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用我一生
他俯下身，猛地抓起他的头发，逼着脚下的人与他对视：“想当年，你萧楠天挥兵南下，一举灭楚，何等威风，而今还不是被本将军死死的踩在脚下，瞧瞧你现在的窝囊样，连一只卑贱的蚂蚁都不如，你凭什么对本将大呼小叫？”他的声音和他的眸光一样，冷酷嗜血，狠辣无情，闪烁着熊熊的阴烈之火。 初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修罗战神时，饶是身经百战阅人无数如萧楠天，也被鹤炳的强大气势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他知道即便他还是年轻时意气风发精力充沛的那个他，也不可能斗得过这个男人，光是这人灼灼的一个眼神，就足以迫使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心服口服地俯首称臣。然而为了那个丫头，他即便是死，也要与这男人周旋一番。 当他与他对视的时候，当他从鹤炳的眼里看到了仿佛来自地狱的阴烈之火，那团火如此凶猛，燃烧着nongnong的杀意，也燃烧着蚀骨的仇恨。仇恨？萧楠天不由得一惊，古今征杀讨伐，不过权力游戏，眼前之人处处刁难，毁他家国，夺他所有，而今又强讨他的挚爱骨rou，步步狠毒，却又有意放他一条生路，仿佛就是要让他苟且而活，生不如死。他到底是为什么？ “你、你到底是谁？”他惊恐地望着眼前地狱修罗般的银面男子，从他露在空气中的陌生的另半边脸，萧楠天可以发誓，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 “你是沐家的后人？”萧南天瞪大眼，眼里满是恐惧之色。他一生暴行无数，但能对他恨得如此彻骨的一定被他诛连了九族沐家之后。 沐瑶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她第一眼望见的便是那浑身散发着冷煞气息的鹤炳，而后顺着鹤炳看到了他脚下的可怜老头。 沐瑶脸色唰地发白，尽管她强作镇定，可是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泄露了她凌乱的情绪。 她恨萧楠天，恨萧楠天抛弃了她的娘亲，害的她娘孤独又痛苦地死去，也恨萧楠天杀了司马景历，毁了她侥幸得来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她恨了整整七年，恨不得亲手将这头魔鬼杀了为那个可怜的女人以及那个对她无私付出的男人报仇，可是天意弄人，偏偏这个男人是给了她生命的那个人。她曾经无时无刻不在诅咒这个老家伙被天打雷劈暴毙身亡。可如今亲眼见到这个他被人如蝼蚁般踩在脚下，沐瑶的心却是沉了又沉，她以为她对萧楠天是没有感情的，尽管血浓于水，尽管这个男人对她万般弥补，却始终融化不了她心底的仇恨的坚冰。可如今看着他短短几日不见，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不顾一切地冒险前来，却只为了见她这个从来没给他好脸色看的所谓女儿，沐瑶心头百般滋味，难以言表。 “瑶儿，我的孩子，你还好吗？”她听见他苍老的嗓声激动地响起。 鹤炳终于放开了他，他邪肆一笑，眨眼间，褪去了眼底的阴烈之火，褪去了满身嗜血的疯狂。 “本将军的小女奴来了。”他的嘴角噙着愉悦又诡异的笑，长臂募地一揽，呆愣中的沐瑶便毫无防备地被他扣在了怀里。 一手扣着她的纤腰，迫使她与自己紧密相贴，一手轻佻地在她腰臀间游离抚弄，这姿势看在旁人的眼里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扬鸿简傅闵丘等人均是惊得面面相觑，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将军，而当事人的沐瑶更是脑袋轰地一片空白，她的瞳孔瞪得奇大，身子僵硬得堪比邦邦的石块，直到身边愤怒的声音颤抖地传来：“放开她，鹤炳，有种你杀了我吧，放开她。” “我求求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放了我的女儿，只要你放了她，我什么都答应你。”他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适才那踹他的大汉甚至还有反应过来，就见他已经跪在鹤炳的脚边，紧紧地抓着鹤炳的衣摆，低声下气地哀求着。 鹤炳眸光一冷，长袖一甩，萧楠天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砸到支撑帐篷的柱子才得以落下，他死了吗？不，鹤炳不会让他这么快死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萧楠天栓收挣扎地在地上抓了几下，用尽了所有力气，终于从地上狼狈爬起，他满口是血，剧烈地咳嗽着，每咳嗽一下，就喷出一口鲜血，沐瑶曾坚定的以为这个男人的血一定是无情的黑色。她皱了皱眉，心底涌过一丝不忍。 