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泛舟（下）
白发艄公微微一笑，面色不变，似早已预料到，那双眸灵动的小姑娘却诧异地瞧着岳风，一双大大的眼睛如天上的繁星般，一闪一闪的，兀自有些不能相信，喃喃的道：“想不到你这人当真如传说中所言，但我却没想到，你不但内功了得，就连轻功也能独步江湖了……” 岳风朝小姑娘拱了拱手，微笑道：“无论如何，小姑娘你总算是一片好心，岳某多谢。” 她皱起好看的眉，道：“哼，什么好心不好心，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哪个晓得你武功这么高，让你看笑话了。不过我一不姓‘小’，二也不小，你干嘛称我为小姑娘？” 小孩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小，而老人也总不喜欢听到别人说自己老，世间的道理，倒也果真有趣。 这明显就是被岳风落了面子，有心要找回场子。 那白发艄公眉心一跳，生怕岳风一个不顺便要杀人，倘若不是九大派联手邀请他，而他又的确欠少林、武当一份人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插手这一件事的。 他已经老了，年轻时候叱咤长江流域，无人敢惹，年老得了孙女，便隐退江湖，仍旧是一头雄狮，同样也无人敢惹，男人能过如此一生，也算不负此生。 他是活够了本，就算这一条性命丢了，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但他小孙女不能出事，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的逆鳞。同样的，为了她，他也可以放下自己数十年的骄傲与自尊。 一定！ 岂料，岳风却是洒然一笑，丝毫没放在心上，也不跟她纠缠，便转脸朝白发艄公打招呼，道：“还未请教老丈尊姓大名？” 白发艄公心中一震，微微有些惊诧，似乎眼前这人并不如江湖上传言的那般，杀人无算，杀人如麻，杀人无理，赶忙道：“哎，岳少侠折煞小老儿了，在岳少侠面前，小老儿哪敢称得上什么尊姓不尊姓，老汉姓史，人家都叫我史老头，岳少侠也这般称呼便是。我那孙女倒有个好听的名字，她叫史蜀云。” 说话间，史老头一指史蜀云，面上闪过骄傲之色。 无论豪侠亦或是平民，对自己的亲生晚辈，总是不吝赞美之词的，并且衷心觉得他们便是时间最好的。史老头也不是例外。 岳风微笑道：“的确是好名字。” 史蜀云却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说说这名字怎么好了？” “放肆！岳少侠面前，岂有你胡说八道的份儿？”史老头面色一变，厉声的道，身上散发出一股枭雄才有的骇人气势，单薄的身躯变得高大魁梧起来。 史蜀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史老头，这或许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瞧见爷爷对自己这般凶厉。 岳风微笑道：“小姑娘正出于青春叛逆期，难免的，老丈不必如此。” 史老头呵呵一笑，一扬手，木浆已落入江流之中，也不见他如何用力，乌篷船便如离弦之箭，迅捷划了出去，在斜阳日暮的照射下，顺流而下。 岳风上船之后，也没与史老头多说话，或许岳风还不知道这老者的身份，但他对他的目的，却多少有些猜测。 既然已经知道，自然也不必再说，对方既然绝口不提，他也索性不问。 那名叫史蜀云的小姑娘，忙完了船上的事情，现在正坐在船头，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子落在船外，荡来荡去，嘴里还哼着有名的江南小曲，只是一双眼睛总似有若无地落在岳风的身上，偶尔相碰，便赶忙转过头，有些畏惧，但更多的，却是好奇，想看又不能看，不能看又有些忍不住。 岳风轻笑一声，不动神色地走到史蜀云的身旁，哈了一口气，在她身边盘腿坐了下去，小姑娘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表现地已不如先前那般无所畏惧。 这时她倒是知道害怕了，岳风哑然失笑，而这更增添了小姑娘的紧张，已经不能镇定如常的说话。 “请、请你吃莲子。”不知何时，她手里居然藏了一大把莲子。 岳风道：“多谢姑娘。” 谢过之后，从史蜀云手里拿了一些莲子，顺手塞进自己的嘴里，没将莲子的心剥去，甜过之后，便剩下一抹淡淡的苦味，跟着道，“姑娘你好像很怕我？” 史蜀云撇了撇嘴，道：“这天下还有不怕你的人么？你可比移花宫还要恐怖。” 史老头虽然在撑船，但却一直竖起双耳，心惊胆颤地听两人的对话，生怕史蜀云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岳风。 岳风微微一笑，道：“哦，那姑娘你最好更小心一些。” 史蜀云奇道：“为什么？” 岳风认真的道：“因为我不单单是三头六臂，而且还最喜欢吃童男童女，像姑娘你这样的，一天最起码要吃一个。不巧的是，今天的份额恰好还没有解决。” 说着话，岳风还冲史蜀云眨了眨眼睛。 随着岳风的名声越来越大，他神乎其神，谁也不知来历的武功，也广泛流传开来，起初的传闻还有些依据性，但随着舆论的不断发酵，到现在他已经被传成拥有三头六臂的神人，而且还最喜欢吃童男童女，大江南北的许多地方广泛流传开来，已经达到了止小儿夜啼的神效，不负神人之说。 这时，史蜀云反倒不再害怕，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很明显，她将岳风说的完全当成了笑话，而这同样也是岳风想要达成的效果，恐吓孩子什么的，向来不是他的风格，尊老爱幼才一直是他秉持的江湖理念。 好吧，这有些失真。 数日之后，这一艘乌篷船再有几日便能入海，马上将要抵达的，将是最后一个尤为富庶之地，金陵，也便是日后的南京，乌篷船快到金陵之时，转过一个湍急的峡谷。 阳光明媚，洋洋洒洒照射下来，一切都显得平淡无奇，但也正在这时—— 滚滚洪流，发出激荡的澎湃声响，其中，更掺杂着震天呐喊的人的声音，凄厉的怒吼、无助的嚎叫、叮叮当当兵刃相击之声全都掺杂在一起，汇聚成无比动听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