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信物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漫天飞雪，寒冰封山，终南山下，隐秘的古道上有人骑马飞驰着，马背上的人裹着厚厚的棉衣，用布裹住了嘴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背后红色的披风被风雪扬起，尽管风雪迷眼，然而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目视着前方，生怕认错了路，那人口中念念有词：“快点，再快点。” 寒风呼啸着从耳畔刮过，林中红叶已落尽，弱水河畔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颤了颤，勒马止步，前方有结界，只能到这里了。 “墨公子——”那人骑在马背上，解开了脸上遮挡风雪的棉布，大声喊道，然而凛冽的风雪声很快就湮没了她的声音。 喊了一会，依旧不见对面竹林中有动静，她怔了半响，从怀中摸出一枚黑色的棋子，用力掷向对面的竹林······ 竹林深处，庐屋檐下，有一串黄铜制成的小巧铃铛，那上边系着一块红色的布缎，此刻铃铛左右摇摆，叮铃作响，那块红色的布缎随着摆动的铃铛在房门上方晃来晃去，漫山白雪中分外的刺眼。 咯吱一声，房门开了，屋内的人缓缓地走了出来，漫天风雪中那一袭红衣比铃铛上系着的红布更加刺眼，此人正是隐居终南山中的墨香。 墨香皱了皱眉，伸手扶住了摇摆的铃铛，修长的手指拂过那块红布，他的心轻轻颤了颤。 用手拂去红布上的雪花，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片竹林设有结界，乾坤居以外的人是无法穿过结界的，墨香居住在这儿之后，又新添了一道结界，尘世中再无牵挂，所有的伤痛，所有的眷恋都在这雪地黄土之下，他打算一生就在这里结庐守墓，不去理会红尘俗世，可心中还有眷恋就无法与斩断红尘。 方才屋檐下用作阵法的铃铛阵阵作响，看来是来人了，而且该是和孟珺瑶有关的人，能够穿透第二道结界，究竟是何人，他皱眉想着，思绪起伏，眼睛那颗殷红的坠泪痣凄美迷离，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孟珺瑶，想起了和有关她的事，想起了和她有关的人，步伐被这思绪扰乱，漫天风雪中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皱眉朝竹林外走去。 弱水河畔，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透出焦灼，眼巴巴的望着对岸的那片竹林，尽管河面上已结冰，但是因结界的阻挠无法渡河到对岸去，那人只有在岸边焦急的走来走去，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墨公子。 呼啸的风雪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喊，一遍又一遍，墨香加快了步伐。 当那一袭红衣出现在对岸时，来人拍着胸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墨公子，你终于肯出来了。” 墨香拾起雪地中那枚黑色的棋子，紧紧握在了手心，棋子底部刀刻的痕迹摩娑过掌心，那里刻着一个“墨”字，他怔了半响，挑眉望向对岸。 “玉烟？！” 风雪中一袭红衣翩然划过，转瞬间墨香已到了来人的身边。 “公子，你可算出来了，”来不及惊讶，玉烟便跪倒在风雪中，泣声说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帝君！” 墨香看了她一眼，捏着棋子说道：“你回去吧，凡尘之世与我再无关系，我不会帮你或是帮他的。” “小姐曾对我说过，拿了这枚棋子找你，你定会相助。”玉烟怔怔地望着他。 墨香怔了怔，手微微颤抖，棋子从指间滑落，玉烟皱了皱眉，拾起棋子递给了他。墨香叹了一口气，重新接过那枚黑色的棋子，长久不语。 这枚棋子算是他一生中的信物，凡有求者拿此棋子来找他，他定是有求必应。 第一个是烨鸿，那时他为了天下社稷而求墨香，结果墨香为了一个女子负了天下，天下纷乱，战祸四起，然而他却转身离去，抛弃了天下。 第二个是孟珺瑶，然而到最后，这个让墨香深爱的女人都没有将这枚棋子将到他手中，她说过，她要想的，墨香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给，所以她不会求墨香。 墨香还记得，从烨鸿手中拿回这枚棋子后，便将此物交给了孟珺瑶，他曾说过：“若将来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助，你尽可将此枚棋子交还于我，就算倾尽所有我也定会帮你。” 然而如今将这枚棋子交还给他的却不是那个红衣黑发的女子，过了半响，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跪在雪地中的玉烟，问道：“是珺瑶将这枚棋子给你的？” 玉烟拭去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 “我才不要你帮我什么，我想要的，你这一辈子都给不了我。”那一日，孟珺瑶愤怒的将棋子丢在他身上说道。 “你拿给别人也好，丢掉也好，随你，但将来真的有你需要我的那一天，我会满足你的愿望。”墨香拾起掉落的棋子，轻轻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仿佛那一切都发生在昨天，他知道孟珺瑶想要什么，也正如她所言，他给不了孟珺瑶想要的，到最后都没能给她想要的。 一言既出，必守此诺。 墨香怔了怔，对玉烟说道：“你起来慢慢说，我帮你。” “公子······谢谢你。”玉烟顿时呜咽，泪水再次涌出，冰冷的泪混着雪花划过脸颊，犹如刀割，皮肤生生作痛。 “别哭了，你倒是说说烨鸿怎么了，要我怎么帮你？”墨香扶起玉烟，温柔的问道。 “帝君他听说幽国似有小姐的下落，为了小姐，便和幽国交兵，然而在战乱中却旧伤复发，前日回到长安时已经快要不行了，虚弱之际帝君说只有你能治好他，我便拿着棋子来找你了，求求你救救他。”玉烟望着他，简单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小姐······”墨香满脸诧异，怔了半响，突然用力抓住玉烟的肩膀，颤声问道：“她没死，她没死，她在哪里？！” 玉烟一脸惶恐，显然是被墨香的举动吓到了，她怔怔微微的发出声音：“你说的她是谁啊？” “我说的是珺瑶，你家小姐她还没死？”墨香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莽撞，赶忙松开了玉烟，然而眼神中遮掩不住兴奋和期待，他期待着玉烟的回答。 终南山下，秘境古道上，墨香红衣白马，一路上他已听玉烟详细说明了事情的缘由，他扬鞭狠狠的抽向马背，心里想着：要再快些才好，烨鸿你要撑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