲母亲都没办法活了。大将军,民女求你了” 哀求着,柴倩向陈应良连连磕头,陈应良也慌忙上前来搀柴倩,道:“柴姑娘,你冷静,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家出了事,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你快起来,有话好说,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哥哥,只是这没头没脑的,我怎么救你哥哥?” “大将军,你一定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柴倩挣扎不起,只是哭泣哀求,“我嫂子说了,以我们柴家现在的情况,就算报了官,官差也肯定不会花力气去查找,只有你发话,大兴的官差才会尽力去找,大将军,民女求求你了 陈应良无奈,只得说道:“好吧,我马上去见韩世模,请他出动官差寻找你的兄长,你起来,我带你去见韩县令 听到陈应良这话,柴倩这才抽抽噎噎的起身,陈应良刚要转身时,旁边的房玄龄却说道:“贤弟,且慢,你没发现一件事很奇怪吗?光天化日在坊里抓人,事态何等重大?负责常安坊治安的坊官却不仅帮着调查寻找,反倒找各种理由推托,似乎有故意隐瞒的嫌疑。” “我也有这个怀疑。”陈应良点头,又狐疑道:“那些坊官坊兵,为什么宁可担待责任,也要故意隐瞒呢?” “两个解释。”房玄龄指出道:“第一,坊官被人收买了,第二,抓柴公子的人来头很大,坊官得罪不起,所以宁可担一些责任,也不敢如实交代。” “走,马上去常安坊。”陈应良毫不迟疑,马上就又重新出门,与房玄龄等人打马直奔常安坊,柴倩也上了长孙小箩莉的马车,与抢走自己老公的长孙箩莉同车而行——只是眼下事态紧急,柴倩也暂时顾不了那么多了。 匆匆到了大兴城里穷苦程度数一数二的常安坊,找到了坊官亮出身份,把坊官吓得赶紧稽首跪倒的同时,陈应良赶紧问起柴绍的情况,坊官开始还想抵赖否认,继续借口没看到想蒙混过关,结果马上惹恼了陈应良,喝道:“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我马上去见韩县令和卫留守,请他们出面向你问话,到时候我看你是什么下场” 被陈应良逼得没办法,那坊官也只得吞吞吐吐的答道:“大将军恕罪,不是小人不想如实禀报,是小人实在没这个胆量,小人如果说了,可能就会死得更惨了。” “附到我耳边说,我不会告诉别人。”陈应良不耐烦的喝道。 坊官无奈,只得附到了陈应良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将军,抓走柴公子的人,是宇文柱国家里的家丁,他们还要求小人闭嘴,所以小人不敢随便胡说八道。” “宇文述的家丁?他们为什么要抓柴绍?” 陈应良一时有些糊涂,怎么都想不起来柴绍在那里又得罪了宇文家?问了柴倩,柴倩也是满脸的糊涂,不知道到处惹是生非的兄长何时又得罪了这个凶神恶煞。但是事已至此,陈应良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是赶紧问明了宇文述的府邸所在,然后又领了房玄龄和柴倩等人疲于奔命,继续一路直奔宇文府所在的善和坊。 做为隋炀帝面前的第一宠臣,宇文述的柱国府当然是面街开门,朱漆大门也非常难进,别说普通百姓了,就是寻常官员也得领号排队别想直接进去,不过还好,陈应良现在的身份已经足够了,到得门前,平时里眼高于顶的宇文府家丁连门敬都不敢要,马上就飞奔进去向宇文化及兄弟报信,接着很自然的,存心要与陈应良结交的宇文兄弟也马上就双双迎出大门了。 让陈应良有些意外的事,喝得脸红脖子粗出门迎接自己的,不仅有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兄弟,还有自己昨天才在霸桥旁边结识的独孤怀呢李仰城和元奇等纨绔子弟,也一个都没少,还同样都是酒气冲天满脸通红。见到自己后,宇文兄弟等一于纨绔除了赶紧行礼外,宇文化及还一把拉住了自己,欢喜说道:“应良兄弟,你来得正好,快里面请,愚兄我有一个好东西给你看。” 说着,宇文化及不由分说就把陈应良往门里拉,众纨绔笑嘻嘻的跟上,陈应良挣扎不过只得叫房玄龄和长孙小箩莉等人也跟上,然后就直接被宇文化及拉进了规模庞大的宇文府东跨院,再往院子里仔细一看时,陈应良不由又吃了一惊——院子里树有一根木桩,木桩上绑有一个上身的男子,还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垂着头不知死活。接着宇文化及又大喝道:“拿水泼醒,请应良兄弟过目。” 话音刚落,早有府中恶奴上前,提起一桶水就泼在那男子头上,冰天雪地里被冷水一浇,那男子立即呻吟着醒转,艰难的抬起头时,陈应良顿时傻了眼睛,脱口叫道:“嗣昌兄怎么是你?” “哥——”身后响起了柴倩的惨呼声,紧接着,柴倩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了力气,奋力的接连推开了好几个拦在前面的纨绔子弟,跌跌撞撞的冲到了柴绍面前,抱住了柴绍放声痛哭,连声问道:“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应良兄弟,怎么样?”