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出云女道

    因为郁小闲次日要出远门，秋冰月晚饭后就带着人把虫帐移到了竹舍傍边的棚子，让郁小闲可以安心睡一觉。晚上郁小闲还是拉着秋冰月在自己屋里睡觉，临睡前，她把家里大约七天的安排写在了纸上。那些简体字，秋冰月有一大半不认识。郁小闲告诉秋冰月这种文字是自己家乡人简化的汉字，读了一遍给秋冰月听。估计秋冰月不记得的时候，可以猜想着把事情办了。

    七月初五的早上，郁小闲很早就起来了，带着两个大包袱出门，踏着晨光上山，已经好多天没有进入密道了。如果这次回来了，以后还是要在密道里多存放些自己的私人用品，从此就不用这么辛苦提来提去。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郁小闲谢绝了秋冰月要送她的好意。她也没有惊动梅张氏，就这么静悄悄地走了。

    进入密道之后，郁小闲才拿出昨天准备好的煮野猪蛋随便吃了几个充饥，正经的早饭要等到落霞村再吃。花了一个多时辰，郁小闲才走到出口，东西多了实在费力。她换了足足六贯钱才填满那个金斗，扮道士也要花本钱的，要是还有人相信那个神话，七月初五守在道观里等着天上掉馅饼，郁小闲就把这六贯钱散掉。这也是好事，至少有人见证出云女道长接管道观，那道观修一修还是能成为不错的落脚点。

    郁小闲把一些私人用品放在离洞口比较近的一块破木板子上，然后换好了道袍，戴上了道冠，手捧着金斗，满斗的散铜钱。然后很隆重登场了。推开机关的一瞬间，郁小闲就闻到了奇怪的气味，里面有的香火气味，还有熬稀饭的气味，郁小闲肚子饿了，首先就分辨出了食物的香味。

    难道真的有人等着七月初五，道士分金砂？郁小闲为此更是挺直了背，颇为得意地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随着郁小闲的出场，大殿上传来了“咣当”一声，和郁小闲的镇定相比。站在大殿上端着香炉的那个中年汉子就是一脸非常的惊愕，以致于失手打掉了手中香炉。

    郁小闲用标准的道家礼仪给那个汉子行了一个礼，口中说到：“无量寿，施主来此处是参加法会的吗？”

    那个汉子的衣服破旧，摔倒地上的那个香炉也是很破旧的，他看见郁小闲这么问他，立刻跪下行礼说到：“道长，小人姓刘。名叫洪生，就住在附近的刘家村。小人的爷爷曾经受过道观的恩惠，才保住性命，因此嘱咐后世的子孙，每年七月初五都来给祖师爷磕头。就是这道观荒废了多年，我们也不敢忘记祖宗的交代。我们家穷。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供奉，只有打扫道观，供奉些山果，稀饭咸菜。略表心意。刚才我整理去年的香炉，预备烧上一把好香。结果看见了道长。”

    郁小闲端着金斗，对刘洪生说到：“刘施主。你起来吧。难得你一家几代都是知道恩义的人。贫道道号出云，今日被仙师送到这里来管理这处道观，随便带了一些铜钱，你抓一些去度日与我接个善缘吧。”

    刘洪生听说郁小闲是被仙师送到这里来管理道观的，还带了一个金色的斗，立刻激动起来，看着那个斗说：“道长是封道长的徒儿吗？老神仙已经离开道观整整五十三年了，他是去了番邦了吗？”

    郁小闲的长相摆在那里，她的异族特征和高大的身材让人很容易想到她的来历。郁小闲很自然地说了一段话。她对刘洪生说到：“我家仙师姓什么，我确实不知道，他已成仙，对世俗的名号没有计较了，我也是刚被他老人家点化出家的。我知道原先道观中有两位道长也是仙师的徒弟，每年七月初五都要用这个金斗布施金砂。我家仙师说，两位门徒所布施的金砂其实是龙鳞所化，法阵中困住的金龙在五十多年前升仙了，把两位师兄也带去天庭了，两位道兄可谓功德圆满了。”

    郁小闲随口说出的故事很玄，却避免了和真实事件发生冲突，也让人无法抓住她言语中的漏洞来追究她的来历，最高明的谎言就应该是这一种可以断绝人继续探究的表述。本来想试探郁小闲的刘洪生也因此下了一跳，在现实中存在过的两位道长，一个叫无尘，一个叫玄同，他们失踪于四十九年前，而不是五十三年前，要是郁小闲刚才自己承认自己是封道长的徒儿，刘洪生绝对会叫在庭院里帮着打扫的儿子，拿着笤帚赶骗子。走运的郁小闲这下子算是过关了，至少刘洪生相信了她是神仙派来的修士。

