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谁叫你砸了我的窗子
久。 很久。 敲钟声。 日出日落。 那日持戒大典，经过苏立一闹，云海宗少宗主的位置悬而未立，总算没能落入梅山。元老会总体意见分成南北两派，南院与北院的矛盾，就此从暗中缠斗变成了明面上的事。虽然在宗内态度和立场明确，但是面对整个云海宗的利益的时候，元老会是清醒的，即便是两派联姻，也绝不会让梅山对云海宗形成吞并之势。 转眼三天已经过去。 夜。 东院。 月如钩。 水桶中冒着热气，花瓣的芬芳浸满整个屋子。苏灵解开腰带，脱下外衣，准备沐浴。 啪！ 一盆药草破窗而入，险些将苏灵砸到。 “谁？“ 苏灵大吃一惊，慌忙中取下衣衫蔽体。 “灵儿，是我。” 两只脚从窗子中伸了出来，却是屁股先着地。苏立站起身来，看见衣衫不整的苏灵，本是有些尴尬，却故意装作镇定，笑着说道： “那个，原来你准备洗澡啊。还不赶快把衣服穿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灵羞涩地回到屏风后面，边穿边道： “苏立哥哥，再怎么人家也是女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唐突地闯进我的房间，还把窗子给砸了……。” “你忘了，我第一次来找你的时候，就是这样爬进来的。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苏立若无其事地说道。 “……” “可哪有你这样给人惊喜的……”从屏风里走出来，撇着小嘴，幽幽的有些不满。 “那晚咱们还挤的一张床呢。幸好没让你爹知道，不然他还不打死我。小时候都还在地上爬呢，什么都不懂，嘿嘿……” “你……别的都忘得差不多了，却只记得那个……对了，苏立哥哥，你半夜来找我，有什么事？” “三天前的持戒大典，你多次帮我解围，还没好好感谢你呢。今晚，我想陪你一个晚上。” “……” 苏灵心头微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纵然是要感谢她，哪有这样和女孩子约会的……按照他的语气，好像自己不答应，反倒是对不起他一样。何况，现在已是深夜，所有人都睡了。 不过，这约会虽然邀请得一地鸡毛，却让人喜欢！ 苏灵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就默认了。 子夜。 凡星崖。 草丛之中。 四周充满梦幻般的灵气。 两人对立着躺着。 苏立张开手掌，看着指缝中的月亮，心情轻松自在。 “灵儿，你要我怎么谢谢你。” “嗯——那你想怎么感谢我？” 苏灵从袋子中取出一粒酸梅，含在嘴里，她很喜欢吃零食。 “抓幽灵贝壳？这次我抓五重彩的。” “不要。有人送了我更好的。” “啊？谁送的？是宗门里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混蛋，居然敢打你的主意？灵儿，你最好离他远点儿，你那么漂亮，不知道有多少狼崽子等着吃你。” “是吗？我只说了一句，你却说了那么多。“听着苏立有些吃醋的话，苏灵淡淡地笑了。 “那人是谁，我去揍他一顿，这样他就会知难而退了。“ “那你岂不是要自己打自己了？” “啊？灵儿，你说的是我啊，可我什么时候……” “你抓的那只三重彩的幽灵贝壳，灵儿一直养着呢，现在都已经长到七重彩了。八年里，它早就已经变成很珍贵的药材了，上次爹爹眼红要拿去吃了，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保住。” “八年的时间多长了四重彩，灵儿，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要说是七重彩，就算是五重彩的幽灵贝壳，中州境内都很难买到。” “因为，我是圣女啊。哈哈……从天上掉下来的圣女。幽灵贝壳沾了圣女的光，所以就长得快了。” 说着，苏灵张开手掌，看了看从掌心里溢出来的那丝月华，有种淡淡的忧郁。不过，又立马取出一粒酸梅，塞进了苏立的嘴里。 “嗯，也对。灵儿当然是圣女了，是我心中永远的圣女。那，灵儿还要什么奖励？” “我不要奖励，只要苏立哥哥别再横冲直撞，头破血流，灵儿就开心。” 听罢，苏立有些不满，皱着额头，小声说道：“原来，你也在嘲讽我撞鼎那件事啊。那件事，事后想来，还真是冲动得过头了……“ “不，我不是嘲讽，灵儿只是心疼……” “灵儿，你……”苏立顿觉心中一阵温暖，恨不得把全部星星都摘下来送给苏灵。 “三天前的那件事，灵儿现在想起来都热血沸腾呢。苏立哥哥，你没看见，你走之后，大典上走了一半的人，苏浚眼睛都被气翻白了。” “是吗？” “你对苏伯伯说的那番话，不知道感动了多少人，点燃了多少人的热血。谁都知道不能让梅尧棠入主云海宗，可是族内在场的上百位长老，却没有一个人吭声。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勇气，那云海宗少宗主的位置，还不叫他梅山给夺了去。现在，好多人都在心里默认了你是少宗主。” “我……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何况被梅尧棠一剑挑落，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 “那，不用三年，三年时间太长，多则一年，少则两年，踩死一只蚂蚁，就跟踩死你一样。