宇文化及还又一巴掌拍在了陈应良的肩膀上,大笑说道:“出够气没有?如果还没有,亲自动手也行,我替你动手也行,先把他打个灵魂出窍,然后再把他拉出城,扔进乱坟岗喂野狗” 陈应良傻傻的看着宇文化及,把宇文化及看得有些心里发毛,旁边的李仰城则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将军,这是小弟想出来的主意,你现在身份不同不方便动手,所以我们就替你动手了。” 陈应良又傻傻的看向李仰城,半晌才苦笑说道:“几位,你们的好心,我心领了,可是你们这么做,不是给我出气,是把我往死里坑啊。给我个面子,快把柴绍放了,找伤医给他疗伤。” “应良兄弟你的面子,我们当然要给。”宇文化及疑惑说道:“不过应良兄弟,你怎么说我们把你往死里坑?” 陈应良实在无法与这群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沟通,只能是赶紧催促放人,宇文兄弟等人也不敢拒绝陈应良的要求,只能是赶紧命令家丁放人,陈应良也慌忙上前给柴倩帮忙,先把柴绍搀到旁边坐下,又解下自己的白披风给柴绍裹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柴绍则只是低声呻吟,并不说话。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柴倩才红着眼睛冲宇文兄弟等人尖叫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打我哥?他做错了什么?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臭娘们,你说什么?”宇文化及马上就挽袖子了。 “化及兄——。”陈应良拖长声音阻止,又指着柴倩解释道:“她是柴公子的meimei,也是我曾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别和她一般见识。” 听到陈应良这话,宇文化及这才重新放下拳头,再仔细打量了一下形容憔悴的柴倩,宇文化及又不屑的说道:“一般,难怪应良兄弟看不上。应良兄弟,你如果喜欢女人,尽管对我说,多了不敢说,十个八个美女,你说了就有。 柴倩更是大怒,再次质问宇文兄弟为什么要抓来柴绍毒打时,柴绍却艰难的抓住了meimei,有气无力的说道:“小妹。别说了,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自找的。” “知道是你自找的就好。”李仰城也嚷嚷道:“柴嗣昌,你自己说,这样的事你以前于过多少?以前陈大将军被你欺负时,你不是还说过,等你抓到了陈大将军,你要用锤子把陈大将军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敲碎?今天我们只是拿泡过盐水的鞭子抽你,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柴绍默默无语,半晌才挣扎起身,道:“小妹,走,我们回……。”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刚站到一半的柴绍就已经重新晕厥过去,还直接晕厥在了meimei的怀里。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鉴于柴绍的伤势严重,陈应良只能是匆匆辞别了一帮溜须拍马的纨绔子弟,心领了他们的好意,然后带了柴绍离开,接着陈应良本想把柴绍直接带回到自己家里,但是听到柴倩哭诉说柴慎等人还在家中翘首以盼后,陈应良无奈,只得改变主意,一边把柴绍送回在常安坊的新家,一边派人去为柴绍请医生到常安坊治疗,忙得不可开交。 柴绍的新家,还真和陈应良以前在大通坊的旧宅一样破烂,房屋东倒西歪院墙破破烂烂,房间里的情况更惨,瘦成骷髅样的柴慎瘫痪在床上,连炭火生不起,只能烧些柴草取暖,房间里尽是药味和怪味,黑得几乎看不清人的模样,而当柴绍遍体鳞伤的被抬进了房间后,白发苍苍的柴母更是直接哭昏在地,同样布衣荆钗的李秀宁也是珠泪涟涟,全无当年贵族少妇的风采。 又折腾了许久,直到医生为柴绍的伤口都涂上了金疮药,救醒柴母,陈应良才腾出空来到柴慎面前说话,差点成为翁婿的两人再次见面时,少不得有是一番唏嘘感叹,然后陈应良再向柴慎行礼问安,尊称世叔时,柴慎的口中却只发出了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旁边的李秀宁也抹着眼泪说道:“公公中风后,一直就是这样,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清楚。” 陈应良沉默了,再举目环视了一圈柴绍新家,陈应良更是心头苦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长孙小箩莉突然上来,牵着陈应良的袖子说道:“应良哥哥,把柴叔父接到你的家里去住吧,陛下不是又给你赐了一座新宅院吗?你在宜阳坊那座宅院,就送给柴叔父他们吧。” 