尽管他已不复当年之勇，他骨子里不屈不挠的固执与倔强却是一点也没有因为身体的衰落而改变，他再一次冲着鹤炳扑了过来，然而这次，之前的那个大汉却没有让他得逞，他自身后揪起萧楠天的衣领，狠狠将他甩到了一旁... “够了！放开他！”沐瑶听见自己失声地喊出，她的身子抑制不住地在发抖，垂在两侧的双手握紧了拳头，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失控了。她不能让他有事，尽管她是那么的厌恶他。 “放开他？”鹤炳盯着她惨白的小脸，眼眸瞬间危险地眯了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本将军？”他五指成爪势，募地扣住她纤弱的脖子，钻心的痛传来，沐瑶深深地皱起了眉，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就要就要窒息。本来闲闲地看戏的扬鸿此时也暗暗地皱起了眉头，不由得为这丫头的小命感到担忧。毕竟，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这位将军的喜怒无常，暴虐成性。在他的眼里，所有的命如蝼蚁，生死往往只在他个人的一念之间。 当恍惚间瞥见死神在头顶上方飘荡时，沐瑶反而又平静了下来，她平静地迎上鹤炳的咄咄目光，平静地道：“我不知道你是再用他羞辱我，还是在用我羞辱他，我们已是砧板的鱼，的确没有资格与即将落下的刀谈条件。”沐瑶顿了顿，艰难地深吸了一气，似是下了某个莫大的决心：“但只要你肯，只要我还活着，我愿用我微不足道的一生，换他今日全身而退，换你从此以后不再涉足北桑，换东杞与北桑从此永远秋毫不犯。” 沐瑶话落，全场震惊，这女子以为她是谁？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死寂，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在那帐内中央看似暧昧相拥的两人身上，谁也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鹤炳死死地盯着沐瑶，一瞬不瞬地，不想错过她的任何反应。他银色的面具散发着阴冷危险的光芒，那黑曜石般的双眼不断地闪烁，惊疑、愤怒、疯狂、克制、不解、、探究、迷茫，他看着那个女子始终沉着脸，面死如灰，仿佛世间最锋利的剑也攻不破她的倔强，他看着她的双眼宁静又认命地闭上，仿佛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到最后，那双黑曜石般黑不见底的眼终于气馁地败下阵来。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她知不知道，她正在与虎谋皮。 他终于放开了她脆弱的脖子，却出其不意地转而扣向她的后脑勺，逼着她无限贴近自己的薄唇，他俯下高大的身躯，温热的带着淡淡天竺花香的气息喷洒在她巴掌大的脸上，他缓缓地，缓缓地凑近，而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吻上了那张倔强的小嘴。 呜呜，沐瑶又一次不能自己地风中凌乱了。 本来以为自己就要小命呜呼，沐瑶甚至安详地闭起了双眼，只待死亡的到来，直到那张冰凉的薄唇贴上她的唇瓣，沐瑶紧闭的双眼募地大开，她的大脑再一次轰地空白，那一刻，她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周边的一切，甚至忘记了自己。 就在她迷失在四处白茫茫的天地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时候，唇瓣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沐瑶募地惊醒，本能地就要狠狠一推，却感到身子一轻，鹤炳早已放开她，那蜻蜓点水的略带惩罚性的一吻就如同一个梦，要不是她地唇瓣上还冒着血珠，她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沐瑶一抹自己被咬破了的嘴唇，拧着眉瞪向那疯子般暴虐无常的男人，却见那男人潇洒转身间早已回到了座位上，一扫适才吻她时真切的深情，他又恢复了那个浑身冷煞的他，以至于沐瑶感到自己再一次被愚弄了，而上一次她被他愚弄，就在几天前初见时的那一声呢喃似的叹息里。 “萧楠天，本将军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有什么话要对本将军的女奴说，现在就可以开始了，本将军期待一出父女情深的好戏，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他若无其事地悠闲地喝起了酒，举手投足间，狂妄不羁又不失高贵与优雅。明明匹夫出身，却总有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族之气溢于言表。他既没有答应沐瑶所说，也没有说不同意，而是选择自动忽视了，仿佛刚才沐瑶什么也没说，他也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