这句话，是谁说的？” “我……我那不是要气死他吗？这样的话，灵儿也信？” “信，只要是苏立哥哥说的话，灵儿都信。因为，你从来都没有食言过。如果不相信你，苏伯伯又怎会轻易地压上大宗伯的位置？” “我爹，我爹他那是被我带了情绪……” “你傻啊？苏伯伯纵横道海几十年，有哪次打过会输的算盘？你真的以为，他像你一样头脑发热拿自己的地位与苏浚赌一个小小的少宗主？他赌的是云海宗的未来，他了解你，袒护你，而且又高瞻远瞩。依我看，当你在朝阳殿打败苏蕖的时候，他就大致知道你的星轮了。” 听罢，苏立感到一丝惶惑，将信将疑。“是吗？我爹，真有那么厉害？” “他可是大宗伯，云海宗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当年龙武关一战，我听我爹提过，如果不是宗主迟迟不发援兵，他绝不会兵败被俘。” “灵儿说的可是真的？我怎么从未听他提起？” “我爹爹向来韬光养晦，不与人争，他的话，假不了。“ “哼，这个苏浚，一定是想用害父亲兵败的方式，来减少他在族人中的威望。” ”没错。只不过他打错了算盘，哪知苏伯伯的铮铮铁骨，居然连敌人也对他产生了敬畏。不但放了苏伯伯，还就此撤兵了。“ “灵儿，那你说，我以后能成为我爹那样的大英雄吗？“ “不会。”抿着酸梅，话语间没有半点儿犹豫。 “啊？你……你不是一直很鼓励我吗？” 哼。 “谁叫你砸了我的窗子。” “……” …… …… 高。 高处。 仿佛踩着月亮。 黑伯跪在黑袍面前，已经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 悬崖上，瑟瑟的风将黑袍的斗篷吹成了横状，斗篷里有一双眼睛，一张嘴巴，没有脸，鼻子，偶尔从斗篷之中冒出一股黑烟，让人感到背后一片森寒。 “尊主，现在你能告诉我那孩子是谁了吗？” “那你做好准备了吗？“ “哼，区区黄毛小儿，不过是。。“ “不过是泽天一龙而已。” “什么！“ “他……他竟然是……“ “竟然是太宗陛下？” 黑伯向后退了两步，知道那人身份特殊，但却没想到，自己会震惊到这样的程度…… 一百五十年前，神州太宗陛下泽天一龙与魔君在青海湖北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战场上人喊马嘶，群雄争斗，刀光剑影，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伤亡不计其数。历经十三天苦战，始终没有分出胜负。 史称，西拓关之战。 那场大战，被史官们认为是人族与魔族之间最为惨烈的一场战争。可奇怪的是，无论是神州还是魔族，都没有宣布己方的胜利或失败。就连天谕阁和崇文馆，也没有哪怕一个字的史料。 太宗陛下回到京都之后，自知大限之期，感念太子羸弱，泽天家族人才凋敝，无力再带领人族西进魔族，光复儒、道、佛三藏。遂修行上古卷轴，逆天吞星，力图生出一位空前强大的君主。而那却是大陆上从未有人成功过的最为疯狂的邪术。 那颗星，名曰天冲。 太宗陛下在观星台上催动阵法，发动秘术，借星光生子。然而，在吞噬掉天冲星所有光芒之后，终究没能逃过天罚，被天火活活烧死。 千古一帝，就此陨落。 在他化作星屑的最后一刻，京都所有百姓都看见，一个被无比纯粹的星光包裹着的婴儿，在藏着星云谱的那片天空之下，在皇城上空，化为万千光束，消失不见。 太宗陛下仙逝之后，为了尽快稳定人族大局，在国教与天谕阁的支持之下，九州第一神将龙无须以登上皇位，从此取代泽天氏，站在神州权力的最高峰。 龙无须以登基之后，励精图治，平内乱，修法典，整吏治，精简军事，发展经济，开拓邦交。一时间神州大治，新政迅速赢得百姓信任。 至今，百又五十年。 …… 对于神州大地来说，泽天一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神的存在。 即便已经逝去那么多年，只要一提到他的名字，人们便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最强者。他是万年来人族唯一一个在圣隐领域内达到【破天道境】的异端，在位六百年期间将实力最弱的人族带领至辉煌，成为星云大陆最强大的部族……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接下来的事，不用我教吧。”黑袍道。 “放心吧，尊主，属下一定会尽全力查找陛下记忆的下落。” “你要多少年？” “尊主多少年想启动星云局，打开苏崖子台，属下就需要多少年。” “十年够吗？” “这……有些紧。”听到十年两个字，黑伯脸色大变，仿佛自己的生命就只剩下十年一般。 “如果不让他找回记忆，不破了星云局，苏崖子台就成了永远的秘密。”黑色的斗篷中一片空虚，连刚才露出的眼睛和嘴巴也没了。“如果你嫌时间太紧，我倒是可以为你提供一条线索。” “请尊主明示。” “太宗陛下消失的那个晚上，有人看见天客去了观星台。” “谢尊主，有了这条线索，事情就好办多了。” “其实，你大可不用过分紧张，就算到时候你没找到，我也不会吃了你。只不过……” “尊主请讲。” “我知道你很想，但你永远也不要指望，那孩子有朝一日会成为泽天一龙。”嘴角冒出一丝黑烟，诡异地笑道：“那是不可能的。” 黑伯有些不满，眼睛中带着偏执： “尊主何出此言？” 哼。 “因为他砸了我的窗子。“ ……