    刘洪生有点惶恐地看着郁小闲，毕竟他刚才试探了神仙派来的人，不过郁小闲微笑着把金色的斗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脸上立刻欢喜起来。他家里穷啊，连贡神都拿不出rou食，只有咸菜稀饭，看见这么铜钱，实在是太激动了。

    这时候刘洪生的两个半大的儿子也听到动静赶到大殿，看见一个捧着金斗的女道士，都傻了眼，其中一个傻乎乎地说到：“爹，太爷说的送金子的道士还真有啊，可她斗子里的全是铜钱，哪有金子呀？”

    郁小闲听到后有些尴尬，心想：“我还巴不得到哪里弄些金子来呢，要不是怕那个悬崖有点邪气，那天我实在应该兜一包金沙来，好歹能换些银子。”

    为了化解尴尬，郁小闲清了清嗓子，对刘家父子三人说到：“贫道法号出云，刚刚出家修道，法力尚未通神，所以不能囚龙，以龙鳞化为金砂，只能以铜钱布施，接个善缘。你们是我今天见到唯一的报恩人家，按照规矩，这些铜钱就都给你们吧。贫道还要去化缘，重修道观，置办些田产，以后也好扶危济困。”

    刘家父子三人因虔诚报恩，意外得到六贯钱的奖励，脸上也乐开了话。刘洪生是个有点头脑的人，他得了钱，有继续提问：“出云道长，请问您的仙师还派了其他道长到这个道观来吗？”

    郁小闲摇头说到：“仙师只派了我一人来此，我也不能长住于此道观，很多时候没空打理这个道观，刘施主一家难道是有意替小道看守道观，打理观里的产业。”

    刘洪生见心意被郁小闲看穿，便立刻站到郁小闲跟前说到：“小人家也曾经做过买卖，家里也曾经富足过，只可惜因为战乱，我家的生意出了意外，所以才穷到了这步田地。小人会赶车，也能做买卖，家里的两儿一女都是听话的好孩子，我的浑家弄得一手好菜，要是道长愿意，我们全家都愿意替道长干活。我家里还有一个残疾的meimei，偏偏又是望门寡，以后也难得一门亲事，索性让她跟着服侍道长，也算终生有了依靠。”

    郁小闲看着这个颇有心眼的刘洪生，心想：“干活自然要找聪明伶俐的，那拨一下才动一下的人，使唤起来也不趁手。”于是她很郑重地对刘洪生说到：“这件事先不急，你们愿意为道观做事，心是好的，可有没有这个缘分，还要贫道占卜一番，问问祖师爷的意思。”

    刘洪生满脸堆笑地说到：“这是自然。出云道长赏下钱来，不知可否用了早饭，不如去小人家里吃些斋饭，这里还需打扫干净，才方便道长休息。我立刻去把全家人叫来干活，请道长移步。”

    大明朝的不少穷人都是一天只吃两顿饭，早上十点，下午四点，郁小闲习惯了每天早上六点多吃饭，此刻肚子还真的很饿了，看见刘洪生这样热情相约，她就不客气了，挥挥袍袖说到：“就有劳刘施主带路了。”

    刘洪生抓了一大把钱给大儿子，对他小声交代了几句，那个大约十四岁的男孩子就赶紧跑了，刘洪生把六贯钱剩余的那些倒在褡裢里，把金色的斗恭恭敬敬还给郁小闲，说到：“道长请随小人来。”

    郁小闲接过金色的斗，对刘洪生说到：“你暂且去外面候着，我还要给祖师爷烧一炷香才能去用斋。”

    刘洪生自知心急了，赶紧把香炉捡起来，又拿了三个钱给小儿子说到：“你快去落霞村的草纸店买些好香来，道长要给祖师爷上香。”随后他有很虔诚地对郁小闲说到：“道长，我去把香炉洗干净，等上等香来了，道长祝告了，容我们父子也磕个头。”

    郁小闲附身一个稽首，说到：“无量寿，刘施主真是个虔诚的人，祖师爷一定会保佑你家从此兴旺。”

    刘洪生也赶紧还礼，随后赶紧去洗香炉了，刚才点了那些碎香，实在是惭愧。此刻得了赏赐，他决定把香炉中的残灰都洗干净了，烧一炉好香，但愿能接道家的仙缘，从此家族再次兴旺起来。

    郁小闲等刘洪生走了，赶紧溜回密道，把金斗放了进去，然后把装有自己简单行礼的包裹拿着，她一时没有留意，那个金冠也在衣服里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