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彼岸

    卿晓晓又一次来到了无望海边，站在这云与海相接壤的地方，娇小的身躯在风浪中瑟瑟颤抖，然而她的内心是坚定的，必须要穿过这片海域到达梵境之门，那道门的背后才是她想要达到的彼岸。

    回首望去，茫茫云海千变万化无形无相，那是神佛之地，再向无望海的远方眺望，滚滚海水不见尽头，仿佛海的另一头是她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

    缘起缘灭，宿命因果皆在一念之间，退一步便是那极乐之土，往前一步，便是那极苦之地，然而极乐极苦也不过是心中的执念罢了，卿晓晓神色安详，向前迈出了那一步。

    风起浪涌，无望苦海起来翻起了滔天巨浪，诸天神佛都为之动容。

    无望苦海，无望无爱，当海中生灵心中泛起爱恨那一刻起，整片海便会沸腾，灼尽海中生灵，湮灭爱恨之念。

    她的手紧握成拳，在手掌之间是那一片碧绿如玉的鳞片，她笑了笑，玉清涯没有消散在世间，终归还是留下了些什么，只要有这一片鱼鳞，那么凭她现在的修为足以让玉清涯复生。

    卿晓晓踏入无望苦海的那一刻，灼热的疼痛立刻遍布全身，紧咬的下唇已流出鲜血，一滴一滴在她周身晕染出点点金色，佛神之躯的血液是金色的，她咬紧了牙齿，告诉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到达海的另一边，在那里有着穿越梵境之地的结界，这过程拖的时间越长，无望苦海中消失的生灵就会越多，就连神佛之躯的她也不例外，一个时辰内到达不了那里，她会被活活烫死。

    激流荡漾，黑色的海水不断翻滚，卿晓晓周身的海水沸腾的最厉害，海中生灵四处逃散，纷纷避开卿晓晓，她睁开眼，茫茫黑暗不见尽头，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她没有退路，唯有不断前行，渡过这片海域，方能到达岸边，可是海水的温度不断升高，神佛之躯的她都被灼烧了，因为强烈的疼痛，她的动作也变慢了，在这样下去，她害怕自己还未到达岸边便会被烫死。

    不过，能死在这片海中也好，至少在这里有过曾经。

    当这股灼热的疼痛到达极致，卿晓晓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脑海中出现了幻象之境，她看了自己第一次幻化成人形时，对着海中倒映清冽的笑着，那倒映本该是她自己，而此刻她看到的是那个一袭青衫的男子，是啊，她是多么想笑给玉清涯看，从学会微笑开始，她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寻觅他的身影，可谁曾知道，从找到他的那一刻起，他们便走向这最终的结果，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这悲惨的结果都无法改变，终归只有一个人能到达彼岸。

    她永远都记得他的笑容，在尘世中第一次看见他是在幻世青涯，那是他已经不能说话，只是望着她嘴角扬起长长的笑。

    后来，他们在墨香酒家的后院种满了佛桑花，情缘桃树下开满了红色的佛桑花，他一袭青衫站在花间轻笑，算起来他们在尘世的相聚不过短短七日，那七日犹如折子戏，将他们最美好的时光在短短几日里绽放，犹如烟花般绚烂美丽，却转瞬即逝。

    再在后来，再一次看到他青衫消瘦的摸样时，是在他将要消失于尘世的时候，他用轻长的笑容作别，那安详的笑是她留不住、到不了的彼岸，墙角的佛桑花随风飘落，他们至此天各一方，相忘于彼岸。

    这一世她永远到达不了彼岸，那么就换她来渡他吧。

    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茫茫深海之中她已经分不清了方向，海中生灵多数已经消亡，卿晓晓皱了皱眉头，真是罪孽深重，身为神佛为了一己之私，造成如今这生灵涂炭，她知道这一次即使成佛的她也会万劫不复吧，不过那有有何关系，只要能救得那个人，再一次看他在佛桑花从中轻笑，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还差一步了，已经能够看到梵境之门了，那一道散发出金色光芒的光圈就在不远处，徒然间卿晓晓的眼神有了一丝欣喜的光彩，便是这回神的瞬间，海水沸腾的更加猛烈，这疼痛已是她所不能承受的了，只差一步了啊，可是她的身体不听使唤，寸步难行。

    穿过那道金色的光圈便能到达尘世之中，在那里她便有办法救得玉清涯，可是她已经无法到达那里了，梵境之门的背后那是她无法到达的彼岸，那么就这样沉入无望苦海吧。

    生于无望，沉于无望。

    带着凡世的记忆深深的埋葬在这片海域，至少在这里曾经有过他的身影。

    身体开始下沉，这便是她所得到的果，或许这因果她早已看穿，可还这般执迷不悟，她轻叹一声，伸手探向那道梵境之门，只差一步了诶，差一点她就能改变这宿命因果，真是可惜。

    无望苦海，无欲无望，她将葬身在这片黑色的海水中，沉入深不见底的海底，在那里再有不会有爱恨从心中泛起，当她沉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时，这片海将会恢复平静，无欲无望，一切从新开始。

    卿晓晓闭上了双眼，任由身体下沉，她想这一刻明镜台上那一株菩提树定然开花了吧，五百年时间了，末了，这才是最终的结果，他们都无法到达彼岸，风平浪静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梵境之门大开，然而她不知道这一次明镜台上那株菩提树并未开花。

    花开花落，宿命因果，明镜石台倒映着尘世的因果，然而这一回就连诸天神佛都没能看透这结局，无果之花，就让它凋零，然后随风消散在彼岸吧。

    四周一片静谧，这片海早已没有了生的气息，黑暗之中卿晓晓叹息了一声，最后她终归还是有些无奈，嘴角的血一滴一滴飘往上方，在黑暗之中闪烁着点点金光，犹如夜空中的星光，照亮了黑暗，然而她却看不到了，在她眼中只留下了他在佛桑花间那清浅安详的笑。

    “这一世就让我来渡你吧。”

    卿晓晓神色安详，慢慢松开了手，向黑暗深处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