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帝王业
“那么，就让这一切结束吧。”孟珺瑶轻笑。 烨鸿仗剑上前一步，对着城下喊道：“墨香！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天下如此，女人亦是如此。”话刚落音，只见烨鸿挥剑朝孟珺瑶刺去。 “珺瑶！！！”墨香怔怔地喊道，那一刻他只觉得心猛然一跳，然后骤然停止，他怔怔的望着那一袭红衣飘然从城墙上高高跌落。 他伸手想要抓住那一抹红，然而一切都晚了，再也来不及了，那一袭鲜亮的红就像从天际落下的烟花，仍是那样美丽，却不可触摸，且转瞬已到了尽头，如天际的红霞，近在眼前，却不可触及。 血溅在了城墙上，殷红灼目，宛如桃花，灼灼芳华，却那般刺眼，那般凄美，那般惹人心痛。 更多的血顺着城墙蜿蜒流下，滴落在城墙下的桃树上，消融在殷红的花瓣上，只留下腥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思绪又回到了昔日，他策马回首，望着那一支送亲的队伍缓缓走进那道厚重的城门，两人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彼此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平行相错的路途本就不该有交点。 百步之遥，魂断天涯，原来到了最后，就算彼此相对而行，却终无法相交。 墨香踉跄的拖着步子，一步步向前走去，慢慢的来到了孟珺瑶身边，他俯身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喃喃念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从轻柔到嘶竭，从低语到哭泣，然而无论他怎生呼唤，却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天色湛蓝，光亮炫目，墨香只觉得天地一色，光影流离中他已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整个世间安静地只剩下了呼吸声，风吹过，她如墨的青丝从他指间划走，几瓣桃花落下，墨香望了望身边的桃树，桃花依旧，伊人已逝，还有谁会来挽袖折花？ 良久，他咬了咬牙，对身后的军队下令：“攻城。” 城墙之上，烨鸿满意的笑了笑，嘴角慢慢溢出鲜血，他轻声叹了口气，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了，他闭上双眼，听着铁马刀戟声，默默说道：“墨香你终是逃不了、躲不过，我便将这天下送于你了，只是不能让珺瑶陪着你身边了，对不起······” 倾朝二十年冬，雪纷纷落，站在朱雀城楼上，望见整个长安城是白皑皑的一片，天地苍茫一色，一切那么苍白无力。 这一年冬，墨香手捧玉玺，头戴十二珠冠冕，身着玄色龙袍，登上了朱雀城楼祭天。 此时距他夺宫叛变已过了大半年，那一日城破，烨鸿高坐在城墙上，疯癫的笑着，他皱了皱眉，终是没有下手杀烨鸿，毕竟这是他的亲弟弟，墨香只是将其软禁在了宫中。 数日前，倾朝帝君病故，同年冬季，墨香登基，改朝换代，新朝是为“墨”。 长安，长安，褪尽繁华，却换不来你一世长安。 帝业成，江山如画，他君临天下；伊人逝，枯骨成沙，她魂断天涯。 犹记当初他鲜衣怒马少年貌，她红衣黑发倾城笑，乱了天下，弃了繁华，只为望她绝代风华、笑靥如花。 城楼之上，月色清凉，他眉眼如画依旧少年模样，繁华散尽，笑容褪去，如今，又有谁能陪他共赏天下浩大？ 一滴泪滑过眼角那颗殷红的坠泪痣，他眉眼如画，凄美决绝，惹人莫名心痛，多少人怜惜他，同情他，为他而心痛，他闭眼，任由泪水滴落，原来最痛的那一个是自己······ 十年后，冬。 帝都长安，月色皎洁，雪花温柔的飘落，夜已深了，街市上却灯火通明，仍有那些佳人才子留恋在这夜色中，暖灯烛火照亮了寒夜，长安，繁华万千。 高高的宫灯悬挂，映的屋檐上七彩琉璃砖流光四溢，玉烟手捧着食盒走出了房间，听宫女们说墨帝今天又没有吃东西，他怕是又想起了小姐吧，玉烟玉烟轻声叹了口气，她举目向远处望去，九华宝塔顶端的灯火还亮着，看来墨帝还未睡下。 玉烟皱了皱眉头，已经十年过去了，自从在清宁宫内修了这座九华宝塔后，墨帝几乎夜夜留宿在塔内，冰冷的石室，青灯孤影，整日整日地望着石壁上的画像，像是入了魔障。 如今的清宁宫已不在住人，身后灯火流转，往前一步却是冰冷的宫门，望着漆色脱落的牌匾玉烟心中感到一丝落寞，推门入内，她眼前一亮，甚好，满院的梅花在这暗夜里悄然怒放，给这冰冷的院落里带来一丝生机。 九华宝塔上，烛火恍惚，墨香盘膝在塔顶石室几案前的蒲团上，眼前正对着的是墙壁上的一幅画，画中是一位绝色倾城的女子，那女子红衣黑发，温柔地笑着。 “珺瑶······”墨香缓缓地伸手，指尖轻触在画卷上，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开了窗，雪花纷纷扬扬涌入石室，纱幕被风吹的高高扬起，几案上的灯已燃至尽头，灯灭，风停，白色的纱幕缓缓落下，他的手指缓缓从画卷上滑落······ 咚、咚、咚，“陛下。”玉烟在门外轻叩了许久不见有人做声，她皱了皱眉推门而入。 清冷的月光从门外洒了进来，照亮了石室，几案前墨帝一袭红衣，盘膝在蒲团上，“陛下！”玉烟惊呼，她看到墨帝闭着双眼，披散过肩的长发变为白色，月光中犹如万千银丝。 青丝染成霜，他却还是那少年模样，眼睛那一颗殷红的坠泪痣仿似一滴血泪，凄美决绝，惹人莫名心痛。 正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玉烟认得出，画中绝色的女子正是她家小姐，前朝帝后孟珺瑶，画像中的孟珺瑶笑容温柔，眉间有一点殷红的朱砂，那是一滴鲜血刚刚滴落在其上。 原来在墨国十年之后，墨香终于随那人而去，他身后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于是所有关于墨朝开国帝君的谜团，都与那悬于九华宝塔之上、隐在七重纱幕后的画像，一并被掩埋进厚重的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