陈应良赶紧点头,柴母和李秀宁却是感动得泪如泉涌,一起摇头,与陈应良见面不多的柴母还哽咽说道:“大将军,长孙姑娘,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不能要,也没脸要,这些都是我们柴家自作自受,是我们柴家的报应,我们那里还有什么脸面,再受你们的恩情?” “婶子,你千万不能这么说。”陈应良垂首说道:“你们柴家到了今天,我也有责任,不为你们做些什么,我良心难安。” “大将军,你已经很好了。”李秀宁抹着眼泪说道:“我们柴家曾经那么对你,还试图要你的命,你还一再以德报怨,你已经是活菩萨一样的心肠了。我们柴家欠你太多,没脸再受你的恩情了。” 陈应良和长孙小箩莉再劝,柴母和李秀宁却始终摇头,不肯接受这个好意,陈应良无奈,只得又抬头去寻找柴倩,却见柴倩孤单的坐在房间一角,垂着头看着肮脏地面发楞,陈应良有心想开口却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体贴的长孙小箩莉察觉到未婚夫的尴尬,便主动走上前去,蹲下来对柴倩说道:“倩儿姐,你去劝劝你的娘亲和嫂子吧,你们都搬到宜阳坊去住,别在这里住了,对柴叔父的身体不好。” 柴倩一动不动,片刻后才低低说道:“我不去,不劝。” 长孙小箩莉闭上小嘴,知道柴倩现在的心里肯定万分难受,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便只能是重新站起身来,对陈应良说道:“应良哥哥,既然婶子她们都不肯搬家,那我们也别勉强她们,你能不能拿些钱给她们,帮她们过这个难关 陈应良点头,忙又让随从拿来了一些金银铜钱,递给柴母和李秀宁,婆媳二人却只是摇头,不肯伸手也没脸伸手,陈应良无奈,只得把钱放在了柴慎的床头,然后说道:“叔父,叔母,嫂子,天色不早,我得回去,改天我会再来探望你们,你们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去找我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还是没有人吭声,陈应良更是无奈,只得拱手行礼后,领了长孙小箩莉出门,而从柴倩的面前经过时,陈应良不由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柴姑娘,保重。” 柴倩不答,垂首发呆间,却有两滴泪水不知不觉的渗出眼眶,滴落在了粗糙的布衣上。 心情十分不好的与长孙小箩莉并肩走出了房门,陈应良刚想吩咐在院子里等候的随从离开,眼角却突然一动,嘴巴也一下子就张大了,破烂的院门处,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白发老者,还有一名彩衣飘飘的美貌少女,再仔细一看那少女的容貌时,陈应良顿时心花怒放的发现,她正好就是自己同样朝思暮想的女神杨雨儿,她身边的老者也是自己见过多次的老太监谢木东。狂喜之下,陈应良张口就要叫喊,“雨儿” 陈应良的欢喜叫喊没能叫出口,就已经强迫自己把话咽回肚子里,因为旁边不仅有着太多外人在场,还有未婚妻长孙小箩莉就站在身边。同样的,意外看到陈应良出现在柴家门前,杨雨儿也是眼睛一亮,张嘴就要说话,但是再看到了陈应良身边的长孙小箩莉时,杨雨儿的目光却顿时黯淡了下来,曾经有过肌肤之亲的一对情侣,时隔两年久别重逢,竟然连最起码的思念话语都无法说出口。 直到长孙小箩莉轻拉袖子提醒,陈应良才回过神来,上前拱手说道:“雨儿姑娘,谢大叔,久违了。” “陈公子,久违了。”杨雨儿向陈应良盈盈一拜,解释道:“倩儿姐今天托人带话,说她家里出了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出门,过来看看。” 陈应良点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谢木东呵呵笑道:“陈公子,了不起啊,又高升了,今天不方便,下次有机会,老奴可是要向你讨喜钱啊。” 陈应良含笑点头,旁边长孙小箩莉催促陈应良让路,陈应良无奈,只得让到一边,杨雨儿下拜道谢,款款向前走了几步,杨雨儿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陈应良低声说道:“陈公子,两年前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当代陈世美当着未婚妻的面说道:“请姑娘放心,我不会忘记。” 杨雨儿不再说话,直接进了柴家的破烂房门,另一旁的长孙小箩莉却又是一扯陈应良的袖子,仰头问道:“应良哥哥,两年前的约定,是什么?” “这……。”当代陈世美嘴上犹豫,心中则对未婚妻答道:“两年前,我和她约定,再过两年,我就要娶她。” 发愁如何向未婚妻解释时,房间里已经传来了柴倩委屈的痛哭声音,还有杨雨儿的安慰声音,听到这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正在发愁的陈应良难免更是焦头烂额,忍不住心中暗道:“想做一个好男人,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